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若真忙追问道。
沈念眼里闪过一丝无奈和烦闷,“可母亲没说,京中的姑娘胆子这般大。”
沈念捡了几件给他造成困扰的事提了提,好几次半路上有姑娘撞进他怀里;路过阁楼落来好几块手帕在身上;放榜那日府中没断过人,但他根本不知那些夫人和媒婆口中非他不嫁的姑娘是谁…
天知道得圣旨出京时他有多开心。
贺若真大感震撼,“她们倒是很有勇气。”
“这些便不提,可公主还未及笄,淑妃族人便来了几次,我……”
沈念重重一叹,“罢了,不提了,京中无亲长,我也就能与你说一说。”
贺若真,“……”
淑妃膝下的公主,行二,还不到十四。
贺若真幽幽一叹,心中颇为同情。
沈念自小就极其爱洁,亦不喜人碰触,便是他胞弟碰了他,他都得多沐浴半刻,她自然也不例外。
而今被强行碰触,的确是有些难为他了。
“日后出门多带两个随从。”
思来想去,贺若真只能道。
沈念不会武功自然很难避开,唯有多带些人,或许能拦一拦。
“可需要我寻几个会武功的?”
“不必。”沈念,“你我还是不便有太多牵扯,我已托了楚家叔叔帮忙。”
贺若真,“嗯,也好。”
-
到了杋城,已近天黑。
李凤璟换了衣裳后与段忱去了衙门,虽然圣旨说是叫景子颜提笔,但最后还是按李凤璟的意思写的。
付良的失职罪在所难免,摘了乌纱帽抄了家,满门下狱;何夷作为主犯更不用提,单独关押由锦衣卫轮流看守。
李凤璟借此在段忱的帮助下将府衙在管理位的人都查了一遍,果不其然发现少有人手上是完全干净的,一夜后,近三十人下了狱。
一时间杋城上下人心惶惶。
段忱原本想劝几句,有的错可轻可重,能饶恕一二,但看李凤璟气势汹汹便做罢。
总归是没有污蔑他们,也算是自作自受。
国不可一日无君,偌大的一城也不能没有知府,且上位者几乎都进了牢狱,府衙顿时就乱成了一锅粥。
但好在并没有乱太久。
正如贺若真所想,小殿下虽玩心重,但毕竟自小养在圣上跟前,自有几分魄力与才能。
新官未到无人可用,他便将沈念景子颜留下,合着段忱,几人一个顶几个位置。
然小殿下并没有就此罢手,接连几日每日都能揪几个出来,颇有一股誓要将杋城清个彻底的架势。
段忱只带了几个锦衣卫,景子颜沈念过来也只带了不到十人,哪够小殿下这么折腾。
几日下来,一个个的腿都要跑折了。
段忱架不住景子颜的哀求,求到了贺若真跟前。
“国师,您再不去这杋城恐怕连匹马都要保不住了。”
众人都心知肚明,这官场少有人真真正正的干净,只要不危害国家,不伤害百姓,大多时候便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可如今但凡被李凤璟查出一星半点,便先停职再做商酌。
碌碌无为了多年的府衙哪经得住这阵仗。
“小殿下这哪是查案,分明是撒气。”
段忱几近祈求道,“国师,您便就去一趟吧。”
贺若真这几日留在客栈,虽没有插手后头的事,但不代表她一无所知。
她沉默了片刻后,道,“不是撒气。”
段忱,“嗯?”
“他是杀鸡儆猴。”贺若真道。
段忱闻言一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原来如此。”
离京城如此近的杋城都这般脏污,别的地方还不知是怎样可怖。
此事有小殿下与国师参与,必定受到所有人的密切关注,自然不能轻拿轻放,就算一时无法将各地蛀虫都揪出来,也能起个震慑的作用让他们有所收敛。
“不过…也不能说全然没有撒气。”贺若真放下手中的书。
段忱,“……”
“也是时候了,我去一趟。”
她若再不去,景子颜段忱有武功傍身还好,她那位玉树临风的表哥怕是要昏给她看。
“他身体可吃得消?”
出门后,贺若真突然道。
段忱很快便明白她问的是谁,摇头叹道,“我从来没见小殿下这般刻苦认真过。”
“那叫一个挑灯夜读,连蛛丝马迹都不放过,就是有人漏了班时都得被揪出来,也唯有小殿下离宫出走时的阵仗能作比。”
贺若真讶异的挑眉,“那我得去见识见识,他离宫出走是何等阵仗。”
段忱,“……”
他反正是很不想见识了。
作者有话说:
中午还有
可爱的小殿下章就回来了。
第25章
贺若真到府衙时, 李凤璟正在发难,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你们是不懂此道理还是有意懈怠, 若是不懂便脱了官服自请卸任,免得丢人现眼!”
“若拿俸禄玩忽职守, 本殿必要重责, 如何处置便由你们自己来选。”
这身官服是好不容才穿上又有谁会愿意脱,只要能保住饭碗,多大的责罚都是甘愿受的。
底下跪着的十几人都做了同样的选择。
“臣愿领罚。”
李凤璟, “既如此, 本殿便罚你们三十军棍, 活得下来罚俸禄半年, 降职一级,活不下来一卷草席扔去乱葬岗,可有异议。”
“臣等无异议。
很快,里头便传来一阵闷哼声。
贺若真在门口驻足,遥遥看着高位上一身肃然的小殿下。
她见惯小殿下的活泼生动, 可爱灿烂,如今乍一瞧他这般竟有几分怔愣。
但很快她便轻轻勾唇,到底是得万千宠爱长大的皇长子,那与生俱来的贵气与上位者的威慑, 早已融入他的骨血,只消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展露无遗。
“这些人是军营的教头,夫长等, 近年无战事安逸的太久, 他们便窝在杋城纸醉金迷, 手底下的兵也有样学样,今晨景公子随小殿下去营中,几百人无一人能在景公子手上过三招,小殿下当即大怒,将有官职的都带了回来。”
段忱轻声解释道。
“三十军棍可能要他们的命?”贺若真看了一会儿,问。
段忱见其中有人已没什么动静,皱眉道,“这惩罚对军中人来说不算要命,一般都能活下来,除非松懈过度,疏于操练。”
贺若真自然瞧见了。
她快速扫过十几号人,面上闪过一丝凝重。
若打完三十军棍,这里头除了最前头那一个,没人能撑的过去。
一城兵将竟已松懈至此!
但眼下闹的动静已足够大,若再添上这十几条命,于小殿下名声无益。
这些人已在鬼门关走过一遭,这番教训便也够了。
如此想着,贺若真抬步朝李凤璟走去。
李凤璟早早便看到了贺若真,但他强迫自己垂目不要去看,她几日都不愿理他,他又何必巴巴的去惹人嫌。
“小殿下。”
即便李凤璟暗下决心要与人泾渭分明,可当熟悉的声音传来,他心头还是止不住的一颤,他气的在心底里暗骂自己没出息,以至于他抬头看贺若真时,眼里还带着未消的怒气。
贺若真见此不由一叹,倒还挺记仇。
“国师找本殿有事?”
李凤璟盯着贺若真道。
不是不理他要与他撇清干系吗,又来寻他作甚。
贺若真知晓他心中还有气,但此情此景确实不适合哄人,便道,“这些人已受惩戒,想必不敢再犯,如今杋城正缺人手,小殿下可否给他们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
李凤璟气哼哼的偏过头,原不是来找他,是来求情的!
段忱朝景子颜使了个颜色,后者忙站出来道,“如今营中一盘散沙,若他们都回不去必要出大乱子,小殿下不若便饶恕他们这一回?”
恰在此时过来的沈念也跟着求情。
堂下顿时便跪了一地。
李凤璟这才重重哼了声,叫停执刑的衙役,“既然国师为你们求情,本殿便饶你们这一次,若是再犯,便当众杖毙!”
“还不谢过国师。”
十几人知晓这关算是过了,纷纷跪倒在地谢恩,“谢国师,谢殿下。”
段忱吩咐人将他们送回军营养伤,便又开始忙的脚不沾地。
沈念景子颜亦是如此。
堂内很快便只剩李凤璟贺若真二人。
李凤璟心里是想走的,但双脚却是不动分毫,眼神也极不听话的想往旁边人身上瞧,小殿下不得不说服自己,左右是舍不得把她丢在这里,那他便听她解释,只要她开口他就不与她闹了。
毕竟他心里也清楚,他们的身份并不由自己选择,且她也不是故意想瞒着他。
但等了半晌,却听贺若真道,
“时至今日,有罪之人皆已受到惩戒,沈公子与景公子还需押罪人进京,小殿下可否就查到这里?”
李凤璟,“!”
他是来听她说这个的吗!
小殿下转过身怒气腾腾瞪着贺若真。
她竟连一句解释都不肯给他,就算是要划清干系,也何至于此!
然他所有的怒气对上那双清淡如水的眸子时,顿时又泄了气。
说到底,是他隐瞒在先,若当时他不说自己是景子颜,她便会表明身份,如今他又如何怪得了她!
罢了,总归不是一路人,他跟她置气作甚!
“明日便有新官上任,之后的事自有知府处置。”
李凤璟撂下这一句后便转身离开。
说是不置气,但那张漂亮的脸上却满是委屈。
虽然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为何会委屈。
贺若真看着少年气急败坏的背影,微微蹙眉。
他,好像更气了。
早知如此还不如不来这一趟,他本就无意打杀他们,就算她不来,这些人今日也能活下来。
贺若真知驻足片刻便回了客栈,却不知小殿下心里憋着一股不知名的闷气,到了次日都未散半分,将新任知府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出。
新任知府与新的主簿同知等人前后脚到了府衙,段忱等人便赶紧将府衙诸事与之交接,沈念与景子颜当日便押付良何夷等人回京,李凤璟便也没再插手。
至此,这件事便算是暂且告一段落。
李凤璟没有与景子颜回京,贺若真便知晓他还欲继续他的江湖梦,只是不知,如今他是否还要她同行。
不过不论他欲如何,她都准备去跟他道个歉。
不管起因为何,她隐瞒身份是事实。
但还不待她去找人,第二日一早段忱便匆忙来问她,“国师,昨夜小殿下可回了客栈?”
贺若真闻言一怔,道,“未曾。”
段忱一听便急了,“小殿下不见了。”
贺若真眼神一暗,“不见了是何意?”
“今日一早三尺去伺候小殿下洗漱,叫门无人应,一进去才发现屋里没人,被褥整齐冰冷,怕是小殿下昨夜就不在里头。”段忱语速极快的道。
贺若真盯着他,带着些显而易见的愠怒,“人在你们眼皮子底下不见了都无人发现?”
段忱暗恼道,“昨日事务太过繁忙,一直到后半夜才勉强消停,我回房前去看过,三尺说小殿下已经歇下了我便没有去打扰,谁知...”
“国师,大人。”
此时,一个锦衣卫疾步而来,见完礼后便禀报道,“属下已盘查清楚,昨夜小殿下乃自行离开,因昨夜府衙中所有人都忙的脚不沾地,只有一个衙役说亥时前远远看见小殿下出了门,但他并不知小殿下有...离家出走的习惯,便未多想,也就没有禀报。”
贺若真段忱闻言皆松了口气。
不是被人绑走的便好,但是,孤身离开,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贺若真揉了揉眉心,颇有几分烦躁。
她想,人大概是被她气跑的。
贺若真轻轻一叹,折身进屋拿了长剑便往外走,“我去找。”
段忱紧跟其后,“我去府衙调些人马,小殿下在此道上颇有经验,且以往惯爱缠着大人,对锦衣卫寻人跟踪很是熟悉,若有心躲我们怕是不好找。”
之前每次能及时堵到人,是因为不论是宫门,金吾卫,还是各大城门都会防着小殿下,而今杋城认识小殿下的人不多,一旦把人放出城,便如同大海捞针。
若是平日他定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可偏偏昨日忙的不可开交,且谁能想到小殿下到了外头还搞离家出走这一套,真是让人防不胜防!
贺若真嗯了声后疾步离开。
她出城时问过城门守卫,得知昨日关城门前确实有一漂亮少年出了城,但当时出城的人不少,他们并没注意人往哪个方向去了。
贺若真无法,只得与赶来的段忱分开行动,但一日过去,竟没寻到半分踪迹。
次日,贺若真到了一个茶馆。
她瞧那店家有几分熟悉,方才想起她与沈念进京时曾在此处喝过茶,也是在这里,从锦衣卫口中得知小殿下失踪的消息。
上次乃陛下安排,这次倒好,人是真的不见了,此次寻到日后必要十二分小心,她总算体会到皇城那帮人的艰辛。
“一碗茶。”
“好嘞,您稍等。”店家上了茶后,便时不时盯着她瞧一眼,在贺若真开口前,店家拿出一个钱袋递给她,“这是姑娘上次多给的银钱。”
贺若真颇感意外,“你怎知是我?”
她当日可是戴着斗笠的,且过去这么久他竟还认得出来。
壮汉笑了声道,“嗐,干这行的别的本事没有,识人却是一等一的,即便姑娘当日戴着斗笠,我也认得出来,如姑娘这般气质出尘的女子并不多见。”
何止不多见,这么多年他也就见过这一位。
贺若真闻言若有所思道,“我可否向店家打探一个人。”
“姑娘只管说,若我见过定不会忘。”
店家道。
“是位十六岁的少年,身形偏瘦,长的很是好看。”贺若真顿了顿又道,“比我高出半个头。”
贺若真原本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毕竟小殿下不一定来过这里,可没想到在她说完后,店家面色一凝,她忙道,“店家可是见过?”
店家有些迟疑道,“我确实见过这样一位漂亮少年,身形年纪也与姑娘说的不差。”
“店家何时见的,可知他往何处去了?”
贺若真语气略急道。
“昨日日落时。”店家回忆道,“他们在我这里买了几碗茶,喝完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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