门铃响起来的时候白落安正看着锅里又蓝又灰的不明粘稠物发呆。
她很少会有翻车翻得这么彻底的时候,明明在上一个步骤一切都发展得很好。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呢?
她一边回想着刚才的步骤,一边从猫眼里看出去。
小区的保安大哥很热心肠, 虽然解释过霍泠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种人,他还专门给她送来了《独居女性生活指南2022版》。
其中第一条就是开门前一定要看清门外的人是谁,不要轻易给陌生人开门。
很好,是认识的人。
保安大叔口中的“变态男”来了。
霍泠按下门铃之后就一动不动地盯着门上粘贴的七月半看,他有些微不可察的紧张。
屋内响起轻轻的脚步声,霍泠喉结一滚,忽视自己过于急促的心跳,摆出最自然的状态。
门“吱呀”一声打开一道只容一人通过的缝隙,接着白落安从里面走出来。
楼道的灯是明亮的白色,照映之下两个人的影子短暂交叠,白落安矮霍泠一个头,纤细的身量被霍泠笼得严严实实。
门被她反手带上,没关,但这个动作刺得霍泠心下一窒,他抿了抿唇:“我妈给你准备了一些东西,我给你送过来。”
“你的地址也是她给我的。”
白落安静静注视着霍泠,几秒之后看向他手里的纸箱,伸手道:“谢谢佩姨,给我吧。”
盒子里的东西都是干货,不算重,想说帮她搬进去这个理由好像站不住脚。
霍泠犹豫着递过去,白落安走进一步,单手从底部托起接到自己怀里,她回身用肩膀抵开门,把纸箱放到门边的壁柜上,转过身的时候再带上门。
一气呵成。
“谢谢你专程送过来,下次如果佩姨还让你送的话,我自己过来取就好了。”
霍泠的目光克制地落在白落安脸上,浅紫的家居服衬得她很白,她抬着头,说话的神情很认真,好像傅晚佩让他过来送一趟东西是很为难他的一件事。
睫毛根根分明,瞳仁漆黑,在暗处也亮得惊人,脸颊沾了一些白色粉末和鼻尖的浅褐色小痣冲散了她的冷淡,霍泠轻声笑道:“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白落安一愣,“抱歉,家里养了猫。”
一开始霍泠根本没反应过来猫和不邀请自己有什么冲突,可得益于良好的记忆力,他很快从脑海里翻出一个画面来。
五年前,刚搬进青山的别墅,似乎赵姨来问过一次能不能养只猫。
他瞥见白落安好像蹲在一边给一只受伤的流浪猫换药,知道赵姨是帮她问的,所以故意说了不许养,说猫很脏。
霍泠沉默下来,话是他亲口说的,难道要和她解释他不是真的不喜欢猫,也不是嫌猫脏,他那时候只是对人不对事吗?
又有什么区别。
白落安没说话,她不是在翻旧账,也没必要,陈述一个事实而已。
霍泠的神情她看不懂,所以她耐心等待着。
可过了一会儿,霍泠却从胸口拿出一张烫金名片来:“这是我……我妈帮你找的康复科医生,这个医生医术口碑都很好,那边什么都安排好了,你什么时候有空了就打给他,约个时间去看看手。”
白落安拿过名片,看着上面熟悉的名字,心道她当然知道这位医生的医术口碑都好。
能被三个人同时推荐的医生,能不好吗?
三个月前,陈闻时给了她一张名片。
刚搬进这里那天,傅晚佩给了她一张名片。
现在,霍泠也给了她一张名片。
第50章 交易
白落安面色如常,收好名片:“替我谢谢佩姨,我会去的。”
霍泠俊美朗目因为逆光更显深邃,眼睑半垂,薄唇微抿的样子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失落。
楼道间的声控灯因为长时间的静默暗下来,白落安双手合十,拍了一声。
白落安等得有些不耐的时候霍泠总算是说起了正事:“……德叔回国了,我二叔的事情他知道了,他身体还没恢复好,所以我们分开的事情就还没有告诉他,我想请你帮忙,先瞒他一段时间可以吗?”
白落安松了一口气,点头道:“好。”
如果霍泠是为了这件事纠结,那就说得过去了。
又要像以前那样在长辈面前装模作样,他百般难受再正常不过。
德叔算霍泠半个爷爷,霍言的烂事他不在意,但也没必要在这时候再让老人伤心,所以白落安答应得干脆。
“过两天,我想请你和我一起去看看他,可以吗?”
“可以,你告诉我时间就好。”
霍泠勾了一下唇角:“谢谢你。”
白落安摇头不语。
对她好的人,她向来都记得很清楚。
这些并不能算作在霍泠这里等价交换的交易。
这时门边窸窸窣窣传来一阵响动,两人垂头看去,半指宽的门缝里挤出一个橘黄色的毛绒脑袋,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四处打量。
霍泠和那双懵懂的眼睛对上,骤然一愣,还不等他好好看清楚,白落安就挡住它往外探的身子。
“喵呜。”
“没事的话……”
“它很可爱。”
两个人同时开口,白落安轻轻笑了一下,收下了霍泠对七月半的夸奖:“谢谢……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先进去了。”
“不送了,霍总。”
“好,时间也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
霍泠看着门在眼前合上,过了很久他还在站在那里,头顶的灯再一次熄灭,他慢慢转身离开。
白落安像一颗滑不溜秋的球,握不住抓不紧,毫无缺陷,他好像拿她毫无办法。
那张名片被白落安撕碎之后扔进了垃圾桶,连同这两天在楼下看到霍泠的郁气一起。
周三这天果然和陈闻时说的那样,是一个晴天。
九点四十,陈闻时出现在白落安路楼下,准备等到十点的时候打电话给白落安。
他白衣黑裤倚在车门边,褪去板正的衬衣西裤白大褂,穿了一身休闲装,和身后越野
白落安走下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幅美男和帅车的搭配,陈闻时看到她出现,站直了笑道:“不是说了十点叫你的吗?”
白落安刚露出一个笑,车后座的车窗落下了,伸出一张略显尴尬的笑脸:“那个……哈哈,我也在,白总,早上好哇……哈哈哈。”
闵言一手扣着脑门上的发带,一手小幅度低地挥动着。
白落安点点头算作回应:“早。”
陈闻时打开副驾驶车门,“都认识的,就在路上说吧。”
白落安坐上车之后,陈闻时坐上驾驶位,陈闻时点火上路。
开出小区之后,陈闻时问道:“吃早饭了吗?后面准备了吃的和喝的。”
闵言闻言打开自己鼓囊囊的背包,凑上前给白落安看:“你看看想吃什么?”
背包里面包和饮料各有好几种,白落安道:“给我一瓶水吧,谢谢。”
闵言左手拿出一瓶百岁山,右手拿出一瓶依云,问道:“你喜欢哪个?”
白落安就近拿了百岁山:“都可以。”
闵言愣愣地:“好。”
这种情况之下,闵言一般都会给女士拧开瓶盖之后递过去,但白落安……
他不敢。
以前嘴上说得厉害,好像多看不上人家似的,但其实闵言和白落安面对面近距离接触的时候很少很少。
刚刚白落安看过来那瞬间他背都差点弯了,恨不得当场叫一声姐,虽然他比人家大。
两岁零三个月。
这妹子的气场真的有些压人呢。
他不就是想来凑个热闹看自己兄弟追女孩子嘛,为什么要让他承受这么多。
不过不一会儿,闵言发现白落安其实还蛮好说话的,并没有因为过去的龃龉冷落他,而且他们的话题她都能接上几句,不懂的也很坦然,完全不是他以前以为的除了工作一无所知的枯燥的人。
两个小时的车程之后,三人到达凤隐山山脚,和陈闻时的朋友汇合。
除了图遇外,其余人都是第一次见白落安。
远远看到陈闻时的车停下,然后三人走过来,陈闻时和白落安打头,闵言跟在两人后面。
陈闻时和白落安都是白衣黑裤的休闲打扮,两人身高腿长,走过来的时候像是在给身上的衣服拍广告似的。
“老公,我们也买一套这样的情侣装吧,真好看。”有个女生出声。
走近了,看清脸的时候众人默默抽了口气。
真带劲儿。
白落安扎了高马尾,头型连同脸部的线条饱满流畅,五官像是精心雕琢而成,一笔一画都透着造物主的偏爱,配着身上那股子冷冰冰的感觉,像是看到冰原的玫瑰。
惹人深陷却深知那是触不可及的美,谁能融化一座冰山?
图遇还是习惯叫她白总,白落安已经不是君越的副总了,再这样称呼有些不合适,就让图遇叫她的名字,但图遇一时间改不了口。
陈闻时彼此简单介绍了一遍,介绍到白落安的时候称呼不是朋友而是小师妹。
白落安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但其他人心照不宣。
陈闻时淡笑任他们戏谑,怕朋友没分寸让白落安不舒服,于是用眼神示意大家收敛一点。
凤隐山不高,上去大约一个小时的时间,秋日的阳光晒在身上暖融融的很舒服,众人边聊天边欣赏风景上山。
陈闻时的朋友们得了警告,谈的话都很有分寸,没有过界,气氛很融洽。
闵言走在最后,突然想到好像只有有点怵白落安。
是自己太弱了吗?不应该啊。
还是白落安是故意的?
“闵言,跟上了。”
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白落安见他一个人落在后面,出言叫道。
“来了。”
闵言应了一声,赶紧走了几步跟上大队伍。
刚刚的问题被他抛在了脑后。
第51章 利剑
下午的阳光将地面镀上一层碎金,秘书室的众人伸伸懒腰,端上咖啡杯到茶水间倒咖啡醒神,总裁办的霍泠仍埋头于工作,时至今日,副总经理这一职务仍然空缺。
他一力承担了两人份的工作量,总裁当得比鸡都勤劳。
手下的人以为霍泠在玩什么宫心计,一个个竞相表现,工作干劲十足,但真实的原因不过是霍泠看他们谁都不满意。
谁都不如白落安。
尤其是真相大白之后,那些被自己刻意压制的欣赏如开闸泄洪般势不可挡。
可霍泠看得出来,白落安是真心喜欢现在的生活。即便再想她回来,他也没有开过这个口。
想来可笑,霍泠也没想过不到4个月的时间,一心想驱逐的人现在成了自己求而不得的人。
待会有个酒会,政界商界的人总喜欢搞这样的场子彼此试探,霍泠摇摇头,把脑子里不合时宜的念头赶走,专心处理起工作来。
到了时间,章书拿着熨烫好的西装领带和腕表出现在霍泠的办公室。
二十分钟之后,两人从君越出发。
这种场合对霍泠来说游刃有余,他从小就随着霍老爷子出入各种商界名流的酒会。
霍老爷子从不掩饰对他的偏爱,举霍家之力培养的继承人,这种场合矜贵从容,滴水不漏。
让霍泠满意的是今天的酒会宁城新上任的一把手意在促成一套新的管理方案,事关重大,就没有不长眼的往他身边塞不三不四的人。
其实从很早之前,他尚未成年时这些事就没断过,婚后有些人收敛了些,但仍有不死心的人,明里暗里防不胜防。
他每次都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生怕被不明的男人女人睡了。
其他的不说,光是脸这一项,能入他眼的人也没几个,真上了套,说来说去都是他血亏。
闵言借他的名,他做个样子逼一逼白落安,两全其美。反正他们这个圈子,名声是最不值钱的了。
以前处处谨慎,最近这段日子外面的人或许是听到什么风声了,又开始蠢蠢欲动。
他现在自顾不暇,实在是烦不胜烦。
幸而自己的朋友都是口风紧的,要是把离婚了传的满大街都知道了,可以预料他接下来的生活会有多水深火热。
自白落安走了之后,他才慢慢品出了一些为人丈夫应该具备的责任感来。
这首要的就是洁身自好,他做到了,但他败坏了的名声得慢慢找补回来。
今天的酒会一群老狐狸你来我往地推拉,以往霍泠总会有几分不耐,但今日他的语气都要真诚柔和了不少。
只谈正事才好。
他一笑,气氛都好上了几分。
晚八点,出尽风头满意的,妥协的,着急回去召集高层商议对策的人都挂着意犹未尽的笑。
霍泠胃里有几分难受,接过章书递来的药服下,仰头靠着椅背休息。
药好苦,好难受,好想喝家里的醒酒汤。
霍泠在心底叹了口气:没有了。
一路无话。
霍泠喝的不多,到达青山的时候已经醒得七七八八了。
酒会上没吃什么东西,提前吩咐家政给他煮了面。
他进门的时候水刚刚烧开,霍泠冲了个澡换了衣服下来,面和几碟小菜正好摆上桌。
不知怎么的霍泠看着碗里的面却突然没了胃口,他让家政先离开,等了一会才拿起筷子吃起来。
张叔请的人,做的饭应该是合他胃口的才是,可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原因,他觉得有些咸了,汤底的味道太浓了,面的硬度也不合适……
吃进胃里不舒服。
不如白落安做的。
霍泠知道自己好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原本握在手里的糖丢了,所以他看全世界的糖都不顺眼了。
他的下属个个都是世界排名前十的名校出身,只需稍加历练便足以胜任,但他总能挑出新毛病。
家政考了营养师证,色香味俱全的菜品被他处处挑剔。
他不是非要白落安给他卖命,也不是想白落安给他洗手作羹汤。
他只是想那个愿意呆在他身边,那个喜欢他的人回来。
继续呆在她身边,如果能继续喜欢他,那就再好不过了。
因为他,发现自己真的好喜欢她啊。
机械地吃了几口,喉间的涩意堵窒,他放下筷子,垂眸看着没动几口的面。
那天他在门口站了很久,白落安突然拉开门,门缝里挤出半道光,落在他身侧,他站在阴影里听见她一字一句道:
“霍总,我想我传达得已经很清楚了,你和我的交集止于手续办好的那天。可佩姨,张叔,赵姨,德叔,闻时师兄……他们我没办法不联系,所以难以避免偶尔会打扰到你的生活,我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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