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对方毫无应答。
双眸紧紧闭着,像是陷入了沉睡之中。
钟意的动作顿了顿,她回头看向了四个队友:“你们先走吧,我等他睡醒了再走。”
“哦~”陈震口中的声音拉得老长,“队长以前我们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会心疼人?”
钟意瞥他一眼,陈震吐了吐舌头,赶紧跟着其他队友们一起走了。
见人走远,钟意才握上了魏遗尘的手,使了点劲,可对方依然毫无所觉。
精心打理过的乌发乖软地趴在额头上,纤长的睫毛阖着,让人想象不到那双搀着绿色的眸子清醒时的生动。
身体随着呼吸轻微起伏,就像、就像钟意在蓝星上看过的童话故事,白雪公主一样。
皮肤像雪一样白,嘴唇像血一样红,头发黑得像乌木窗框。
在吃了恶毒皇后的苹果之后,陷入沉眠,被小矮人们装入水晶棺材之中。
而她的男朋友……也像是白雪公主一样,醒不过来了。
钟意定定地看了一会儿,突然某一刻直起身来,抄起男朋友的腿弯,将人整个抱了起来。
她一路行走在医院里,其他病人向她投来诧异的目光,但钟意的表情冷凝,令人见到时慌乱地移开目光,不敢与她对视。
直到人走后,才小声地讨论起来。
……
恢复意识的时候已是深夜。
身体里的五个人睁开眼的第一秒,就看到了安静地守着自己的钟意。
见他们醒来,钟意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下来,她拉着人的手,问:“怎么睡了这么久?”
眼圈渐渐红了。
“对不起。”容和向钟意道歉。
钟意吸了下鼻子,低头将自己埋入了容和的怀里。
容和将钟意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抱着她的腰很久没说话。
他们彼此都知道,这份平静幸福地仿佛偷来的生活好像要结束了。
过了很久,容和才慢慢开口:“我睡着的时候做了一个梦。”
没等钟意说话,他又说:“我梦到了我并不是我,很好玩是不是?在梦里,没有你没有他们,有人对着我喊总裁,有人喊我老板,还有人喊我……小玄……”
钟意猛地抬起头,但容和的身形太高大,背对着光时,她竟无法看到他的表情。
“其实”钟意只说了两个字就犹豫了,她应该说的。
她应该告诉他们,他们的身份,这具身体容纳不了他们,但他们本就不需要这具承载不了人类灵魂的躯体。
他们是有身体、有身份的公民……而不是她钟意身边只能藏匿自己的机器男友。
她这样太自私了。
钟意张了张口,想要说出来却被低头的容和堵住了嘴。
他第一次爆发出不符合他“柔弱”特性的强势,将钟意压在床上整个笼罩在他的怀里。
钟意回抱住他,唇舌之间,交汇缠绵。
终于,容和放开气喘吁吁的钟意,把自己埋入她的肩头。
“我知道的。”
那个你曾经受命保护的人,不正是叫谢玄么。
那个他所梦到的、陌生的男人,也叫谢玄啊……
容和叹了一口气,可是谢玄不认识钟意,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
他睁撑起身子对着钟意笑了一下,勾人得动魄心惊。
手指解开自己的纽扣,轻声问:“钟钟,要不要玩一会儿?”
*
人这一辈子可以获得的不多,但也不少。
钟意静静地托着脸,看男朋友们忙前忙后。
他们每一个都出来了,操控着那五个被放起来的身体。
他们忙前忙后,忙碌地,连和她说句话的功夫都没有。
数不清的物品被下单,多得一间屋子都要装不下的东西被分门别类的放好,餐桌上出现的流水般的菜品,还有布置得特别温馨的房间……
就像是所有普通平凡的家庭一样,钟意不被允许一起干活,手里被塞了游戏机和水果,让她慢慢地玩。
等到水果吃完,游戏通关,她放下东西,去赴一场约会。
这感觉很奇妙。
那些隐藏在微不足道之处的细节被翻出,钟意恍然大悟,啊,怪不得有时会觉得他们相像。
他们是她的男朋友,每一个人都有着自己独特的人格,但又有着相似之处。
一旦被发现,就很难忽略。
她和他们看书,和他们一起玩游戏,和他们跳舞,和他们喝点小酒,然后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聊天。
“不要忘记我。”他们说。
钟意笑了一声:“这话应该我来说才对吧?”
“毕竟要走的人可不是我。”
她浅酌一口杯中的酒液,又说:“放心吧,我很年轻,还没有到忘记的时候,倒是你,如果忘了我,我就……”
就什么呢,好像也没有什么办法。
之前从未有过这种情况,之后估计也不会有,如果忘记了,她能拿他一个堂堂谢氏的总裁怎么办呢。
打,人家有保镖,说,鬼才会信这种离谱的事情吧。
钟意垂下眸子。
沉重的躯体拉不住即将脱离的灵魂,最后的最后,几人又躺在了一具身体里,胸口的智能之心闪烁着微弱的白光。
他们紧紧地拉着钟意的手,就像是握住了自己的生命:“钟钟,来找我。”
钟意没说话,她看着他的眼睛逐渐失去神采,握着她的手指松开力气,到最后,那颗频频闪烁的心脏,耗尽了最后的动力。
用尽全力地闪了一下,然后噗嗤一声黯淡下去。
她抱住了已经恢复僵硬的身体,发起了呆。
她想东想西,想钟女士,想钟爸爸,想曙光小队的成员,想谢长官。
最后,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在无人应答的时候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说:“好。”
好。
第094章
“嘟嘟――嘟嘟――”
一大清早的, 钟意的通讯就开始闪烁。
她随手接通,光屏上显示出了钟爸爸的模样。
钟爸爸穿着围裙手中还挥舞着一把锅铲:“宝宝呀,今天不上班回家吃饭吧, 我和你妈妈都想你了,爸爸特地一大早就开始准备了呢。”
钟意正在贴假睫毛。
闻言, 手指稳稳当当地将假睫毛贴在了自己的睫毛上回道:“行。”
顿了顿,她又说:“今天可能不止我……”
钟爸爸一边切菜,一边听她说话, 但钟意说了那句之后, 却停了下来,他不由地抬头:“还要带朋友回家吗,我和你妈妈很欢迎哦。”
凶狠的眼睛里流露出一抹慈爱之意。
“不一定。”钟意没把话说死,她已经开始进行最后一个项目,在色板上挑挑拣拣,最后选出一支看起来没那么艳的唇釉来。
钟爸爸应了一声, 开始翻找起商城,准备再多买点菜。
“好哦,那爸爸我挂啦。”
钟意打开唇釉的盖子,在手背上涂了一点, 淡粉色, 这才上嘴。
她动作游刃有余,似乎对这一切很是熟悉,可当她化完妆之后,才蓦然发现, 自己的衣服还没有换。
钟意拍了拍额头:“紧张什么呀到底。”
小跑着把提前准备好的衣服拿了出来。
还好现在的化妆品不容易蹭掉, 但钟意仍旧小心翼翼地伸出胳膊,把自己的脑袋从有点紧身的裙子里套出去。
她看了看全身镜中的自己, 栗子色的头发烫出一个个卷,柔顺服帖地披在肩膀上。
纤细的脖颈上带着一条baby珍珠链,珍珠莹润的光泽在她细腻白皙的皮肤下竟黯然失色。
带着薄纱的碎花裙掐出盈盈腰肢,裙下,露出两条笔直修长的腿来。
如天空一般澄澈的杏眼中透出纠结的光,钟意想,是不是有些用力过猛了。
但现换还是算了。
她拿起包包,快步走出了门,高跟鞋与地面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风铃“叮铃”的声音响起,正在插花的员工没抬眼,说了一声:“欢迎光临。”
直到把最后一支花插完抬起头,她才发现,刚才那位进来的客人还没走。
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艳,员工走进到女孩面前,轻声问道:“您好,请问您需要什么样的花束呢?”
钟意纠结地看着面前红的绿的粉的,每一朵看起来都娇艳欲滴,让她根本选不出来。
这样的客人很多,员工见状,便向她推荐道:“我们这儿的款式很多,如果您不知道该选什么好的话,我这里有参考款式,您可以看看。”
钟意果然同意了,有现成的款式可再好不过,她的指尖在屏幕上划过,终于选出一束黄色的花束来。
额,也不知道是什么花,反正挺好看的。
付完钱之后,她就在一边等待,目光时不时期待地划过员工正在进行的工作。
她的目光太过明显,想让人注意不到都难。
员工见状笑了起来:“这束花是要送给您很重要的人吗?”
钟意没犹豫地点了头。
“看来真的很重要呢。”员工看了一眼时不时走两步的钟意。
没成想钟意却问道:“你也觉得吗,好像是有些用力过猛了。”
她拉了拉身上的裙子,神态看起来有些不自然。
员工立马把头摇得比拨浪鼓还欢:“当然不会。”
她问道:“您是要去约会吗?”
“……嗯。”
听钟意这么一答应,员工马上说:“您这样好看的人,当然要好看的衣服来搭配,让我来说,还有点素呢。”
她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开始认真打量起钟意这身装扮来。
钟意有些紧张地看着她,好像上学时被叫起来等着回答问题的乖乖学生。
“啊,有了!”员工一拍手,从操作台里跑了出来。
蹲在地上看着争先恐后绽放的花朵们认真地挑选起来。
最后将目光放在了红玫瑰上,手上的动作干脆利落,直接剪了一朵下来。
她回到操作台,在底下翻翻捡捡,终于选出一个黑色的夹子,用胶把它们粘起来。
钟意有点疑惑,但还是老实地看着员工,直到对方将做好的夹子递到她的面前,这才醒悟过来。
“戴上看看?”员工满脸期待地看着她。
钟意接过,有些迟疑地问:“啊,会不会太鲜艳了。”
“不会不会。”员工摆手,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您就放心吧,虽然红玫瑰是有点俗,但我跟您讲,要论引人视线,还得是它。”
钟意还有些犹豫,员工又趁热打铁:“哎呀,您的长相完全压得住,再说了,您不想他一眼就看到您吗?”
钟意戴到了自己的头上。
夹子在花朵的掩盖下堪称隐形,红玫瑰静静地开放在钟意耳边,与她的容貌相比,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谁才是花朵了。
钟意很满意,她又付了些钱,虽然小员工强力反对,跟她说这么一朵完全没关系,但钟意还是不想占人便宜,把花钱付了这才拿着已经插好的花出门。
越靠近医院,脑子反而越发的清醒,她看着堪称宏伟的中心医院,步伐坚定地走了进去。
医院和普通医院比没什么不同的,只不过更大,设备更全面。
但今天不止怎的,所有人的脸上都喜气洋洋的,精神状态之饱满,连说话都特别有劲。
钟意没停下,她直接选了顶楼,期间进来了几个医生,虽然他们的声音很小,但钟意还是听见了他们讨论发奖金的事情。
“五万,整整五万哈哈哈,下班了我要就去买最新款的女友机器人,哦耶!”
“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子。”旁边的同事翻了一个大白眼,然后悄悄凑近他,“顶楼那些你知道奖金有多少吗?”
最开始说话那人也放轻声音:“多少?”
同事伸出了一根手指,在那人眼前晃了晃。
“我靠,十万!”第一个人震惊地瞪大眼睛。
同事实在没忍住,又翻了个比刚才那个还要活灵活现的白眼:“十万就是你认知的天花板了吗?”
他又比了一次,不过这次不是一根手指头了:“这个数。”
钟意用余光看了一眼,嗯,一二三四五六七。
“我的妈……”第一个人已经被震惊地魂都要飘出来了,他看了看同事的手指,又看了看自己,“是我太容易满足了。”
同事点头表示赞同,感慨万千:“到底家里有钱,就算顶楼只有那几十个人,但全院的人数可比几十个多得多,一人五万,加起来得多少钱了。”
他啧啧两声:“大手笔,真的大手笔。”
“不过人家也是应得的。”他又说,“那位不仅醒了过来,连之前分裂的怪病好像都好了。”
“叮――”云梯门开了。
隔得老远,钟意还能听见第一人在和同事算,一百万能买多少个女友机器人。
她轻笑一声,突然就不紧张了。
这是她第一次来中心医院的顶层,但每家医院的布局其实大同小异,而且实在不行,她还能看电子地图。
她抱着一大束花,背着包,里面有她准备的礼物,朝着楼层的最里面走去。
高跟鞋和地面发出碰撞,一时之间,安静的顶层只能听见她的哒哒声。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整个顶楼现在只能看得到她一个人,那些平时工作的医生护士们,反而不见了踪影。
钟意终于走到一扇房门前,站定,手举起来又放下。
举起来又放下。
最后停在了半空中。
单面玻璃映照出她此刻的脸,波浪卷发一丝都没有凌乱,妆容精致,眼眸深处燃烧着雀跃的希望,看起来,就像是小时候电视剧里最让人羡慕的都市丽人。
耳边的红玫瑰如同一团烈火,疯狂燃烧着钟意的感情,它逐渐蔓延,恨不得把钟意的理智也烧得一干二净。
钟意深深吐出一口浊气,敲了敲门。
“嗒嗒。”
门里很安静,楼里也很安静。
只有钟意的敲门声。
在这样的状况下,似乎不应该听不到,可面前的门就宛如一座盘旋在钟意面前的高山,翻不过绕不开,紧紧地闭着,把钟意拒之门外。
就像钟意的一颗心,也被挡在了高山之中。
钟意放下了手,眸子里的鲜活骤然平静下来,好似一汪从未沸腾过的泉水。
这好像也不是什么出人意料的事。
钟意静静地想,能想起来,才应该算得上是天方夜谭吧。
从始至终,她的脸上没有出现一抹悲伤的表情,她只是静静地把花放在了门口,看着那抹明媚灿烂的金黄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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