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他微微收紧放在你脸上的手,“你要知道,我讨厌虫子,尤其是藏在暗处的密密麻麻的虫子。”
“对、对不起。”你的声音变得颤抖,脑子里闪过一瞬给散兵跪下认错冲动。但你到底还保有理智,你清楚自己胸中的害怕并非出于本心,它们只是生自你与散兵之间的主仆契约。
自那天后,你没再暗暗调查过散兵……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说是可以直接问他,但他又不可能什么问题都回答,更不可能面对任何问题都没脾气,而你好奇的那些事大多可能对他有些冒犯。
果然还是自己查安心,你想,只是之后你得多消耗些精神力,尽量让使魔们来做了。
更变职位后,尽管散兵手下的大小事务几乎都会经过你手,但这其中仍有你不清楚的,比如散兵为什么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去博士那里,还在你这里没有任何相关记录。
因为他每次都会刻意避开你,所以一开始你连有这件事都不知道,直到次数多了、漏洞多了你才发现,而这时距离你搬家已经过了好几个月,你都已经习惯散兵平日的碰耳环行为。
你的第一反应是直接去问散兵,但你也只是想想,没有真这么做。
既然他刻意避开了你,那么,如果你的手中没有握有足够的信息,你就算是问了,他恐怕也不会真正地向你坦白吧?
而且,刻意避开,不就是不想要你掺和进去的意思吗?
问不问散兵、能不能从他那儿得到答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到底在博士那里做了什么。
没有动用任何人脉,你选择全程用使魔进行调查。你的身体如今已经恢复大半,足以支撑你构建十数只具有一定智商的使魔,能够足不出户地实现眼线安插,只是需要些准备时间和你的精神力而已。
花费两星期调/教好几只使魔,你给它们定好了规矩、明确了任务,以免它们什么信息什么画面都给你传。随后,你把最听话的那两只使魔放到了散兵身上,剩下几只你选择放养,让它们在愚人众总部内随意行动。
你的使魔们很给力,不到一星期就带给了你几条来自博士下属的可靠消息。此外,它们还摸清了几位执行官在总部的管辖范围,你见过的跟它们描述过的那几位。
博士会定期给散兵做身体检查和修复,确保信息的准确性后,使魔们是这样向你反馈的。
单听身体检查的话,虽说会觉得有些奇怪,但你可能还只会怀疑难不成博士和散兵其实关系挺好的,不然他怎么还给散兵在医疗资源方面开小灶呢。
可这后面还跟着个修复,那事情就大不一样了。修复,修整使恢复原样,多用于物品或者微生物领域,如果是针对生命体,那么人们大多会采用治疗或治愈等词。
博士用这个词,仿佛是在说他只把散兵当成一件物品,而不是一个生命体。
你的心中顿时涌起反感和愤怒。你知道散兵不是人类,你听说过博士的研究,再加上使魔们最近给你提供了不少博士的信息,你很容易就能联想到博士可能会对散兵做什么。
人体实验,只是对象是个宛如人类的非人。
恶心,单是想到这四个字你就觉得恶心。
过去在流星街时,你见过不少人体实验的受害者,他们多是孩子,有的甚至还只是婴儿。明明该是被大人呵护着的年纪,他们却被困在冰冷的实验室中,整日与药物和痛苦作伴,身为人类的意志被逐渐消磨,麻木缓缓占领他们的大脑。
破损的身体,破碎的心……回忆起那些人,回忆起那些画面,你不由地留下眼泪。
坐在书桌前的你召唤出一只身材圆圆的使魔,把它紧紧捏在手心,让它怪异的眼睛面对着你,接着你寻求认可般地对它发问:
“如果博士那样对待散兵大人的话,我们把他杀了好不好。”
“好!好!”小使魔尖叫着回答到,嘴角咧成一个奇异的弧度,它的触手跟着从你掌心的间隙冒了出来,兴奋地挥舞着,“好!好!好!”
“真可爱”,你笑着戳戳它圆滚滚的身体,然后再度确认般地问,“杀了会那样对待散兵大人的家伙好不好?”
“好!好!”小使魔从你的手中蹿出,绕着你放在桌上的手又跑又蹦,“对散兵大人不好的家伙,全部杀掉!”
“啪――!”
听到全部杀掉这四个字时,你猛地给了自己一巴掌,使魔跟随你的心意消散。“冷静”,你一边反复拍脸,一边对自己说,“冷静冷静冷静。”
别被契约和你身为魔女的阴暗面所支配啊!何况现在还没有明确证据!
虽是这么想,但你还是没能仅凭自我劝解平息心中生出的黑暗念头,于是你去冲了个冷水澡。从浴室出来后,摩挲着被冻得通红的皮肤,你冷静了。
向低智能的使魔输出自己的恶念,你这完全是在自问自答、自己给自己煽风点火啊,禁止再犯!
第二天出门碰见散兵,你发现他看你的眼神有些奇怪,然后你听他说:
“大晚上的不睡觉,你半夜三更地鬼叫个什么?”
“啊?”你一时不明白散兵在说什么,“我没……”
焯,是使魔啊!
反应过来的你立马止住话,转而弯下腰向散兵道歉。你表示自己当时是做噩梦被惊醒,也就没忍住鬼叫了好几声,影响了他的睡眠你深感抱歉,以及你之后绝不会再犯。
一边道歉,你一边在内心庆幸使魔的语言只有魔女能听懂,不然你在散兵心中的形象可能就彻底地偏道了。
一段时间后,又到了散兵定期去往博士那里的日子,也是你看到背后真相的日子。
从散兵被博士派来的手下带走起,已经“寄住”在散兵身上数十天的两只使魔便开始为你进行实况转播。
最开始一切正常,只是寻常的领路和跟随,双方一路无言。可见到博士后,一切就变得不正常起来。
博士先是问了散兵几个有关身体机能的问题,内容冷冰冰的,然后他让散兵脱下衣服躺到实验台上,再之后,他翻着资料吩咐实验室里的几个人把该插的管子给散兵插上……
你看见了散兵破损的身体。
看见他躺在又冷又硬的实验台上。
看见他像只小白鼠一样被实验人员们“摆弄”。
……不应该的。
不应该是这样才对。
他怎么会愿意被这样对待!!
怎么会愿意……泪水自你的眼眶滑落,手中之物被你握成粉末。
你的表情冷淡得要命,像是第一次得知巴麻美的死亡时那般,无可处理,无法相信。
作者有话要说:
1.使魔:魔女的分身,同样会迷惑人类,成长到一定程度会变成魔女。唯和使魔说话,相当于自言自语。
2.大家给我投了好多营养液T^TT^T,感动的同时对你们拥有的营养液数量感到震惊。
3.没啥要说的了,就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吧。
第17章
想要正在对散兵动手的所有人都消失掉。
想要散兵身上的所有伤口尽数恢复如初。
想要散兵别再躺在那个看起来就冷得不行的实验台上、想要散兵别再被别人往身上插那么多根管子、想要散兵别再露出那副已经习惯被这样对待的表情……
想要杀了让他不得不承受这种事的罪魁祸首。
不对,单纯的杀死还不够,要知道,这世上有许多比死亡更可怕的事。
使魔转播的画面愈发的不堪,你交握的双手愈发地收紧,表情愈发的冷漠,内心愈发的愤怒。一只又一只小型使魔因你糟糕的心情接连冒出,它们围绕在你的身边,或是坐着或者趴着或是飘着,嘴里只专心地重复着同一句话:
“杀了杀了杀了杀了……”
你没有看完全程,当看到博士用刀具和镊子从散兵体内取出一些破碎物时,你便让使魔停止了转播,只让它自己继续看、记住博士都对散兵做了什么,方便你以后进行清算。
脑中的画面散去,你靠躺到椅背上,四肢自然垂放,脑袋上仰着,双眼缺乏焦距地望着天花板。感知到你的心绪变化,使魔们簇拥到你身上,一个个地紧贴着你,一句句地说着你心中接连冒出的阴暗想法。
“把他们的关节全都卸掉~”
“把他们都关进黑暗又潮湿的地下室!”
“把博士的四肢都废了只留个脑袋。”
“把博士的脑子挖出来放到一个新的容器里!”
“让他们全都因为内心的恐惧去自杀。”
“你是魔女。”使魔们扒拉上你的脑袋,一双双奇特的眼睛含着笑意看你,语气是那么的轻描淡写,“散布绝望这种事,本就是你作为魔女的天职吧?”
“啪――!”你重重地给了自己一巴掌,甩甩手赶走使魔们,接着你深呼吸几口,随后长叹一声说:“唉――,不可以这么恶毒哦,虽然确实是魔女,但我可不在常规的定义内,这可是小圆用神力给我创造的希望啊。”
如果不是鹿目圆,你在那个人死后就会完完全全地变成魔女,最后死于世界规则的制裁。
如果不是鹿目圆,你就会真的变成一个怪物,一个失去自我只会重复着心中悲痛的怪物,逃避所有,就连死亡也无法触动你。
那样的你,根本就已经不是你了。
“散布绝望绝不是我的天职哦。”你捏住几只使魔放到眼前,冷冷地看着蔫搭下来的它们,“想让我认可这种东西,是想我把自己的良心吃掉吗?”
冷静,你对自己说,要考虑的事有很多,不能被一时的冲动支配大脑。
一是,博士对散兵所做之事的前因后果与具体内容;二是,散兵对此有着怎样的态度和感受;三是,散兵与博士之间就此事有着哪般利益关系;四是,如果你杀了博士,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最后才是你要怎样杀博士,以及怎样把杀掉博士的影响最小化。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那你至少得把以上几点大致调查清楚,然后才能决定到底杀不杀、要杀谁、怎么杀,而如果不杀,你又要怎样折磨他,或者说是他们。
不过,虽说理智上你很清楚这样做作为稳妥,但你仍旧无法压制住胸中的怒火。你迫切地想要实施一些行动,捏断博士的脖子、炸毁他的实验室、或者是砍掉他的双手,你只想当即对其进行有效的暴力惩治。
对散兵做那样的事,真是再多看几眼你就想把他给碎尸万段了。
“冷静冷静”,你又拍拍自己的脸,“人不是想杀就能杀,事不是想做就能做。”
再度靠躺至椅背,你让逐渐布满房间的使魔们通通消散,然后疲累地闭上双眼。
散兵他……不可能主动接受这种事吧?
就算是他主动,那肯定也是因为这其中蕴含着谎言。
他那么有心气的一个人,那么有原则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真正意义上地主动接受这种事?
怎么可能会愿意让人那般无礼地触碰他的身体?
怎么可能会愿意让人用那样的态度对待他?
怎么可能会愿意像个实验品一样躺在被研究人员所包围的台子上?!
躺在上面很冷吧、被插入管子时会痛吧、看见那些装满药剂的针管会害怕吧,你不知道散兵会不会有这些感受,但你无可抑制地联想到它们,并无可抑制地因此留下眼泪。
别那么对他啊……
你用双手捂住脸,酸涩感漫上你的鼻腔,泪水自你的眼眶凝聚。
别那么对他啊……
我那么想要保护的一个人,那么想要守护的一个人,别那么对他啊!
或许是因为你曾与魔女和使魔共生,见证过也体验过不少他人的死亡和痛苦,以至于你本就偏高的共情能力进化得更加优秀。你总能因各种各样的的事物流泪,一张图片、一段视频、一则故事,甚至只是一句话。
而如今看到自己珍视之人遭受到非人的对待,你的眼泪完全关不住闸,再加上你分外细节的联想,到最后你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知道自己这样多少有些神经,但你就是控制不住自己。面对你暂且无可奈何的属于他人的苦难,你只能靠哭来缓解自己糟糕的情绪不是吗?
你也只能靠哭让自己最迅速最有效地冷静下来。
赶在散兵从博士那儿回来前,也是他和你说好的下午的工作时间前,你收拾好仪容装束,回到自己平常的工作岗位。
“眼睛怎么了?”回来的散兵一看见你就问了一句,他还微微倾身,凑近你仔细看了看。
把能做的遮掩措施都做了的你:“报告大人,只是我刚看了篇令人难过的故事,哭过了。”
听到你这回答,又瞧见你平淡无波的表情,散兵轻轻一挑眉,看眼神似乎是又对你无语了。
“这么令人难过?都让你哭了”,他边说边往前走,末了坐在正中央的他的专属座位上,单手撑着脸看你,嘴角稍有上扬,“说来给我听听。”
「…………」
以上省略号代表你此刻的心情。
面无表情地沉默几秒后,你的嘴唇开合几下,然后向散兵说起你过去的一些经历。当然,你有进行一定程度的改编……
曾经有一位身处轮回的魔女,与其他所有魔女不同,她有着不死的能力,还有着天赐的职责。自成为魔女起,上天便告诉她,和其他魔女不同,她的存在只是为了修正世界的错误,她需要做的事只有消除由世界错误幻化而成的怪物。
那些怪物有着与魔女所要对抗的怪物相似的外表,但它们只有她能与之战斗并将其消灭。
一开始,懵懂的魔女跌跌撞撞地按照上天的话生活行事,兢兢业业地进行着她被上天分配的工作,直到她于某天突然得知了另一位魔女的死亡。
那是她的朋友。
她的朋友被怪物吃掉了脑袋。
年轻的魔女尚未经历多少风浪,她被这事儿吓坏了,同时对朋友的死感到惊异。她不是不死的吗,她想,而她明明也没听说过其他魔女的死亡啊。
于是,因朋友的死亡感到悲痛的同时,魔女想要探寻朋友死亡背后的真相。她找到曾被朋友视作敌人的一位魔女,一位能力独特来路不明的魔女。
随后她得知了魔女那足以实现奇迹的力量背后的真相,原来每位魔女自诞生起就承担着与实力对等的绝望,绝望会给她们带来力量,也会给她们带来死亡,还会给她们的创造者带来巨大的能源。
为了让魔女不断诞生,为了不断获取能源,魔女的创造者们向她们隐瞒了真相,只告诉她们奇迹的力量是怎样的诱人。
可是,我真的是不死的啊,魔女想。但她发现自己无法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直到现在才发现。
得知真相的魔女很伤心,此外,她还对自己的特异之处感到疑惑,她想验证自己的不死。
自那之后,魔女开始漠视外界的伤痛,没日没夜地同怪物战斗,随时随地解决四处溜达的创造者们,她试图通过这种方式避免其他魔女的诞生。
13/85 首页 上一页 11 12 13 14 15 1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