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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贝朵这就明白了，来者不善。
她假意笑着说：“叔找我有啥事儿嘞？”
女人扯了扯男人的袖子，男人没理，还是理直气壮地说：“是这，叔听说了你的事儿。关于这宿舍大楼的。”
男人甚至没有绕弯子，只是压低了声音说：“你现在手里有租金，不少呢吧？”
许贝朵：呵呵，还是露财了。
“你不要误会，叔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吧，叔和你姨，年龄大了，快退休了。”
“我们前些年在学校门口的家属大院分了个房子，以后我们回老家了也住不了。”
“叔想着，你一个年轻女娃，成天在这宿舍楼里，和一堆男人一起住着，传出去让人家都笑话呢？”
许贝朵内心：呵呵，提目的之前，先用名声羞辱羞辱女孩子玩。
叔你真是把PUA玩明白了。
男人脸色一变，甚至带上了微微指责，“你看你，我不知道你父母咋管你的。我要是你爹，你成天住这儿，我都担心你名声臭了，以后嫁不出去呢！”
许贝朵：是该考虑立个牌子，禁止随地大小爹。
做完了一番铺垫，男人才说到正轨：
“是这，叔现在想着，把学校家属大院的正经房子，转手给你。你刚好有一笔钱，以后直接住进去，还离学校近，上班也近呢。人家一听，就知道这是个正经女娃，以后好出嫁呢！”
啊？
许贝朵刚硬的拳头软了下来。
甚至忍不住想笑。
啊啊啊，她看见一个新房子在向她招手。
九十年代，家属大院分的房其实很难倒手。
这种房子不属于商品房，一般也和单位强绑定，居住不算太舒适，也没有额定的市场价。
而且，最重要的是，想买也是买不到的，只能等着单位一年又一年分房。
最重要的是，九十年代，单位分的房也都破破烂烂，也不值钱没人将它当个宝。
看来这对老夫妻，是想在她这里讹笔钱，去换他们破烂的老房。
许贝朵努力收起脸上的笑容，假意担心地问：“那叔，姨，你们准备卖多少钱嘞？”
男人犹豫地报价：“一万？”
许贝朵不说话。
男人心里虚了，这房子他们早想出手，退休了就没必要在这住了，更何况房子又小又挤，远远不如他们家农村的大院子。
空放着，每年还得掏水电费呢！太亏了！
之前打探过很多次，没人愿意买。
男人咬咬牙：“八千？”
许贝朵还是不说话，蹙眉。
女人忍不住了：“六千！我们这屋子住了这么久，还掏了很多水电费呢！”
许贝朵卖惨：“我手里还欠着一屁股债呢。还有，接了房子我还得打扫，还得重新收拾，买家具，才能住吧！那可都是钱啊呜呜呜我好穷！”
男人脸色发白，狠心道：“五千！不能再少了！”
五千，是他五年多的工资。
有了这笔钱，这辈子就不愁吃喝了！
房子卖不出去，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冤大头笨姑娘，还不得逮住了宰！
许贝朵勉为其难、压低了声音、几乎带着哭腔说：“那……行吧……”
生怕这对老夫妻反悔，她几乎咬碎了牙，红着眼：
“我……咱啥时候去写好协议，签字画押？”
“我怕我婶子知道了，不让花这钱呢！”
“我婶子一直想把我说给她侄子，不在乎我的名声嘞！”
“叔啊，姨啊，你们可千万要给别人说，我买下来了屋子啊！”
“千万不许让别人知道我和一堆男的住宿舍啊！”
……
男人高兴地望着女人，喜滋滋的，连忙回去准备手续。
“你看，我就说，小姑娘家最怕名声坏了嫁不出！”
“小心她那个婶子出来搅黄了，咱赶紧去办！”
许贝朵看着老夫妻匆匆忙忙一路小跑的背影，忍不住笑着舒展了一个懒腰。
呵呵，愚蠢的人类。
你们对学区房，一无所知。
第8章 单位家属房(2)
第二天，许贝朵就跟着老夫妻二人去学校看房子。
虽然正处于暑假，还没有开学，但是已经有许多新分配的教职工开始培训，学校门口人来人往。
家属大院就在校门口，自然碰见了不少熟面孔。
每天在教职工宿舍楼住的年轻老师，没一个人不认识许贝朵的。
还有之前校委会考察宿舍楼改造的领导，自然也诧异，小姑娘怎么跟着保安科快退休的老大爷过来了。
有人打招呼时，许贝朵都大大方方地说：
“刘叔准备把房子卖给我哩，我过来看看。”
大爷夫妻俩人面色都有些微妙，很想阻止许贝朵和人打招呼，但是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听着，不能多出声，防止许贝朵生疑。
他们也没想到，这个村里的黄毛丫头，学校只是租了她的农村自建房而已，怎么她会认识那么多人啊，而且还有不少领导。
夫妻俩行色匆匆，赶紧将许贝朵带到自家分的房子里看，希望能尽早把这个事儿定下来。
许贝朵观察了下，家属大院因为分的早，当时可能还是一片荒地，所以房子也稍微大一些。
大院里是一层的平房，进去之后分了两个小房间，总面积目测大约五六十平左右，有独立的厨房和厕所，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而且，屋子的窗户是面朝南边的，学校对面是很大一片体育场，也没有什么遮挡，采光很好。
房子里没有什么像样的家具，地板也是水泥地，墙面毛糙得和毛坯房似的。
许贝朵心中了然，这房子分下来之后，应该就是毛坯，如果想自住舒适一些，肯定要花点钱装修的。
夫妻俩话里行间，是不愿意在这房里投资更多的钱，因此舍不得花钱装修。
这房子也就显得破破烂烂，不舒服、狭窄，东西还都乱七八糟。
许贝朵倒觉得满意，只不过这是九十年代，单位分的房子到底如何交易，走私人交易有没有风险，她决定还是去问一下校长大大。
“叔，婶儿，这房子确实是有点破了。”
许贝朵说完这句话，就沉默了好一会，直勾勾地看着夫妻俩，面露难色。
女人有些不自在，忙补充说：“姑娘，我们住的是邋遢了些，你看邻居家也有收拾好的，自己重新装一装，还是能住好的。”
男人却想得更多，担心别人乱说什么，时间久了这事儿搅黄了，咬咬牙说：“房子确实不太好，可能你住进来要置办家具什么的。”
“你这样，叔再给你减五百块，咱们赶紧把这事定下来。”
他又伸手往外指了指，刻意抬高身价说：
“你还别不信，叔给你说，好些个青年教师家住的远的，有点小钱的，还准备贷款买咱这屋，就为了上班近呢。”
许贝朵：呵呵。中介的套路她见了一万种，刻意营造有人竞争买房，只是其中最平平无奇的。
而且，按经验，一个房子越是不好卖，越是无人问津，则卖家更加会营造焦虑，更要渲染出人人想抢的假象。
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让买家在这种竞争焦虑中，迷失自我，失去谨慎的判断。
甚至有人会说，马上就有另一个客户要开价，你现在不下决定，明天就被人买走了，云云。
人在极短的时间内被逼着做决定的时候，就会放大焦虑，最终下了狠心决心买下。
才会发现里面有坑。
据许贝朵的了解，九十年代初期的商品房非常非常少，人们普遍还处于单位分房住的时代，普通老百姓几乎没有购买商品房的意愿。
或者说，普通老百姓几乎没有购房的意愿。
有地的，就在宅基地上建自家的房子。
有工作的，就等着单位分房。
没有排到分房子的，单位基本上也会提供职工宿舍。
总之总有地方住，而且大家住宿条件都差不多，分了房子的，房子里面也很少有什么像样的装修，和宿舍住的其实差不多。
因此，老夫妻这套小户型，很难出手。
谁愿意花大价钱，去买自己等两年就能拥有的东西呢？
许贝朵压根不接男人的茬，只是为难地说：“叔，房子我是真想要，但是我得去问问校长、校委会的领导们，看看咱这个房子究竟怎么交易。”
单位房，走私人交易恐怕会有什么坑。
男人脸色铁青，嘴里嘀咕了几句，“这有什么好问的，咱这小事，还要闹到校长那去吗？”
……
许贝朵没有理他，只是径直走了。
反正，校长办公室她已经去过好多次了，就当看望看望领导，顺便探讨一下以后的学校周边房地产建设规划嘛。
刚走出家属院，进了学校大门，就看到之前扮演过黑衣催债人的保安小哥过来，将许贝朵拦住，急匆匆地说话：
“小许，你不会要买家属院刘大爷的破房子吧？”
哟，看来有瓜吃。
小哥四周张望了一眼，紧张地说：“这刘大爷，可是到处逮冤大头。”
“我跟你说，学校大院的房子没必要花钱买，等以后你上班了，单位肯定会分房的，一分钱都不用掏的。”
许贝朵解释道：“我今年毕业之后分配出了点问题，所以暂时没有单位……”
小哥欲言又止，然后神秘兮兮道：
“你非得买房子，我们也不拦着。”
“但是刘大爷那个房子吧，有点儿邪气。”
“房子其实是去年才下来的。”
“他们夫妻俩为什么退休了准备回村里老家住，不愿意再住城里了？”
“你想想，要是这房子没有问题，他们能放着城里不住，回到村里吗？”
第9章 单位家属房(3)
学校保卫科的大哥偷偷拉过许贝朵，告诉她：
“这件事在学校里传得挺邪乎的。”
“他们儿子毕业回来，才住了几个月后，就开始莫名其妙地流鼻血。”
“后来发展到动不动晕倒，还掉头发。”
“人家都说这个房子是不是有什么邪乎劲儿，他们就让儿子回农村老家住了两个月，据说身子就转好了一些。”
“可是后来，他儿子在县里分配下了工作，还是得回到县里住。”
“结果啊，这一住就出了事儿。”
“据说小伙儿哪天牙疼，去街上的诊所拔了牙。”
“一回来之后，后槽牙就流血不止。”
“再后来，血竟然就止不住，拉到医院去没几天，居然就死了！”
许贝朵若有所思地听着。
大哥还急了眼，规劝道：“虽说这个房子不算什么凶宅，可是住在这里的人发生过这样的事儿。”
“你想想，刘大爷的儿子以前可是人高马大的，好壮实的一个后生呢！”
“只是住这个房子住了小半年，就出了这样的事儿。”
“吓得刘大爷他们夫妻俩，也不敢在里面住。”
“刘大爷根本没到退休的年龄，就是因为这个事儿受到了惊吓，整天想着退休回老家住呢。”
……
许贝朵大约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想起刘大爷屋子里简陋的装修，心里也明白了几分。
她十分感谢地对保卫科大哥说：“我知道了，谢谢你！”
大哥小心翼翼地问：“那这个房子，你还打算买吗？”
“不光是刘大爷的房子，就家属院那一排人家，都不怎么敢在里面住。”
“据说里面还经常听见女鬼呜呜咽咽的声音，哭丧呢，很害怕的！”
许贝朵问道：“大家为什么会觉得那里有女鬼呢？学校旁边都是朝气蓬勃的。”
保卫科大哥咳了咳，神秘兮兮地说：“妹子，你知道，咱这学校改建之前，这块地是什么地皮吗？”
学校一般占地面积比较大，还需要一块很平整的土地。
大部分这样的风水宝地，以前都早早地给前人做了墓地。
许贝朵面不改色心不跳：“大约是坟地吧？”
大哥看这小姑娘如此淡定，惊讶道：“你不怕啊？”
许贝朵摇摇头，挺胸抬头骄傲地说：“我是社会主义接班人，我不怕牛鬼神蛇。”
“你放心，我会弄清楚这个房子发生的事情，并且不让大家再感到害怕。”
许贝朵又一个人踱步到家属大院外面，仔细观察了一圈儿。
前两年修的大院，但是建筑水平不怎么样，还建造了两处公共水房。
众所周知，公共水房和公共澡堂这种建筑，需要大量的管道来进水、排水。
其中，要给大家提供热水，还需要锅炉房等配套。
许贝朵转了一圈，大概明白了这里的构造。
因为大院想为住进来的家属提供便利，每家每户的房子里都引入了水。
这个年代的自来水系统和管道还不太发达，做法很简陋，看起来就是管道直接通过屋顶，然后每家每户从中分支一个小管道。
而且，这些管道外面没有任何包裹，没有现代建筑常用的隔音棉等等，自然隔音特别差。
尤其是管道的材料还是铜一类的金属，非常容易在上下水的时候产生各种呜呜咽咽的声音。
许贝朵深有体会，以前她还住在学生宿舍的时候，就住过这种简陋的宿舍，说多了都是泪。
许贝朵又从各家路过了一圈，有些打开门的屋子，她路过也能闻到一点点气味。
她点点头，大约明白了一切。
装修用的材料不环保，或者这个年代，还没有多少人明白装修室内污染这一说。
人们能在县城里分个房子不容易，往往是简单装修一下就住进去了，压根不会考虑其中的污染气体。
室内装修污染有好些部分，比如危害最严重的是甲醛和苯系物。
初期，这些污染物都具有刺激性气味，可能让人立马发觉，从而远离。
过一段时间，这些刺激性的气味会降低，让人忽略它们的存在。
但是它们会随着屋子里的各种东西缓慢释放，尤其是一眼望去，满是木工打的柜子、家里的油漆等等。
许贝朵又去刘大爷家溜达了一圈儿看房子，果不其然。
简陋的家具基本都是裸露的木材，没有封边，有的还露着木头渣。
这些木材也不是天然木头，而是各种边角料碎片拼合而成的，俗称各类合成板。
为了好看，表面上刷了一些红色的油漆，这更是甲醛释放的重灾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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