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狗听完略有几分惊讶,“我原以为你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富家公子,没想到脑袋竟这般灵光,倒是我看走眼了。”
李凤璟没再接话,半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之后的事李凤璟插不上手,贺若真也没动。
段忱与阿狗从屋内打到了街头,屋里顿时就安静了下来,许久后,李凤璟才轻声道,
“恩人何时知道的。”
贺若真听出他隐隐的鼻音,沉默几息后才道,“遇见他时。”
一腔真情喂了狗,哭鼻子倒也不稀奇。
李凤璟猛地抬头,微微泛红的眼里满是惊愕。
而很快他又低下头,连头发丝儿都在诉说着委屈。
贺若真轻轻垂眸。
他应当很委屈吧,为何他们都知道却不告诉他,眼睁睁看着他真情错付。
可这不正是陛下想要的么,若在外头还将小殿下护的刀枪不入,那此行又有什么意义,只有自己经历过,体会过,才会在心里留下烙印。
“你明明已试出饭菜有问题,为何还敢吃?”
李凤璟别过头不语,似是还在生气。
贺若真便也没继续问,只安静的等着,果然,不多时便见李凤璟耸了耸鼻子道,“这几日,程伯伯每日都往我嘴里塞了一颗糖豆,虽然糖味重,但还是尝出了清心丸的味道。”
原是这样。
贺若真弯了弯唇,或许过不了多久,就能回京了吧。
“程伯伯下手一次比一次重,刚刚进房间时尤甚,差点将我呛着。”李凤璟带着鼻音委屈的控诉道。
贺若真,“......”
明知小殿下悉心照料的是恶人,段忱心头自是气的,气人骗小殿下,也气小殿下不懂得保护自己。
毕竟是看着小殿下长大的,又被唤了这么久的伯伯,难免偏护着,生出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程伯伯说,有梨花的下落,是真的吗?”
李凤璟想起段忱刚刚的话,忙问道。
“假的,是为了让阿狗显露原形。”真相虽然残忍,但李凤璟应该知道,“阿狗并非十岁,江湖中有种武功秘法为缩骨功,可将身体短暂回溯,但这门功法极难炼成,如今江湖中仅有一人,唤作魑,已近四十,原就犯过命案,乃官府通缉要犯。”
贺若真说到这里稍作停顿后,继续道,“杋城客栈的伙计说过,吴父的儿子约十岁,所以我们在第一眼看到阿狗时,便已有所怀疑,后到了此地才暗中查清阿狗的真实身份。”
“祭拜神树只是编造出来的谎言,他们的真实目的是将我们引到早已布置好的陷阱,杀人灭口,此计失败后,便将魑放到我们身边,寻找时机下杀手。”
顺便带走李凤璟。
李凤璟听完震惊无比,所以这些日子叫他哥哥的人,竟已年近四十!
这是多么荒唐而又瘆人的事。
过了许久,他才勉强压下心底的翻腾,闷声道,“都怪我错信于人,耽搁这么久,不知道梨花怎么样了。”
“并非如此。”
贺若真看着李凤锦,正色道,“梨花失踪的动静闹得太大,他们暂时不敢轻举妄动,他们不动,我们就没办法寻找新的线索,便只能先安抚住魑让他们放松警惕,这几日我们已经暗中查到附近几县近期共有十三位失踪的少女,前几日便已通知了各地官府,如今松山附近所有的城门皆已只进不出,梨花她们还在杋城境内。”
“几县府衙皆已布下天罗地网,只等他们现身。”
李凤璟微微张着唇,眼里满是讶异,“真,真的?”
就这么几日的功夫,竟什么都安排好了?
“嗯。”贺若真,“按照计划,你程伯伯会放走魑,再暗中跟着他找到他们的窝点。”
李凤璟轻轻松了口气,“那便好。”
“那...能追到阿...魑吗?”
贺若真,“能。”
只要魑回去,段忱必能追到。
然她没想到,魑没能回去。
他走到半路被暗杀了。
段忱回来时脸色很不好看。
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被暗杀,还没有抓到凶手,对于锦衣卫来说是极大的侮辱。
“能将魑收为己用,自然不会只养他一个。”
贺若真道,“背后之人不简单。”
段忱黑着脸嗯了声。
“如此,线索又断了?”
李凤璟皱眉道。
段忱,“如今已经打草惊蛇,他们必定会隐匿行踪。”
“虽说城门已封,便是一寸一寸的搜也能搜出来,但是耗时太久不说,梨花她们也等不了。”
狗急跳墙,若逼的太紧,那些人难保不会对梨花她们下死手。
“城门不能封太久,否则他们送不出去人,便有可能会...”
贺若真道。
李凤璟紧紧攥着拳,气的眼尾隐隐微红,“那现在还有什么办法。”
屋内一度陷入了沉默,过了许久,贺若真突然道,“有一个办法可以一试。”
段忱和李凤璟同时看向她,“什么办法。”
“我们找不到他们的窝点,但失踪的少女知道。”
贺若真缓缓道。
李凤璟一愣,“可她们又不能告知于我...”
李凤璟话锋突地一顿,“恩人是说...以少女为饵...”
“嗯。”
贺若真点头,“严查几日后,城门适当松懈,找符合他们要求的少女,暗中派人保护,一旦他们动手我们便能顺藤摸瓜,找到他们的窝点。”
“可是这样太危险了,万一失手,她们救不回来怎么办?”
李凤璟道,“而且,怎能保证他们会动手,而不是赶紧趁此机会将梨花她们送出城。”
贺若真,“若能保证可以出城,怎会不愿多带走一个,只要饵足够诱人,他们便不会放过。”
“但那么多城门,又怎知他们会走哪一个?”
李凤璟,“且又去哪里寻足够诱人的饵。”
贺若真默了默,看向段忱,“所以,就要请程大哥演一出戏了。”
段忱凝眉思索片刻,道,“他们想要离开杋城管辖内,必经阳林县亭水县两个城门,阳林县是进京的路。”
段忱说到这里微顿,意味不明的看了眼李凤璟。
他已查到杋城府衙有他们的内应,但此人并不知他们的确切身份,传出去的消息恐怕只是有来自京城的人盯上了这个案子,所以他们才敢对小殿下下杀手。
“我猜他们应该没有这么大胆子赶往京城去,所以便只会走亭水县,前往柏羽城,我们只需在亭水县布局,便有办法摸到他们的窝点。”
李凤璟惊道,“杋城竟有内应!”
此事若有官员的手笔,这件事恐怕牵连甚广。
不过,程伯伯怎会查到这些?
李凤璟目光复杂的看向段忱。
他一直都觉得程伯伯不像是江湖人,如今便愈发觉得他行事很像是朝堂中人,且有时,还会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好像,他们曾相识。
可他确定,他并没有见过程伯伯。
突然,李凤璟看向贺若真,恩人能易容,那程伯伯是否也会?
段忱被李凤璟这般直愣愣盯着,当下便明白应是他露了端倪,让小殿下生了疑心。
毕竟,小殿下跟他们锦衣卫混的很熟,对一些查案手法并不陌生。
果然,只听李凤璟道,“程伯伯为何能与官府联手,且我观程伯伯行事,颇为熟悉。”
像极了锦衣卫!
段忱心中一喜,他昨日还在想小殿下何时才能认出他来,今日便有苗头了?
但他面上却故作讶异,理了理衣摆正襟危坐,“是吗,或许是因近日小公子常与我相处,才觉得熟悉?”
李凤璟一怔,直直盯着段忱放在膝上的手。
这个动作,好生熟悉!
贺若真将这一幕收入眼底,不动声色的看了眼段忱。
果然,得意忘形时便容易露端倪,锦衣卫千户也不例外。
亦或许,是故意为之。
“其他人力尚可为之,但这位足够引他们犯险的姑娘该如何寻?”
贺若真轻缓道。
李凤璟回神,别有深意的看向贺若真,半晌后道,“我想,应该没有比恩人更好的人选...”
贺若真迎上他的目光,“他们要寻的是未经世事,单纯且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你觉得我像?”
对上那双清冷的眼眸,李凤璟突然想起他恩人在乱葬岗一剑划破一个黑衣人喉咙的架势,头摇的像拨浪鼓,“不像!”
他恩人跟手无缚鸡之力沾不上边。
“内力虽可隐藏,但练武之人与闺阁少女大有不同,且他们背后既有魑这样的高手,会不会武功怕是有人能分辨,我们不能冒险。”段忱道。
李凤璟点点头,“也是。”
他叹了口气,托腮将手肘撑在桌上,眨着一双清澈透亮的眸子低喃道,“那要怎么办,又要生的极好看,又要十五六岁,又得不会武功,这上哪儿找去。”
“就算能寻到,人家能放心让姑娘以身犯险吗?”
段忱与贺若真同时转头看向他。
李凤璟眨眨眼,“你们这般看我作甚?”
屋内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
李凤璟福至心灵,猛地坐直身子,“停止你们荒唐的想法,我是男的!”
作者有话说:
来啦,跟昨天的一起,比心心。
第21章
一辆极其华丽的马车缓缓驶进亭水县,引来街边百姓纷纷驻足探望。
不知这是哪家贵人竟到了他们这小县来。
华贵的车帘将外头的窥探尽数挡去,马车里坐着一主一仆,丫鬟生得一副干净清秀样,而主子便是说一声倾国之姿也不为过。
一身桃粉纱裙,柳眉红唇,明艳至极,而那双秀眉紧紧蹙着,瞧着似很不高兴,美人一怒,便让人恨不得将世间珍宝尽数捧到美人面前,只为搏美人展颜一笑。
但...眼下便是捧再多的珍宝来,也无法哄得这位美人欢愉片刻。
“我的眉毛啊啊,我以后还怎么见人啊!”
美人一开口,竟是少年郎的声音,怒气冲天歇斯底里。
这位貌美如花的少女正是李凤璟所扮。
清秀模样的丫鬟自然就是小殿下的贴身宫人三尺。
三尺瞥了眼他小殿下那弯弯的细眉,只觉万分惊艳,心道若小殿下生为女子,那定是能祸国殃民的,但他自不敢将这话说出口,只细声劝道,“公子宽心,这眉毛不过月余便能长回来。”
李凤璟狠狠瞪他一眼,“难不成我这一月都不见人了!”
妆点后的眼眸少了几分清澈,添了几丝娇嗔灵动,这一眼便瞪的三尺心尖一颤,忙挪开视线不敢去看,我的个乖乖,公子这模样,天下女子见了怕是无不自渐形秽。
“奴婢回头便去学学如何画眉,在公子的眉毛长出来前稍加描绘也是瞧不出的。”
李凤璟闻言气不打一出来,“我又不是姑娘,描眉作甚!”
三尺生怕小殿下气出个好歹来,一时便不敢再出声相劝,只小心翼翼道,“公子小声些,若露了陷便白费了功夫。”
李凤璟咬咬牙,泄愤似的踢了一脚车壁。
早知如此,任他们说破嘴他也不该答应!
然事实是,贺若真只开了一次口他便答应了。
‘时间紧迫,我们晚一步梨花她们就多一分危险,且璟公子这般容貌世间难寻,年纪也正合适,至于身形,多穿两层纱便能遮挡,如今天冷也不会惹人生疑,璟公子放心,我会护你周全’
其一,他想救梨花她们,其二,她夸他好看,其三,她说她会护他周全。
于是他便晕晕乎乎点了头。
如今想来,他总觉得恩人是在哄他。
但贼船已上,轻易是下不去的了。
马车缓缓停下,李凤璟深吸一口气,在三尺的搀扶下下了马车,他往那里一站,周遭的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天老爷,这是天仙儿下凡尘了吧,不然人间怎会有如此绝色。
李凤璟进客栈前瞪了眼周遭呆若木鸡的人,暗骂了声没点眼力劲,看不出他是男人么!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再看挖了眼珠子!
被这样的美人儿瞪一眼,没人生得出半丝气性,反而觉得浑身骨头都酥了,纷纷心道还是位脾气不好的天仙儿。
李凤璟刚踏进客栈,掌柜的便亲自迎了上来。
李凤璟却偏过头看都不看他一眼,三尺压着嗓子,细声道,“我家小姐身子娇贵,需得一间最好的上房,可有?”
三尺的声音本就有些尖细,此刻刻意捏着嗓子说话,倒也没让人生疑,顶多就觉得这丫鬟的声音稍显粗些。
掌柜半点没怀疑,笑着点头,“有的有的。”
同时他的眼里闪过一道精光,客栈住了位倾城美人,他这几日的生意定差不了,想到此他笑得更加灿烂,殷勤问道,
“不知小姐是住多久。”
三尺浅浅一笑,递出一锭白银,“再说。”
掌柜的双眼一亮接过银子,笑得满脸起了褶子,“好的好的,小店乃亭水县里最好的客栈,小姐安心住着就是。”
待李凤璟进了客房,三尺又递出一锭白银,道,“我家小姐喜静,这层楼包了。”
掌柜的心里乐开了花,哪会说半个不字,“放心,绝不会有任何人扰了小姐清静。”
“劳烦送些吃食和热水。”
“好,您稍等。”
三尺亲眼看见掌柜的下了楼才关上房门。
李凤璟走到窗前打开窗户,意料之中的看见了对面阁楼上两个熟悉的人。
他狠狠瞪了眼二人后,用力的将窗户关上。
三尺见此忙噤了声。
公子心中这气怕是一时半会儿消不了了。
对面阁楼上的二人默契的对视一眼,然后挪开视线。
过了好一会儿,段忱才道,“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贺若真,“嗯?”
“总得有坦诚的一天,不知那时小殿下会发多大的脾气。”
贺若真眉头微蹙,要不届时,她躲着些?
“国师,下官有一个请求。”
贺若真,“说。”
“到了那一天,还请国师帮下官圆个慌,就说,他的程叔叔闯江湖去了,此生都不再见。”段忱。
届时他再用真容见小殿下,随便扯个谎说刚寻到小殿下便是,反正小殿下也不知他们是同一人。
段忱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法子。
贺若真淡淡的看着他,他干干净净抽身,届时小殿下所有的怒火都朝她一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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