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背脊僵硬了一下，似乎回忆起了一些噩梦中可怕的画面，半响才轻声嗯了一声。
“你女儿几岁了？”明明是即将到达敌方大本营的紧张时刻，奈奈却依旧闲话家常般追问男人一些看起来毫无价值的问题。
这一次男人沉默的时间更久了，久到他已经走到了亮光透进来的那个裂口——只要穿过这个裂缝就能到达近谷智也的实验室。
男人枯瘦的手指紧抠在出口的石壁上，指节用力到泛白，长久的沉默之后，男人声音有一些微不可查的喑哑：“六岁了，我上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六岁了。”
言毕，他轻轻推开挡在出口上的杂物从洞穴通道里走了出来，奈奈和五条悟也依次从里面走了出来。
入目的是一个堆满了废弃物的房间，整体成半圆形，墙壁是未经雕刻的山体。
正因如此，这个特殊的出入口才得以隐藏。
房间里光线昏暗，年久失修的灯泡闪动着，忽明忽暗的光线洒落在三人身上。
男人伸出手指了一下储物室里唯一的那扇未锁紧的门：“这里是位实验室西南角的废弃储物室，只要打开那扇门，就可以看到连接实验室的通道。”
外面走廊白炽灯明亮的光线透过门缝洒进昏暗的储物室里，是象征着光明的火焰，就像之前漆黑洞穴里隐约露出的零星光亮那般，引诱着无知的飞蛾踏入陷阱。
奈奈随意瞥了一眼那扇门，明明是她和五条悟硬拽着男人带他们来实验室，可真到了实验室，她却表现得兴趣缺缺，反倒对另外一些事情燃起了兴趣。
就比如刚才在洞穴里未聊完的那个话题。
奈奈问：“所以你有多久没有见你女儿了？”
进入储物室之后依旧背对着奈奈和五条悟的男人垂下头，似乎被戳到了痛点，他垂在两侧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很快，很快我就能见到她们了。”
“真的吗？”奈奈勾起唇角，似乎不太相信男人的说法，语气轻快地反问道，“你真的还能再见到她们吗？”
“你什么意思！”被触碰到逆鳞的男人再也忍不住了，转过身怒视着奈奈，愤怒令他的胸腔剧烈起伏着。
“我是说，”奈奈明明是在笑着，眼眸却幽深得让人看不出没有一丝情绪，无端地让人觉得她在旁观着审视着什么。
她看着男人因为愤怒而微微扭曲的脸，乖巧地歪了歪头，却说出了最冰冷的话：“我是说，你的妻女真的还活着吗？近谷智也。”
男人，或者说是近谷智也，他脸上的愤怒像是骤然冷却的岩浆，在他脸上凝固成虚假的外壳，化成碎屑消失不见了。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宇智波奈奈，眼神恶毒得仿佛下一秒要流出毒汁长出毒蛇，毒哑奈奈的嗓子绞断她的喉咙。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近谷智也几乎要化作实质的恶意并没有对奈奈造成什么影响，面对近谷智也的提问，她甚至状似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笑嘻嘻地说：“大概是从一开始吧。”
倒是一直站在奈奈身边没有说话的五条悟，看着近谷智也挑衅道：“什么嘛这个眼神——是在恼羞成怒？”
看到五条悟毫不意外的反应，近谷智也哪里还不明白。
他心底陡然升起被愚弄的怒火，他看向五条悟，一字一顿的问：“所以你也猜到了，又是什么时候？”
“硬要说的话……”五条悟看了一眼奈奈，也笑嘻嘻地说，“大概是从一开始吧。”
挑衅，这绝对是挑衅。
这两人态度之嚣张，很难说不是故意的。
奈奈似乎觉得给近谷智也造成了暴击还不够。
“不过说实话，你的伪装计划还是做得很不错的。”奈奈认真点评道，“尤其是卡准时机，在第一个幸存者断气前，跳出来让我们注意到你的时候。”
在荒郊野岭的死人堆里，近谷智也并不是他们发现的第一个幸存者。
奈奈和五条悟是在发现第一个幸存者时，才在对方的指引下发现气若游丝的近谷智也，有了第一个幸存者断气前的铺垫，对于第二个幸存者的出现，大概率是会让人放松警惕的。
“你还很舍得对自己下手。”
近谷智也惨白的肤色和瘦削到皮包骨程度的身体，是很难在短时间内复刻出来的，的确很能迷惑人。
“而且你的演技还不错，逃跑被抓住的时候也好，装作受害者告诉我们关于实验室的情报也好，带着我们绕路也好，都很逼真。”
虽然绕路的时候，不耐烦的五条悟看起来好几次都想打爆近谷智也的头，但是他最后都忍住了，连奈奈都要为他点赞。
“对了，说到这个还得谢谢你，虽然你隐藏了一些事情没有讲，但是你讲的都是真情报，还带我们来了这里，真是省了很多事。”
讲道理，能够遇到这种自己往外吐情报的家伙多难得啊，他甚至还亲切地把敌人领回自己的老家。
最后，奈奈总结道：“你真是个好人。”
被人看了猴戏的近谷智也差点咬碎了自己的后槽牙，他回想起了自己之前在两人面前装疯卖傻连声求饶的样子，脸色越发难看了。
奈奈并不在意近谷智也变幻的脸色，停顿了片刻，又给出了致命一击。
“至于你为什么准备得这么充分还被发现了漏洞呢？”
“倒也不是因为我们有多聪明，实在是因为你，”宇智波奈奈笑容灿烂，“因为你的眼神，真是太好懂了。”
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杀人诛心，连五条悟看了，都得说这绝对是杀人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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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封印的记忆匣 [其三]
【很简单的奈奈酱，只要认真地看对方的眼睛，你就会发现无论他们在想什么，在你眼里是无所遁形的。】
【嗯……是这样吗？】
【不是让你斗鸡眼哦。】
第16章
“因为你的眼神，真是太好懂了。”
陷入疯狂的复仇者的眼神，就算隐藏得再好，奈奈也是不会看错的。
同样的装疯卖傻，同样憎恨的眼神，同样恨不得拉着世界陪葬的疯狂，她都在曾经的同族和队友宇智波带土身上见到过。
那样如附骨之疽的眼神，她永远也不可能会忘记。
至于奈奈是怎么发现近谷智也有问题的，那还得从头说起。
作为五感很强的人，在进入山区之后，奈奈就一直有感觉到有若有似乎的窥视。
既然没有咒灵的气息，那就只能是隐蔽性极好的监控，而在荒芜的深山里，突然出现这么多监控本来就是一件很怪异的事情。
五条悟想必也是从一开始就发现了这一点，他的六眼拥有超强洞察力，周围的风吹草动根本逃不过他的眼睛。
因此在寻找线索的途中，虽然面上不显，但无论是奈奈还是五条悟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默默观察着一切。
在遇到一个幸存者的时候，对方没能说出一句话就断了气，即便是这样奈奈还是敏锐察觉到，他指向近谷智也时的眼神。
“当时遇到的第一个幸存者，他看你的眼神，可不是想让我们救你的眼神。”
如果是其他人可能没法发现这细微的转瞬即逝的眼神变化，但奈何来的两人，一个六眼一个写轮眼，所有的小动作在他们眼里简直就是自带慢速。
奈奈：“那是指证凶手的眼神。”
“凶手？”近谷智也冷笑，“他们本来就是穷凶极恶的重刑犯，早就已经在法律上被宣告死亡的人，跟他们比起来我可远远算不上凶手。而且我只是打了个招呼，是他们自己把自己吓死了，我这也算是为民除害吧？”
明牌之后，近谷智也直接不装了，甚至也开始不要脸了。
试想一下，被关押了不知道多久的实验体们，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逃出生天，还来不及庆幸重获新生，就发现折磨自己的罪魁祸首一直混迹在队伍之中，还若无其事跟自己say hi。
这是何等的炸裂，本来就是只剩一口气吊着的人，被活活吓死也不足为奇。
五条悟：“绑架登山客的事情也是你干的。”
不是疑问句，五条悟已经笃定了近谷智也就是罪魁祸首。
如果不是因为近谷智也手里有人质，又因为人造咒灵技术兹事体大牵扯众多，他根本没有机会在五条悟面前装疯卖傻那么久，甚至还有机会啰嗦这么多。
即便是勉强忍了，五条悟的脸还是很臭。
奈奈都不用猜就知道，对方心里肯定在吐槽一些类似于为弱小的家伙操心真累这样的话。
关于十二名登山客的事情，近谷智也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或者说是他根本就没打算回答五条悟的问题，他只是自顾自地说：
“我知道你们来实验室是想确认什么。咒灵，是你们能看见的那怪物的名字对吧？”
他说咒灵的时候语调很轻蔑，甚至带了一丝莫名的居高临下的意味。
“我可以告诉你们，我的确掌握了人造咒灵的技术，我花费了十年的心血，扎根在这里，就是为了这个技术。”
能够人为制造出咒灵的他，已经对咒灵这种未知恐怖的东西失去了原来的畏惧。
“我也知道你们很厉害，咒术师嘛都是这样得天独厚的家伙。但我还是劝你们不要轻举妄动，这里可是我的地盘。”近谷智也压低声音，脸上的笑容却逐渐扭曲，“我可是在这里为你们特意准备足以炸毁这座山的炸弹哦。”
炸弹！
“而且不止这里，山下的集市我也已经提前安排了好炸弹。”近谷智也犹觉不够，像是在报复什么那样补充道，“顺便，我已经阻断了你们的通讯信号，所以想联系山下撤离是不可能的，死心吧。”
五条悟眉眼彻底冷了下来。
最强本人自然是不惧怕的炸弹的，就连宇智波奈奈他都可以用无下限覆盖保证她毫发无损。
但是。
近谷智也满意地看着嚣张白毛小鬼终于变了脸色，慢条斯理地说：“我也知道区区炸弹当然是炸不死神通广大的咒术师们的，不过就算你们能逃掉，这里的实验体还有那几个新来的家伙，哦对了还有山下那群人，都会一起被炸上天哦~”
这话里针对性太强，近谷智也对咒术师这一群体的恶意已然显露。
隐约能猜到缘由的奈奈皱起眉头：“现在我们已经在你特意设下的陷阱里了，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目的啊……”近谷智也语气淡淡，似乎陷入了遥远的记忆里，尔后又恶狠狠地吼道：“就当是我纯粹地讨厌咒术师——”
话未说完，他就被五条悟用力掐住了脖颈。
五条悟苍蓝的眼眸此刻像是凝结了冰霜，氤氲着凌厉的杀意。
过去他一直在与咒灵斗争，还是第一次遇到近谷智也这种明明弱不禁风，却因为自身喜恶不惜以数百人的性命作为筹码的“普通人”。
五条悟讨厌被威胁，也讨厌被掣肘，尤其是被弱小又无能的人。
被掐住咽喉的近谷智也脸涨成猪肝色，窒息的感觉并不好受，但他没有求饶，甚至还有一些得意：“现在杀了我……心跳停止的瞬间……炸弹都会爆炸……”
说这话的人是个疯子，难免令人投鼠忌器。
但五条悟看上去似乎不在意这个，他在听完近谷智也的话之后，掐住对方咽喉命脉的手甚至越来越用力。
到了这个地步，奈奈也不能够再袖手旁观：“五条同学。”
奈奈倒是没有觉得自己一句话能让怒气上头的五条悟冷静，如果五条悟真的一意孤行想要当场弄死近谷智也，奈奈也自信自己能在最后关头阻止他。
毕竟现在的五条悟虽然被称作最强，但还没达到无懈可击的程度。
当然了。
不到最后关头，奈奈并不想跟自己的同期因为这种理由动手。
在奈奈开口叫住五条悟的瞬间，虽然五条悟视线并未从近谷智也身上移开，但奈奈依旧能感觉到来自六眼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视线紧锁在她身上，带来了常人难以忍受的几乎如泰山压顶般磅礴的压迫感和如刺在背的锋芒。
即使是这样，奈奈也没有退让，而五条悟也没有开口。
像是一场无声的对峙，唯有近谷智也由红转青的糟糕脸色，显示着时间的流逝。
就在奈奈几乎要做最坏打算的时候，五条悟出乎意料地轻哼一声，微微松开了钳住近谷智也咽喉的手，然后将因为缺氧几乎要陷入昏迷的近谷智也狠狠甩到了石壁上。
伴随着人体与坚硬物品撞击发出的沉重声音，石壁被狠狠砸出了一个坑，在四散的碎石与齑粉中只能听到近谷智也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五条悟看向奈奈：“不可以杀，但是没说不可以揍吧，反正你要的情报也已经问得差不多了。”
真是敏锐啊五条同学。
奈奈眉梢微动，没有反驳，算是默认。
烟尘散去，近谷智也无力地坐靠在凹陷处，他的右腿腿骨和几根肋骨在剧烈的撞击中断裂了，此时的他动弹不得，满脸血污，显得十分狼狈。
就算到了这般凄惨田地，吐出一口血沫的近谷智也依旧维持着那充满恶意地笑，甚至还挑衅到：“恼羞成怒了吗？咳咳，我也可以不引爆炸弹，放过那些你们觉得无辜的人，咳咳，只要你们有一个人杀掉对方就可以咳咳咳。”
到了这时，近谷智也对咒术师的恶意甚至是恨意，已经是毫无保留地袒露出来了。
他拐了那么大圈子，又演戏又放炸弹，无非就是想让前来调查这座山的咒术师们，让他们陷入这样的抉择——要么为了拯救别人自相残杀，要么就为了自救放弃数百人生命，要么就让咒术师杀死他然后拉着所有人陪葬。
无论是哪一个选择，都会摧毁咒术师的信念，将他们拖入泥沼，让他们陷入痛苦的深渊。
近谷智也，他为了让他可能根本不认识的咒术师们痛苦，动摇他们信念，甚至不惜赌上自己的生命。
他的确是个疯子。
五条悟嗤笑一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近谷智也，语气冰冷得像是宣告：“这样的人，既然他想死，那就应该让他得偿所愿。”
这话是说给奈奈听的。
奈奈不着痕迹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走到近谷智也面前蹲了下来，与他平视。
不知道为何，近谷智在总觉得对方是在看他，又好像是在透过他看其他的什么人。
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眸，像是诡秘的深海，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叫嚣着要将一切吞噬，让近谷智也莫名感到一种灵魂被看穿的恐惧，那是濒临死亡时他都没有体会过的感觉。
他不自觉紧紧盯着奈奈，防备着她接下来的动作。
“近谷智也。”奈奈语气平淡，“你是没有办法引爆炸弹的。”
近谷智也想要发笑，想要嘲笑对方的天真与幼稚，但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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