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前找到许贝朵的时候,只觉得她是好友的遗孤,是一个不经风浪的可怜小姑娘,心中还充满了同情和心疼,但是现在许贝朵让他刮目相看了。
“朵朵,真有你的,是叔把你小瞧了。”
梁叔当然不吝夸赞。
“不过……”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他浑身臭汗,这几天几乎带领大家不吃不喝的,在往回赶。
整整十辆车上,堆满了建筑基材,这些材料非常的重。
在省城,光装这些货就花了很长时间,而且大家个个累得苦不堪言。
现在才刚刚到目的地,梁叔抬头看了一眼一路上来回倒班的司机们,发现他们个个神情疲惫,都是一身臭汗,精神萎靡。
梁叔为难地说:“朵朵,这个咱们要不然先不着急,司机们刚刚回来,现在累得很,让他们再去卸货,属实有点太疲惫了,人都遭不住这么大的苦。”
许贝朵抬头看了一眼,是啊,她忘了,装货卸货也是非常大的工作量,甚至可能需要很多人好几天出力气。
许贝朵若有所思地问:“梁叔,一般你们去拉货卸货有额外的工钱吗?”
梁叔摇摇头,哀叹道:“没有,一般司机去拉货,拉货卸货就都算在这个路费里面了,有的时候拉的货特别重,司机也就不愿意干,还是很难为人的。”
“我也一直觉得很难,但是没办法,这个行业现状就是这样,如果我再多给司机发卸货的力气钱,一趟下来也基本上没得赚,甚至要亏本了。”
许贝朵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叔,我是这样想的,如果司机他还要承担这个拉货卸货的力气,那么久而久之,他的工作就不单单是开车这么简单。做不同的运输的时候,货的重量都是不一样的,比如说运蔬菜运活物或者运这种建筑基材。”
“如果大家都想着本来拿一样的工钱,但是有的出力气,有的不怎么不怎么用出力气,久而久之,同样的价钱活就有好坏之分,这样他们就不会愿意去干这些货比较重的活了。”
梁叔点点头,很发愁地问道:“娃你有文化有本事,你有什么想法?”
许贝朵坚定地点点头,继续阐述她的想法:
“我觉得,拉货运货这个行业也要有一定的规范,比如说司机,他们的本职工作就是开车,如果不停的出力气,可能LJ还会影响他开车的状态,导致路上有安全风险。”
梁叔点点头,认同道:“确实,我们刚装上最重的那一批货之后,好多人给我反映,手都要抽筋了,开车的时候手都在抖。”
许贝朵继续道:“所以叔,我建议可以这样:”
“我这几天听说了一些汽车站的运作规则,比如说一辆车就对应着一到两个司机来全部负责,然后他们两个人之间互相商量倒班。”
“而现在呢,同一辆车的两个司机都因为又装货又开车,两个人都累,到了状态都不佳,所以这一趟回来之后,可能好几天他们都没有办法再开车。”
“我认为装货卸货这两个环节的力气活,应该由运输的客户自己来出力气活儿的费用,我们可以帮忙找其他工人来做。”
“司机就让他们只做司机的工作,只开车。”
“并且,叔,我建议多招一些冗余的司机,司机可以不和车绑定,比如说这一辆车现在空闲了,这一辆车绑定的两个司机都处于劳累无法开车的状态,就可以让其他空闲的司机顶上去。实行货车也轮班制,这样,业务就不会暂停,一辆车就可以不闲着,永远有司机去开它。”
“否则,只要有绑定的司机劳累这辆车就会空置,空置的车每一天放着都是一些成本。”
许贝朵继续道:“更何况,很多业务是不等人的,比如说人家今天要急着拉货,你告诉他后天我的司机才能来开车,那人家肯定就直接去找其他的运输团队了。”
梁叔点点头沉思了一会儿,深深感觉到她说的有道理。
随后,梁叔又皱紧了眉头,提出了他的疑问:
“朵朵娃,不过这里面有一个问题啊。”
“如果装货卸货都给额外挣钱,那你说这些司机们想挣钱,是不是都抢着又去装货卸货了?”
许贝朵笑了笑,回答道:
“当然不会了,叔。装货卸货是力气活,力气活就是简单,没有任何技术含量,谁来都能干,所以装货卸货的工费,肯定是不高的,只有一些生活有困难的人愿意出力气才会来干。”
“而你想想,大货车司机在咱们县城算是收入比较高的群体,开车也是又有技术又有面子的一个工种,而且只开车收入也很高,如果闲着的时间用来养精蓄锐的话,时间可以更多的放在多接运输的活、多开车上面,这样收入就更高了。”
“所以他们有这个时间一定会抢着休息,把自己的精神养好,以便赶紧投入到下一轮运输工作里面去,绝对不会和低收入的力气活工人抢着去装货卸货的。”
梁叔恍然大悟,仔细想了想整个流程,觉得非常有道理,立马决定着手去办。
他叮嘱道:“既然这样,那这个卸货的事我就全权交给你了。你看你能不能说动那个小陆总,把这个卸货的力气活的钱给出了。叔一会儿先跟底下其他人说一说,让他们都听你使唤。”
许贝朵点点头说:“没问题,叔你放心,我能搞定。”
很快许贝朵找上了陆淮宁,陆淮宁的办公室里,他姑姑陆织艺还是坐在这里喝茶看报。
许贝朵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奇怪的想着一个大学老师怎么有这么多时间在外面闲逛,不用工作了吗?
不过还是先说正事要紧,她找陆淮宁,把卸货想要花钱重新找人的事说了。
没想到小陆总大手一挥,直接说:“可以,县城里面的工人你比较熟,市场价你定。反正这个力气活儿对于咱们的大生意来说都是小钱。”
许贝朵想了想,成本也得控制,不能太贵了,而且那些专门做装修的匠人,让他们去只干卸货,反倒工钱比他们直接做装修要便宜多了,对人家来说也是亏的。
许贝总最终定了5块钱,将所有货卸完,一共预计招二十个人。
100块钱就可以把这些货车的卸货工作搞定,把这个预算报给陆淮宁之后,他大手一挥说没问题。
许贝朵想了想,决定造福造福村里人。
她再次带着许黑豆,折返到了澜水村。
她先去找了村长,说明来意之后村长简直两眼冒光。
要知道在这个年代,5块钱可是一笔不折不扣的巨款!
许贝朵成功借到了村长的大喇叭,并且站在村门口,然后对着大喇叭大声说道:
“发福利啦!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现在县城里工地上需要卸货工人20个,只限本村,每两个人负责一辆车的卸货,工钱是5块钱,卸完就结!”
“本村福利,本村福利!”
……
澜水村并不大,大喇叭的声音一传,家家户户都听到了。
很多人听到是一个女娃在说话,一开始并没有当回事,还在自家调侃道:“5块钱!咋可能呢?骗人的骗人的。”
没想到没几分钟之后,由村长接过了喇叭,重新宣布了一下这件事情。
众人都能听出来是村长的声音,一下子全村都沸腾了。
那可是金光闪闪的5块钱呀,只要去一两天就可以拿下5块钱,还有天上掉馅饼的这等好事吗?!
于是村口黑压压的出现了一片人,几乎家家户户,不管男女老少都来了。
只要二十个人,当然要精挑细选,选年轻力壮的小伙子。
这年头还不太兴出去打工,所以很多年轻小伙子不读书了,就会留在村里,在家里务农。
许贝朵挑了二十个大小伙子,他们一脸喜气洋洋的,在许贝朵指引下坐在大货车的货箱里面,等着启动直奔县城而去,暂时就可以住在现在还人不满的宿舍区。
接下来许贝朵又举着喇叭宣布:
“其他人也不要着急,还有两个名额,负责这几天给卸货的工人做饭。我们福利待遇很好的,去了包吃包住,午餐有肉吃哦。”
几个不用在家里看孩子的婶子,连忙举手跃跃欲试,争相喊道:“俺做的饭可好吃了,选俺吧!”
许贝朵挑了几个眼熟的,然后带着他们一起坐上大货车,直接开走了。
村长在背后露出欣慰的目光,连连感慨道:“朵朵这个娃还是好啊,刚有出息了就不忘记回村里,提携咱村里人,有好事儿都想着咱村里乡里相亲,以后你们更要支持她,千万不要给她添堵。”
村里其他人连忙点头称是。
就算之前有人嫉妒许贝朵,凭什么能有一栋小楼,又或者凭什么得到有钱人的喜欢,能钓到那么厉害的金龟婿……
但是现在因为大家都得了许贝朵的好处,这些话好像也不好意思再说出口了,从脑子里一扫而空。
坐在货车上的同村的大小伙子们更加诧异了。
因为这辆货车是许贝朵本人开的,而副驾驶座位,堂而皇之坐着许黑豆。
他们和许黑豆从小相识,知道许黑豆家特别穷。
没想到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穷小子,有一天竟然可以穿着一身西装皮鞋,然后这么神气的坐在大货车的副驾驶座!
小伙子们咽了咽口水,羡慕地看着许黑豆,心理都坚定了一个想法:
跟着朵朵姐混,有肉吃!
大货车一路轰隆隆把他们拉到了建筑工地宿舍区,大家先安顿下来之后,先吃饭!
吃得饱饱的,才有力气干活!
疲惫的司机们休息了一下午,精神抖擞地将车依次开过来,十辆解放卡车缓缓驶入厂区,十分有排面。
澜水村的小伙子们分为十组,每组两个人,一个站在货车车厢里,一个站在下面接应,有条不紊。
这顿饭吃得又饱又香,还有肉!肉还管够!
小伙子们精气神十足,满心欢喜!不仅白吃两天饭,还能赚钱!
几乎乐得要唱歌!
他们都知道这样好的干活条件,能来的人都是被筛选出来的。
假设这次表现不好,下次朵朵姐就不会再选他们了。
所以人人干劲十足,努力表现,争取给朵朵姐留下一个好印象。
都争相喊着说:“朵朵姐,下次有这种活儿,你还要来村里喊我啊!”
许贝朵欣然点点头,“没问题”。
很快,两天后货就卸得差不多了。
陆淮宁那边,也有了新的进展。
县城的基建并不发达,陆淮宁这次小试牛刀,拿下来一个百货大楼的标,手续已经打通了,就等着正式文件批复下来,就可以开工了。
厂区这边,所有的基础建设也完成了。
陆淮宁很忙,但是他的姑姑陆织艺却整天到处溜达,看起来好像很闲的样子。
甚至没事儿还会来找许贝朵一趟,说是想跟着她一起再参观参观澜水村的风光。
许贝朵觉得好奇怪,这就是有钱人的烦恼吗?陆织艺什么没见过,偏偏没见过这贫穷的小乡村?
去了一趟还不够,非得一趟又一趟的去。
不过好在陆淮宁将他尊贵的皇冠轿车给了他姑姑用,所以每次许贝朵回村都可以蹭车坐。
车窗外的风景一闪而过,许贝朵好奇地问:
“阿姨,你不是老师吗?现在大学应该也不是寒暑假,你不用回去上班吗?”
陆织艺轻快地笑了笑说:
“我现在是访学阶段,田野调研的内容就是乡村文化遗产。刚好来理县看看淮宁,看看小家伙孤立无援能不能用把生意做起来,就顺手开始调查理县的乡村文化遗产,其中你们澜水村我就很感兴趣。”
许贝朵心想,我也是上过大学的人,我怎么就没看出来澜水村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呢?
当然这话她没有说出口。
不过既然有了很多可以单独和陆织艺相处的机会,许贝朵也忍不住亮着眼睛打听了一下:
“阿姨,我知道现在上大学很困难,我想知道像我这种师范毕业生,没有参加过高考,以后还有机会再去参加高考上大学吗?”
陆织艺感到稍微有一些震惊。
不过看这个姑娘的表现,她也能大概想象来,在她的眼里许贝朵是一个很要强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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