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应该说，若不是那个蠢女人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让谢氏知道了这件事，他不会遭受这样的目光的。
前世，他从小便是贵公子的身份，走到哪只有让人瞩目的份，还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报出家门，便像过街的老鼠一般，人人喊打。
“老师，这人您不能收，就算天份再好，可他到底只是奸生子，而且祖母那么恶毒，您若是收了他，我们所有弟子的名声都会被他弄得狼藉不堪。”
冯师身后的大弟子开始发话了。
他说的也是实情，读书人的名声多么重要，若没了名声，科考的机会都可能被取消。
若是冯师收了这样的弟子，以后他们这一门所有人就都有了污点。
冯师也是叹了口气，正想说什么，顾辰彦自己却承受不住了。
“老先生，您就任由您的弟子羞辱我吗，虽然我现在还不是您的弟子，但我也是一心求学之人，读书人可以这般口无遮拦吗，如果您教导的学生都是如此品德，那您这位师父不拜也罢，我顾辰彦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却也不愿今遭受这样的屈辱。”
说罢，顾辰彦便怒气冲冲而去。
不是他舍得放下这个机会，而是他看出来了，冯师已经被他的大弟子说动了。
与其等着冯师主动说取消拜师的机会，还不如自己先说出来，也显得他有尊严。
只是，顾辰彦觉得自己未必没有机会。
因为冯师看他的眼神，充满了不舍。
他在赌，自己先发制人，让他主动求上来收徒。
顾辰彦开始走得很快，越走越慢，为的就是给冯师时间。
直到许久之后，身后依旧未传来阻拦声，顾辰彦有些不甘心，这才回头一看。
身后哪还有冯师和学生的影子，他们已经不知到何处去探查民情去了。
顾辰彦不相信，竟然有人会愿意放弃神通成为弟子的诱惑。
冯师那个老头，又没有什么权利，他怎么敢放弃的。
“当真是可笑的老头，和嫡母一样的有眼无珠，等着吧，等我拜师别人，打败你所收的弟子，总有一日让你后悔。”
顾辰彦恨很地说完，便愤怒地回去了。
他现在觉得一股莫名地愤怒，没想到连最容易拜师成功的冯师竟然也放弃他了。
这，未来的路该何去何从？
另一边，冯师的大弟子看向冯师：
“老师，没有收下神童为徒弟，学生本以为您会遗憾一会呢。”
冯师笑道：
“是有点遗憾，但是想到那顾家实在是豺狼虎豹之地，谢家女老夫之前有点接触，是个性情豁达开朗之人，满腹才学是京中人人夸赞才女，这般奇女子，家中竟然无一人善待她，可见顾家家风多么不堪，若是收下他为徒日后才是麻烦无边。”
第196章 愿罚
“原来老师你什么都清楚，方才学生还以为你已经被神童的光环迷糊了眼呢。”
冯师听了这句话，却淡笑不语。
他是有几分爱才，但这小童虽然稚嫩，却并不简单。
顾侯府的地理位置和这城南郊区离得这么远，他却一大早在这等着，很明显就是有备而来。
这一点，冯师并不反感，甚至还有些欣赏。
可他嘴中却谎话连篇，说自己家住附近，且拜师不真诚，试图隐瞒自己的家境。
若不是大弟子长了心眼，今日真的收下这个弟子，只怕会后患无穷。
最主要的是，让冯师下定决心放弃的原因，就是这小童最后的表现。
拜师不成，心有失望是正常，可这小童眼里全是不甘和怨恨，可见此人是个心胸狭隘之辈。
结合顾家的家风，就算是再天才，冯师也不会收下这样的弟子。
一个心术不正的弟子，给师门带来的麻烦是无穷的。
****
谢锦云一路被几番耽搁，回到谢家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正打算悄摸摸回自己的院子时，却看见前方亭中碧清看见她出现后，便一路小跑过来。
“小姐，不好了，锦夏小姐今日突然回谢家，还特意来看小姐，现在族人已经知道了小姐今日出府的消息了，族长也来了，这事情闹得挺大，小姐，您要不要避避风头？”
谢锦云听到谢锦夏回归，便知道大事不妙了。
当年在闺阁中，因为她才名在外，谢锦夏没少对她翻白眼。
她若是知道自己擅自出府，一定不会放过这教训她的机会。
不过，谢锦云从出去那一刻，便也料过现在这个局面。
既然她选择出门探望救命恩人，自然也要承担起族人的怒火。
谢锦云虽然不认同族人对和离女子的处置方式，但她能理解这些人的怒火。
谢家清贵的名声，就是靠着这么一代代小心维护走上今天的。
今日她一人，触犯了族规，引得众人大怒，就算做出什么惩罚她也认了。
“不必了，躲得了今日躲不过明日，进去看看吧。”
“小姐，您还是躲躲吧，族长现在很生气，只怕今日对您的惩罚很严格。”
“不管什么后果我都认。”
她自己做出的选择，无论什么她都自己承担。
没说两句，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既然小姐已经想清楚了，那就到前厅来吧， 族长和老爷他们已经等了你很久了。”
谢锦云回眸，便发现说这话的是母亲身边的老嬷嬷。
对方一脸不赞同地看着她，却又拿她无可奈何的样子。
谢锦云没有多说什么，当下便跟着嬷嬷来到了前厅。
谢锦云到达前厅的时候，前厅的人突然停了说话的声音。
她抬头看了一眼，整整一屋子，却装满了人。
不仅自家爹娘在，连大哥二哥三哥，还有三个嫂子都在。
除此之外，几个叔伯婶婶以及堂兄堂姐也都俱在。
看这架势，谢锦云也知道今日的自己落不到好了。
“谢锦云，你乃和离之身，不在小院子待着，跑出门做什么，你知不知道，谢家能容你归家，还能让你在院子里待着，已经对你是特殊了？”
说这话的乃是坐在上首的老族长。
谢家的老族长是比自己爹爹还要年长一辈的人，在族中很有话语权。
谢锦云见状，也没有做过多的解释，直接跪了下去。
“锦云知罪，今日无论家族给予我什么处罚，锦云都认。”
谢锦云没有任何推脱之词，谢家家规一向如此。
他们并非针对自己，而是自己的行径在他们看来就是有损谢家颜面的事。
只是，谢锦云自己并没有做出什么辩解，谢母听了这话，一下受不了了。
“阿云，你在说什么，你向来乖巧，今日出门定是有不得不出门的道理是不是？”
谢母的语气有些着急，今日这阵仗，若是真的认罪了，只怕她的女儿身体不仅受到惩罚，日后很有可能被发配到寺庙里修行，亦或是关在谢家偏远的小黑屋里。
不管是寺庙，还是黑屋，都是谢老夫人无法接受的存在。
她的女儿，前半生受了这么多的苦，好不容易接回谢家来，自然要好好生活，怎么能关在那些地方，那不是要了她的命吗。
有谢母开了这个口子，谢家几个哥哥也是坐不住了。
尤其是谢三哥谢景嘉当下便急道：
“小妹，你这说的什么话，你有什么苦衷或者不得不出门的理由赶紧说啊，你不说出来我们怎么知道呢？”
谢锦云抬头，见自家爹娘还有哥哥嫂嫂都一副急不可待的模样，心中不由一暖。
她在顾府生活多年，从来都是所有的枪口一致对着她。
遇到事情，都只会挑她的错。
差点忘记，她以前也是被爹娘千娇百宠宠出来的娇小姐了。
是啊，若不是极度受宠，被养的太娇，她前世怎么会分辨不出来那一家人的狼子野心。
正是因为她在自己家，从未学过警惕和防备之心的缘故。
虽然人跪在地上，但是谢锦云的心，却比在顾府里作威作福还要温暖。
她抬头，眼里稍稍有些泪意。
谢老夫人看见了，只觉得心都要碎了。
“阿云，你放心，有什么委屈，你尽管和母亲说，我还在这呢，娘一定会保护你的。”
谢锦云知道母亲误会了，连忙擦了擦眼里的泪，解释道：
“母亲，我并未受什么委屈，今天出去，的确也有我不得不出门的理由，我一救命恩人有难，人家多次帮我，我若不出门探望，心中实在难安，因此触犯家规，锦云不为自己辩驳，爹娘放心，这是锦云该受的。”
谢锦云说的坚定，她不想让爹娘为自己烦心。
更何况，她并不觉得在黑屋里关着有什么不好。
最起码，她离最疼爱她的家人们近。
如果让她选择，在顾府里天天和一群无耻之徒相处，还是失去自由被关在谢府的黑屋里，她会毫不犹豫选择后者。
“你这孩子，你怎么这么傻？”
第197章 可有异议？
谢老夫人是真急了，看向一旁的谢老爷道：
“老爷，您看看，我都说了云儿出门肯定有她的道理，是为了探望救命恩人去了，这种情况，可以放过吧？”
谢老夫人的话才刚落下，一旁的谢锦夏却上前一步道：
“大伯母，您虽然是当家主母，但也不能如此偏袒自己的女儿吧，按照谢家家规，和离后回归谢家的女儿，永远不能再抛头露面，这是我们谢家的老祖宗定下的几百年的规矩，如果今日规矩被谢锦云打破了，外人会如何看待我们谢家，他们会说，原来百年世家的谢家也不过如此，规矩可以说破就破的。”
“更何况，咱们家的锦云小姐自己都承认了错误，知道你们当父母的忧心，可是规矩就是规矩，永远不能破。”
谢锦夏说完，眉眼带笑看向谢锦云：
“谢锦云，您自己也觉得自己该罚吧？”
谢锦云却没理会谢锦夏，她知道，最终拿主意的还得是谢家的族长和几位族老。
谢锦夏是没想到谢锦云如今彻底掉到泥里了，竟然还像从前那般高傲，有些不服气道：
“谢锦云，我们谢氏的女儿很少有和离的例子，一旦和离，那就是极其丢谢氏一族的脸面的，身为谢家女，只有我们看不上别人的份，还没有被别人看不上的份，你这次算是将谢家的脸面彻底给丢光了，你可知道，你一个人被夫家嫌弃，便将我们谢家所有的女儿从神坛中拉下来，你打破了这个例子不说，竟然还不知悔改，在外面乱跑，视谢家的家规于无物，对你这种人，必须要狠狠发落！”
谢锦夏的声音落后，谢锦云再次抬头看了一眼。
发现除了自家爹娘和哥嫂之外，其余的叔伯婶婶还有堂兄堂嫂以及堂姐堂妹皆对她投来了厌恶的眼神。
谢锦云心中一沉，难道这些人在夫家被她影响到了吗？
正沉思之际，上方却传来谢家族长的声音。
“锦夏说的在理，锦云，你这次给谢家丢脸了。”
族老一发话，谢家的人像开了闸口一般，立刻对着谢锦云批评道：
“何止是丢脸，现在我们谢家简直成了笑话，我婆家人笑话我，说我平日摆谢氏贵女的派头当真可笑，族中嫡女竟然都被夫家嫌弃了，让我日后就不要做贵女派头了，现在的谢家已经不是鼎盛时期的谢家了。”
“谁说不是呢，我婆家的人从前生怕得罪我，家里的规矩都比照谢家来，现在知道族姐被人休弃，家里人看我的眼神都变了味。”
“若是他们知道咱们谢家的女儿和离后还乱跑出去，只怕更要笑话我们谢家没规矩了。”
“不行，上一次对她已经是格外开恩了，却不惜福，在外面乱跑，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给她一个教训，若是这样的事情再来一次，被外人知晓了，百年世家的谢家才真的成为笑话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在讨伐谢锦云。
谢景嘉听得青筋暴起，眼见说的越来越难听，大声吼道：
“够了，你们一个个欺负自己的族人倒是厉害，有本事去找顾家算账去，难道你们不知道，这件事是顾家的错吗，就算不是锦云嫁到顾家，若是旁人嫁到顾家，最终的结果也是一样，你们不去讨伐顾家，讨伐自己的族人有什么道理，若是顾家好好待人，我们谢家的女儿，怎么可能走到和离这一步？”
谢景嘉这话落后，谢锦云便看见族人越发不满了。
谢锦夏更是上前一步嗤道：
“我们谢家的女儿除了她会嫁给这种男人，谁会这般没眼光，文不成武不就，还不如嫁个有出息的寒门举子呢，她自己识人不清，连累我们谢家被人看笑话，难道还要同情她不成？”
这话，谢锦云还真没法反驳。
若不是自己年幼毫无防备，怎么会被人设计落水，遭了顾家的算计。
若是自己前世能聪慧一些，早日看清顾家人的嘴脸，也不会落到那般悲惨的下场。
谢锦夏虽然和她不对付，但是仔细听来，这骂得倒是有理。
谢锦云没有出声，谢景容这个大哥却是站出来了：
“阿云自小心地善良，对人没有防备，她嫁入顾府，是被人遭了算计，说来这件事还和你们三房有关，当日若不是锦夏你约阿云出去玩，她又怎会被人算计了？”
“你！”
谢锦夏想要反驳什么，对上谢景容的眼神，却是退了下去。
谢锦云一向知道自家大哥在谢家小辈中，一向很有威严。
基本上，只要他一露面，没有小辈们不服。
果然，他一开口，和谢锦云平辈的堂姐妹们便识趣地闭上了嘴。
“顾家的麻烦自然要找，但锦云做错了事，也该罚，景容，知道你爱护幼妹，但这件事没有商量，我们谢氏已经给过她一次机会了，我希望你能明白。”
族长终于发话，一开口便将谢锦云的罪过定了下来。
谢景容眸间神色不忍道：
“族长，谢氏的名声还轮不到谢氏家的女儿来撑起来，若有一日谢氏真的遭到外界耻笑，那也是谢家的男儿没有本事，护不住整个家族，和女人又有什么关系，况且小妹今日出门也是情有可原，救命恩人遇难，我相信换做谢家儿女任何一个人面临这种情况，都会出门探望的。”
“哼，说是救命恩人有难，谁知道出门去见什么人去了，我们又不知道情况。”
谢锦夏小声地反驳道，不过，最终在谢景容的眼神中声音慢慢变小。
“好了，景容，这件事我和族中一些长辈已经有所定论，你就不用插手了，锦云身为和离之身，却随意出门，已经破坏了谢氏的家规，按照族中的规矩，罚十大板，送入寺庙，余生带发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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