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他一样。
夏油杰在心里补充。
可奈奈非但没有被安慰到反倒更纠结了，秀丽的眉毛几乎要打成死结，夏油杰失笑着想为她倒牛奶，但才刚刚碰到杯子就听到奈奈冷不丁地问：
“杰……你不在意吗？”
夏油杰的动作顿住了，他错开奈奈的视线紧紧盯着手里捏紧的牛奶瓶，像是要把它盯出花来，半晌才轻声说：“在意，当然在意。”
他倾尽所有也想要拥有的那个人就是他的全世界，可是那个人却拥有更多的他不知道的重要的人，时至今日就算是他已经知晓了奈奈的过去和未来，他依旧对当初那句“你对我一无所知”耿耿于怀。
他内心的诘问出现的时间比悟还要早，为什么奈奈就不能像他这样全世界只看得到他一个人？为什么奈奈在意的人总是那么多？为什么他非得和其他人合作才能将奈奈这只风筝留在身边？
这样类似的拉扯也不止出现过一次。
可夏油杰跟五条悟不一样的正是他经历这些情绪的时间太早了，从跟奈奈一起进入高专为开端再到现在，他已经漫长的时间里确认了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所以他会竭力控制好他的负面情绪，并将有用的那部分变成有利于他的工具。
至于这其中的内心折磨？夏油杰根本不在乎，只要奈奈还留在他身边就无所谓。
这些想法夏油杰虽然没有说出口，但奈奈打量着他的表情也能猜到大概。
她叹了口气：“所以这才是问题所在吧。”
再强大的人也逃不过感情的漩涡，奈奈做不到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因自己而痛苦，自然也无法忍受自己的选择会成为捅进对方心里的刀，可是这样不去深思放任逐流却也慢性中毒无异。
更别说她存在于这里的每个瞬间做的每一个决定都像是火上浇油。
就像奈奈当初明明是为了不想让佐助叛逃木叶想要改变他的未来才会选择孤注一掷，但事实却是她的失踪促成了佐助为了寻找她，做出了叛逃的选择。
一切皆因她而起。
这种似曾相似的感觉让奈奈不由得叹气。
她的思绪越飘越远，乱七八糟的念头开始彼此打架，某个时刻疑心一周目时自己所做出的决定是否正确一闪而过，如果她没有回应束缚和诅咒而是选择加固被封锁的记忆，那么……
“嘭——”
桌上的玻璃杯被慌乱的人碰倒，咕噜噜砸到地上，碎片飞溅的同时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奈奈！”
奈奈猛然回神看向夏油杰，发现他脸色苍白，眼里的惊惧毫不掩藏，就像是看到了可怖到足以撼动他魂灵的东西那样，以至于他像是受到了重创的濒死野兽死死盯着她：“你……后悔了吗？”
第163章
夏油杰跟奈奈冷战了。
……呃好吧, 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算是冷战，而是被刺痛到的夏油杰对那场无疾而终的谈话开启了自我保护模式。
他依旧细心妥帖恨不得包揽奈奈的所有需求，无论是所表现出来的稳定情绪还是脸上的温柔笑意都与之前别无二致, 简直就像那天早上他的失态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
可奈奈清楚记得当时他整个人神色大变，狼狈得像是冬天被人当头浇了一桶冰水的瞬间。
奈奈其实从回神起就开始懊恼。
自从再次来到这个世界后，为了更好地安抚身边的人也因为奈奈自己的心态变化，她不再像之前那样将自己的情绪藏得严严实实，以至于那些没有说出口的情绪和困惑只是显露一二, 就毫不意外地被对她抱有超高关注度的夏油杰所察觉。
实际上奈奈并没有真的要后悔或者想重来一次的打算, 现在的情况对她来说已经非常完美了，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的感慨，根本没往心里去。
但奈奈想过就放下的事情，在夏油杰这里却是非常严重的问题，是完全不能被触碰的底线，是能够轻易杀死他的致命武器，甚至只是轻轻触碰就让他原本就千疮百孔的内里渗出血来。
“我没有后悔的意思！”
生怕只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不够, 奈奈当即从坐着餐椅上站起来，快步走到夏油杰身边想要继续解释却被他单手横腰抱起, 尔后脚下一空就被轻轻地放到了餐桌上。
“……地上有玻璃。”
“……不要被划伤了。”
夏油杰的声音喑哑，显然还处于心神俱颤的震荡之中没能恢复。
但在意识到满地的玻璃碎碴可能会划伤奈奈后，他还是立即绷紧神经，身体本能地就将她带到了自己认为安全的地方, 同时半屈着下膝盖检查她有没有受伤，全然不在意自己手背上被此前飞溅的玻璃碎片划出了一道血痕。
奈奈看着他，像是有棉花堵在了她的喉咙, 也堵住了刚才未说出口的话，坐在餐桌上的高度让她看不见夏油杰的表情, 但也能猜到一二。
【……太糟糕了。】
奈奈拉住夏油杰的手腕轻声安抚他：“杰，我没事。”
但效果不佳，在奈奈看不见的视野里，夏油杰的紫眸里是令人触目惊心的可怖执拗，直到将奈奈露出的小腿每一寸皮肤都仔仔细细检查过没有伤口，他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下来。
夏油杰直起身像脱力那般将头靠在了奈奈的肩窝处，紧紧扣住她腰肢的手臂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奈奈抬起手揽住他的脖颈轻轻安抚着，就这样两人安静地相拥了几分钟，等到属于对方的心跳稍稍平复下来，奈奈才觉得那团堵得她说不出话的棉花消失了。
“杰，”奈奈思索着继续着刚才被夏油杰意外举动打断的话题，“我没有要后悔的意思，我既然答应过你会回来，我就一定会回来找你的，之前是我回来的太晚了让你等太久了，但是……”
“奈奈。”夏油杰闷闷的声音透过紧贴的皮肤和血肉传递过来，“忘掉我刚刚说过会在意的话，也忘掉那个后悔的想法，就当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就继续这样留在我身边吧。”
他没有相信奈奈所说的话，只是压抑自己，甚至将奈奈后悔的源头归结到了自己说过的在意上。
到了这种程度都不对她发脾气，该说她最近的哄人计划执行到最后果然是粉饰太平毫无效果吗？
奈奈苦笑。
发脾气是一件需要底气的事情，如果无法确定对方会不会来哄自己，那么无谓的发脾气只会将对方越推越远，所以夏油杰一直都很克制。
无论是以前奈奈叛逃，还是现在她之前回来还差点让他找不到，夏油杰都没有对她生气过，只是执拗地朝她伸出手，然后将无声无息中将负面情绪转化为伤害自己的利刃。
他无条件接受奈奈做的一切，但唯独无法接受她动摇甚至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他不惜代价也要抓住的人要是认为自己不该存在的话，那么他所做出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夏油杰恐惧着这样的否定，所以他选择了逃避。
每当奈奈露出想要跟他谈谈那天事情的意思他就会避而不谈，甚至因为奈奈想要谈谈的态度过于坚决，今天实在躲不过，他就把奈奈送到硝子的医务室后，直接学生那边有事落荒而逃。
奈奈：……
“吵架了？”硝子竭力理解着目前的情况，缓缓地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可置信，“两个都？”
被迫留守的奈奈霸占了硝子办公椅，有气无力地趴在面前的办公桌上，漂亮的小脸蛋苦哈哈地皱成了一团：“我好像对他们做了过分的事情，我正在深刻反思。”
嗯，所以的确是吵架了。
“说说看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硝子一边整理着奈奈例行检查的身体报告，一边耐心听奈奈絮絮叨叨说最近发生的事。
什么她只是想要跟五条悟谈谈但却把他惹生气了啦，想要夏油杰谈谈也没有达成预想的效果，结果就陷入了这种被动的局面啦，这两个人现在根本就不听她说话，明明她在这种关口根本就不会有要火上浇油的想法云云。
硝子：懂了。
就算奈奈自己没有火上浇油的想法，但是那两个人根本不敢尝试啊，要是听到自己永远都无法接受的答案怎么办？说真的能够同时五条和夏油逼到这种程度还能全身而退，她该夸一句真不愧是奈奈吗？
唔算了，看在奈奈现在这么烦恼的份上还是算了，她就不雪上加霜了。
不过……
硝子的目光落在报告的几个偏高的数值上。
明明此前奈奈不稳定的力量已经通过休整和反转术式辅助治疗有了好转，怎么今天数值又升上去了，难道说力量不稳定还受情绪影响吗？
这边蹙起眉的硝子正在考虑要不要把报告发给那两位催促他们赶紧结束拉扯，这边奈奈已经苦恼到恨不得挠乱自己的长发了。
只是想到今天的发型是夏油杰编的才临时拐弯收回手，止不住怨念道：“我的哄人大作战完全遭遇滑铁卢了啦！”
硝子正拿着手机拍报告的手顿了一下。
她慢慢回转身体看向奈奈，出离认真地发问：“居然哄人大作战这种东西……所以奈奈为什么不来哄哄我？”
还在哼哼唧唧的奈奈听出了其他的意味，登时坐直起来，瞪圆了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硝子：“硝子你……”
她的呼吸不自觉放缓，好半天才挤出声音：“想起来了吗？”
“想起什么？”要是这么问硝子可就来劲了，她放下手机抱着手状似认真地回想着，“是想起这一次应该是我的第二次人生，在我的第一次人生里奈奈是我的同期和我的挚友，我们一起度过了很愉快的时光……”
奈奈的眼睛随着硝子说出的话一点点亮了起来，然后硝子就话锋一转。
“还是说想起奈奈故意要把我们都甩掉，自己跑到外面去搞事业，我给你发的消息对你的挽留你都置之不理，自顾自就去死，然后回来后看到对你的混蛋行为一无所知的我，还要硬凑过来跟我成为朋友的事情吗？”
硝子一件件地数落着某个小混蛋干过的混蛋事，小混蛋越听脖子越缩回去，整个人看起来非常可怜且心虚，但说出的话却多少有些理不直气也壮：“也不算硬凑过来吧，明明硝子很欢迎我的说……”
“——嗯？”
奈奈嘟嘟囔囔的狡辩声在硝子逐渐危险的眼神中越来越小，随即她露出了硝子最熟悉的装乖表情：
“硝子，对不起，我错了，不会有下次了。”
但是硝子才不会轻易心软！
她冷着脸继续气势汹汹地盘问：“其他的也就暂时算了，你先给我解释下最后那天给我发的简讯是什么意思！”
鬼知道咒术界跟鹰组织最终大战的那天被安排在后方的硝子有多无力。
她不想看到咒术师受伤也不想看到奈奈出事，可她根本无法左右战局，只能在等待中习惯性地刷新手机里与奈奈的聊天页面，试图借此抹去心底挥之不去的焦躁。
这是硝子在奈奈离开高专后养成的习惯，甚至在听到奈奈亲口说过手机已经被扔了，她发出去的短讯永远都不会被看见，但她还是这样做了。
像一切都没有发生时那样，日复一日地给永远不会看到的人发送着消息，今天也是如此。
可突然就在某个瞬间，硝子看到之前发出去的信息的阅读提示齐刷刷从未读变成了已读，与此同时她还收到了——
【奈奈：^_^】
……这是什么？
……愚人节的恶作剧吗？
硝子猛地站起来，手指发抖得差点连手机都没拿住，眼睛却仍死死盯着对话框里那个人发过来的笑脸。
所以说手机丢了果然是骗人的对吧？她这种时候发这个是几个意思？？
硝子恨不得冲到战场前线逮住那家伙的衣领疯狂摇，要是那个小混蛋不给她说出个一二三四来她决不罢休！
可接下来就是天元结界破碎的时刻，之后发生的事情也不用再过多赘述，硝子并没有能够冲到战场，自然也没能让奈奈做出解释。
直到现在，那个临到最后还要扰乱别人心神的小混蛋又完好无损地站在硝子面前，她才终于有了问出口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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