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听到厉成鸿这些话,老爷子更不愿意看他了。
“爷爷,让他走。”京安开口,厉老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嫌恶。
厉成鸿跳脚:“凭什么让我走!这也是我家!爸你看他!”
“送客。”老爷子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他觉得这么多年做的一切好像在这一刻变得毫无意义。
“爸!”
还没拿回股份,他死都不走。
但是很快门口涌进好几个保镖,捂住他的嘴拖了出去,管家跟在后面尽职尽责送客。
老爷子看向京安:“跟我过来。”
在京安走过来后,老爷子放弃拐杖,要她扶着走。
京安给了颜晴一个“我会速战速决的眼神”,然后扶住老人家。
一老一少走在别墅廊道上,看方向像是通往某个观赏花鸟鱼池的地方。
“你以前可从来不会这么贴心,果然出去一趟是对的。”
享受孙子搀扶的厉老笑叹了下,沿路的灯给他脸上打上光影,一些平时不明显的皱纹都凸显了出来,整张脸老了许多。
“我今晚要回去。”
“真是的,刚说你贴心,现在又要走,拆老头子台的?”
京安抿了下唇:“答应了的。”
“看来你和那小丫头相处的很好嘛,听爷爷的话两个人好好过日子,就不要想什么退婚的事了。”
颜晴对婚姻有微词他很清楚,孙子在还不认识人家的时候就表达出对她的好感应该不会想退婚,所以一定是小丫头撺掇京安的,老爷子循循善诱:“喜欢就追,但是不要对她百依百顺,男人要有点脾气。”
“不是喜欢……”京安纠正他,但她也习惯了在男女问题上的无奈和有口难言。
“知道,欣赏嘛,我知道。”老爷子敷衍道。
两个人没再说话,观鱼台近在眼前,厉老拿了摆放在旁边的鱼食,往水面上胡乱一撒,一群五彩斑斓的鱼围了过来,看它们张大嘴巴讨食,鳞片在霓虹灯光下闪动着耀眼的磷光。
厉老吐出一口气。
“有时候觉得这群傻鱼很没意思,有时候又觉得倒不如做条鱼,至少无忧无虑。”
老爷子拍去手上的粉末屑,话音一转,“本资源由蔻蔻群幺五二二七五二八一整理爷爷没能让你像个普通孩子一样无忧无虑,就连压着你爸爸装样,他都能牵扯出另外两个东西,你怨吗?”
今晚最让他无法接受的是厉成鸿提起那两个孩子,也许他认为和京安相比那两个孩子很出色,出色到让他压抑不住那股骄傲再次对他提起,可这无疑是撩虎须。
厉成鸿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引荐他儿子,想让他们取代京安在他这里的地位,却忘了问他肯不肯给机会。
从前他就不愿意接受那两个孩子,现在更不可能,尤其是在京安精神状态越来越好的情况下。
这半个多月来保镖会每天向他汇报他们的情况,再经过几个心理医生的跟踪诊断,他很清楚京安很快就能变得跟正常人一样。
所以那两个私生子怎么可以威胁到他孙子呢。
“我不想再见他。”
京安的声音唤回厉老思绪,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他的心沉入谷底,果然他们父子的关系一直都不好,厉成鸿一直在骗他。
“告诉爷爷为什么?”
京安将这些年受到的暗伤告诉他,具体到什么时候,哪个部位。
四肢都是轻的,头上的针孔才是最可怖的,索性扎得不深不算致命,但谁也不知道厉成鸿在折磨人的时候有没有起过杀心。
厉老听后默默掏出速效救心丸。
畜生……
那么小的伤口,甚至赶不上每半年的体检就好了,而厉京安又一向自闭与人交流都费劲,久而久之根本没有人知道。
京安看厉老久久说不出话,看了眼天色,心知时间过去有一会了。
可就算聊到这她也没能听到老爷子对厉成鸿的惩罚,京安眼神冷了下来。
所以凡事还是需要自己筹谋。
从前厉京安无视身边人,忽略厉老,而今她用这副身体,情真意切地看向老人家,眼中渐渐浮现一抹孺慕,厉老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感到一丝鼻酸。
只听她说:“普通人再如何都不是我的人生,我有爷爷就好。”
亲情牌,无往不利的牌。
厉老眼里出现动容,京安露出受伤后的隐忍:“但我也不愿意再见他了。”
厉老脱口而出:“爷爷答应你。”
孙子搅动星池的眸光里,包含着脆弱,他怎么舍得让他再受伤害。
京安眼底划过一丝暗光,垂下头:“我不是爷爷寄予厚望的孙子,爷爷明明有更好的选择……”
“不……”厉老想说孙子就是他最看重的人,可下意识的又会想起偌大家业,他心虚地走了会神,直到听见一声哽咽。
“爷爷是我最重要的人,你会一直在对不对?以后我好好听话,努力成为爷爷想要的模样。”
以退为进,却有从前没有的进取心,老人家应该会很欣慰。
果然厉老笑了,可这笑中还掺杂着苦涩,叹息:“爷爷老了。”
京安罕见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似乎不愿意去相信这个无所不能的老人说自己老了。
厉老这下不止鼻酸了,水光自他眼中一闪而逝,孙子离不开他……
“爷爷,我害怕。”
鲜少看到京安这样生动的表情,可这表情却看着揪心,到底是亲手养大的孙子,厉老内心受到巨大震动,颤颤巍巍地拍着孙子的手想安慰孙子。
“别怕。”
厉老在这一刻想了很多身后事,关于他不在后京安怎么办,厉家怎么办。
以往他也这么想过,只不过大多以厉家的角度出发,可现在他更多念着这个一手养大的孙子。
厉老下了个决定,“你以前不喜欢上我给你安排的课,但是爷爷现在要你重新捡起来,不能拒绝,不能偷懒,这样即使爷爷不在也没有人敢欺负你。”
怕孙子像以前一样耍脾气,他补充道:“你要是不听话我就让成鸿天天来找你。”
“听话。”
京安忙不迭点头,尾音却小小扬了下。
过去那些伪装竟有一天会重新拾起。
但她是自愿的。
老爷子对儿子心慈手软放任他玩乐了一年又一年,可她已经记起那个满身染血的女人怎么会什么都不做?
纵使那份温暖的记忆不属于她,可在想起来的刹那,她却像重新回到过去,这副身体眷恋对方的气味,她也感同身受,她不愿这件事轻轻拿起又放下。
可厉老看似无情实则包庇的态度,让她心生警惕——
她需要收起得过且过的态度,做出改变。
而要想厉老坚定地选择她,让厉成鸿痛苦,无疑就是得到厉家了。
甚至在成为真正的掌权人后,她那不得已的婚约也有了破解之法。
想通的瞬间,她感觉神思都清明了。
爷孙俩又交流了一下感情,等到鱼群全都散去,京安提出告辞,并带走老爷子安排的一个老师。
颜晴在停机坪等她,京安匆匆赶去,这人已经在这喂了好久的蚊子,看到她来后,展示手上七个包,眼含幽怨。
“抱歉。”
一边说,一边登机,和来时不同这是小型的飞机,空间也不算大,颜晴不想闷在里面这才待在空地上,这才被咬得满身包,但这不妨碍她数落某个迟到的人。
飞机起飞,京安还在赔罪。
颜晴其实一直偷偷观察她,这样放肆地无理取闹是第一次。
她平常并不想惹这个神经病的,可这回宁愿冒着这人发疯的风险也要转移她的注意力。
比起看这人害怕,还不如犯病发疯呢。
第21章
夜明星稀, 飞机划过天际。
颜晴没有追问晚上的事,她清楚除非有一天厉京安愿意主动告诉她,否则顶豪家族的八卦不要随便打听。
这件插曲过后, 她很快倒头睡去。
坐在旁边的京安则在搜索脑中关于厉老曾经让人教导过的知识。
厉京安关于人的记忆时有模糊, 只有在涉物方面才表现出可取之处。
比如书籍。看过的书她只需稍微一想仍记忆犹新。
原身排斥老师授课时不定时的互动和实践,他的配合度一般是0, 可就算这样那些进了脑袋的金融知识也一个不落, 倒是便宜了京安。
回忆这些内容的同时, 她也在扭转过去的认知去理解这个时代的商圈。摒弃商人为末流的思想,深入金融资本的内核……没过一会, 京安的眸光变得异彩连连, 里面有惊叹, 有感慨, 也存有片刻恍惚。
直到一个不安分的脑袋偏了过来, 胳膊感受到压力, 什么恍惚感慨都烟消云散。
京安将旁边人的头摆正, 继续深入。
没一会这人又歪到她这边。
一次又一次。
京安也一次又一次帮她复位。
然后颜晴抻到脖子醒来了。
“靠一下会死?”怨气比鬼还大的人问,顺便抓了下还在犯痒的胳膊。
起床气大的人脾气上头时,哪管旁边是不是平常畏惧的神经病,这一刻不跟对方同归于尽就不错了。
感受到杀气的京安机警地递过去一个U型枕:“这个好。”
颜晴还困着根本没心思再追究,一把拿过枕头戴上, 下一秒又陷入黑暗。
京安眨了眨眼, 往旁边挪了下。
十一点半飞机落地,一行人直接往酒店去。
颜晴睡了一路, 直到回酒店才醒神, 又马不停蹄地为第二天的戏做准备。
中途她还要了一份沙拉,一边举着根黄瓜, 一边拉京安对戏。
不需要京安情绪代入,只要她念一下男主台词。
她承认时隔快一年没演戏,她很紧张。再一个,几个演员就台词、礼仪和情节逻辑简单过一遍就结束了,在她看来准备时间还是太短了。
所以京安也是第一次看到颜晴这种状态下的表演。
第一天的戏份就是女主对男主心态转变的重头戏。
陆棠绵在经历过三次出逃、遇险、被男主抓回来,心里已经认命,同时又因为这些纠葛让她看到男主对她的执着和占有欲,她恨他的爱是牢笼却又无法离开他,其中又掺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想要沉沦下去的黑色情绪,京安看见颜晴的剧本里用小字在旁边标记几个字:斯德哥尔摩。
男主奋战浴血的那一刻,女主已经分不清是希望他平安归来,还是战死沙场。但是在男主变成血人抬回来、满城百姓哀嚎声中,女主流下一颗眼泪。
颜晴指着这一处,“本来没有什么满城百姓的哀嚎的,直接就进入女主担心对方,然后认爱的情节,”说到这里颜晴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但是我跟编剧探讨了一下,增加了一下女主的大爱观。”
因为看到了战火纷飞,知道男主的重要性,所以她才从小情小爱里挣扎出来,安心留在将军身边照顾他,剧情合理也不至于直接进入狗血爱情。
用颜晴说服自己入戏的话就是,除开这位男主私德有亏,他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将领。
“那最后女主角会爱上将军吗?”京安问,完全代入情节中的她是不愿意看到这一幕的。
颜晴脸扭曲了一下,黄瓜咔擦一声断成两半。
“他最后死了,女主也就是我要缅怀他一辈子,所有人都在最后歌颂我们的爱情,全然忘记这个无法无天的混世魔王是怎么毁人名节,怎么从别人的花轿上抢人、还有那些只有两个人才知道的强迫……”
但是这毕竟是演戏,女主必须在和男主的诸多相处中进阶到至死不渝的感情,也许不是爱情,也许是宿命般的牵扯加深了那份撕不开的纠葛,总之是会让观众上头的情绪。
作为扮演者,颜晴有时候真的很心疼自己的角色。
她在心里骂了句狗男人,抬头看见京安比她还义愤填膺,气得眼睛都红了,冷冰冰地说了句:“男子都不是好东西!”
颜晴在这位入戏的少爷面前打了个响指,要笑不笑:“你说的对!”
厉家对她可不就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强娶吗,不过两个人之间没有那么狗血而已。
“继续,”看了眼时间,颜晴催促道。
内心戏过后是皇帝下诏责问战况失利,她要以他夫人的名义接下圣旨,颜晴给京安展示了一下练了小半个月的礼仪成果。
可腰刚塌下来,京安就皱眉了。
也许这个人物是柔弱的,做的每个动作都要展现其柔美的一面,可天家圣旨,需隆重尊敬,容不得腰塌一瞬再直起。
京安出声打断了她:“正襟双腿下跪,应时刻挺直以示恭听。”
颜晴啊了一声:“剧组请的老师是这么教的。”
京安:“他错了。”
怕她还要坚持,京安连记忆里四大名著的跪拜礼都梳理出来念给她听。
颜晴是相信少爷的知识储备的,但是人家老师都教了要是她私自改了却没有在事前跟他沟通,人家会怎么想,一时没有立马改正。
14/94 首页 上一页 12 13 14 15 16 1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