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上一次已经说过要加钱, 怎么这次还要?
日渐拮据的厉成鸿逐渐烦躁。
他连厉京安的心理状态都没摸清怎么可能当冤大头。
他打着哈哈:“那逆子现在什么情况。”
汤悦:“我今天去复诊, 看到了一些足以鉴定厉京安精神失常的画面。”
厉成鸿一拍大腿, 一边肉疼一边大喜:“好,我给你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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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张医生被边缘化后,咨询室变得名存实亡。
京安很少来这,更不会主动来这,值班值到打瞌睡的张医生差点以为见到鬼了。
他已经沦为助理医生, 不日可能就要滚蛋, 他一直等待悬在头上的那把刀落下,等着厉家将他扫地出门。
但是这个档口厉少爷来了, 还是主动来的。
他顿时不困了, 甚至差点没哭出来。
少爷,老奴可算把你盼来了呜呜。
只要他能解决少爷的疑难杂症, 继续留在厉家指日可待。
张医生殷切地给京安搬来椅子。
京安并没有立刻出声。
她虽有困惑,但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张医生也不打扰她,一边打开窗帘,让金黄的阳光洒进来,一边点上清心宁神的香。
京安打量着他的动作,在测算他的可靠程度,但随即她又觉得没必要,从她决定来这一趟,就不该存太多猜疑。
“先生觉得驭心术和心理学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吗?”
张医生瞬间想起鬼谷子那参透人性弱点的大五心法,但是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想问一下却发现这孩子兴致缺缺,话虽然比以前多了,可也更让人捉摸不透了。
不清楚少爷问这个的目的,他只能用自己的理解解答。
“心理学包罗万象,而驭心术更像是其中一个分支,如果非要定性,前者是一门学科,后者是专门的科目,‘驭心’两个字就带着攻击性和目的性,其实有点偏门了。”
心理学用的好可以治病救人,驭心术听着就带着点驾驭意味的诡谲之术。
京安低眉:“先生如何看待擅驭心者必擅制人或——克己?”
这是跟他讨论学术?张医生叫苦不迭,少爷你到底怎么了。
张医生正要搜刮肚子里的墨水给这孩子答疑,京安又说:“无论是放自己失态,亦或是活在自己的世界中,我都可以只消耗自己。”
“……但今天有些事情突然不受控制了。”
来到这个世界后,她抛却那些逢场作戏的能力,一边释放自己,一边由着这个身体潜藏的情绪将自己吞没,除了身体她和原来的厉京安是那么合拍,都是一个快要疯掉的人。
但是她仍有理智,压抑着只朝自己发泄。
直到后来遇到大奸大恶的厉成鸿父子,矛头顺势转换,她的恶意有了新的发泄口,打断厉乐安腿的那一刻,快感直冲云霄。但也仅此而已,很快她就收住了。
她分的很清楚,对恶人以恶止恶,对无冤无仇之人行止有据、保持距离。
可现在她无差别攻击。
这一次的口角是避还是哄,她有多种办法可以将硝烟止于无形,可她还是在话里泄出三分不耐,让争端爆发。
她突然想起过去的自己,那个长袖善舞绝不会出现这样低级错误的自己。
她的情绪也开始敌我不分了?
“您是说您从自毁,唔,从对自己发泄到学会了向厉乐安施加暴力?但现在您却用语言攻击了那被您视作无辜的人?”
张医生明白了:“您之所以困惑是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转变成无差别攻击?”
张医生感慨地看向这个孩子。
京安迟疑地点点头。
“好孩子。”
张医生叹了句,他面前的人既是他的雇主,也是他守了十几年的孩子,他……终于要趋于正常了。
张医生眼眶微红。
“小时候少爷的情绪就是内敛的,压抑那么久才找到释放恶的地方,情绪有了出口,它就变成易失控的野马,偶尔散发出来的恶意也因为少爷的理智而只针对不友善的人。但这时您也是压抑的。”
“今天您因为阴阳的一句话意识到这份恶意发散了,它朝无辜的人而去,您开始不知所措又想压抑却没有抑制住,您想知道怎么使情绪回归平静?”
京安想点头又觉得……不甘心?
她不懂,她真的搞不明白。
善驭心者却失去了克己的能力……很糟糕,京安难耐地闭上眼。
张医生了然地看着她,知道她还在和情绪抗衡。
“还控制什么呢,孩子你是活生生的人啊。”
“只是发了个小脾气就害怕伤害别人,但是有情绪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不光是对你讨厌的人,当然也有对你在乎的人。”
“不用困惑,你只是更加生动了。”
“不对,”京安烦躁,“这样糟糕透了。”
她即便失控也必须在自己制定的范围内。
“孩子,对自己这么苛刻那还是人吗?那是物品。”张医生慈爱地看着她,“腐烂的肉被割掉的时候旁边的皮肤组织也会受到牵连,越控制烂肉越没办法根除。”
“与其精神内耗自己,不如全都释放出来,无差别又怎么样,心情舒坦就好。”
“像少爷这样的好孩子只要发泄够了,自然而然就理智下来了。”
“不是这样的!”京安提高声音,“你不明白!”
张医生依旧慈爱,既然少爷还是觉得他不明白,那他就说说另一方面的理解。
“少爷,您在为不客气地对待颜小姐而感到不适,是因为您过去对她太客气。”
京安:“客气?”
“客气亦是疏离,您待人接物的准则发生了变化,所以您觉得失控了。”
说到这个,张医生叹了口气,厉京安的世界好像分成两大块,嫉恶如仇的,和疏离客气的。唯独没有交心亲密的。
所以当客气疏离的关心转变为亲密关系,真情流露就成了自然而然的事情。
但他自己都没发现,他在排斥。
“冲对象发火不是什么大事。”
张医生摇摇头,像是第一次认识厉京安一样,当他少有七情的时候,爱憎都是分明的,可一旦心理世界丰富起来,原来可以纠结成这样。
京安纠正他:“颜晴只是我半个友人。”
张医生顺着她:“是啊,她是您的友人呢。”
只是您下意识已经不将她当作友人了呢,亲密关系一旦达成,得寸进尺的事还少吗。
年轻人谈个恋爱还要装友人,老头子表示不是很懂。
既然都了解到这一步,张医生顿时觉得不是毛病了。
啊~他靠在椅子上看还在纠结的少爷,不小心生出了许多慈父心肠,多好的孩子啊,连发脾气都要分人,哪怕刚接触感情容易矫情,但也能第一时间发现问题。
唯一不足的一点还只是太纠结了。
他拿过一边的病历本,给这孩子开了点宁神的药,唔,还有抗抑郁防自闭的药也要换一种了。
张医生觉得这不是大毛病并且一副小场面的样子,导致的结果就是京安气压都低了。
“你为何不像汤悦一般说些无关痛痒的安抚之语?”
“少爷都说那是无关痛痒的话了,我怎么会说这种来烦您。”说起新出现的竞争对手,张医生正襟危坐,不忘上眼药,“汤老师她们那种疗愈师动动嘴皮子就好,哪里像我们,不仅要开导还要开药,真羡慕她们,轻症病人不好找啊。”
京安看了他一眼,起身离开。
果然无论是汤悦还是张医生,都不如自己可靠。
张医生在背后挽留:“少爷,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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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京安就回公司上班了。
有乔修尔在,她还算轻松。
不过因为她无故旷工,还把事情都丢给他,老师也有怨气。
躺在沙发里的乔修尔手里是一本其他策划书,一边看上面的条款,一边不妨碍他嘴人。
“听说我们睿智的少爷昨天去追女明星现场了哦,是什么感受呢?之前您连宴会都不愿意去,怎么这种场合却去了呢。”
“我啊真是可怜,从一个教书育人的老师变成公司的牛马,您良心不会痛吗?”
京安头都没抬,和乔修尔结识越久,这人就越不拿自己当外人,什么话都说,真要搭话,他会越来越来劲。
“心寒啊。”
娟秀又不失飘逸的行书险些乱了笔触,京安稍顿,真正的心寒不是大吵大闹,也不知道老师明不明白……
早上颜晴也是一言不发地走了……
京安失神一秒,那边乔修尔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扣了扣桌面:“少爷写的是什么,让我读一读……”
京安将计划书盖上,坦然:“我走神了。”
乔修尔挑了下眉,如果没看错看到了一个姓氏。
他哼笑一声:“昨天才翘班见人去了,今天……我们冷静的少爷啊,一去不复返了。”
京安知道乔修尔误会什么了,想说话,可紧接着他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模样拿手机在她面前放了个视频。
“咱们晴晴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方便说一下吗?”
视频里出现这个声音,京安低头,乔修尔一副洞悉一切的模样。
第52章
“咱们晴晴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方便说一下吗?”
这是一个采访片段。
画面里颜晴维持着完美无缺的笑容, 五官精致到让人不忍错过一帧一秒。
“活泼开朗的吧,如果能同频共振最好啦,”她眨了眨眼, “感觉这种的两个人很有的聊, 很善于沟通。”
采访的人脸上笑意加重,“没有外貌要求吗?感觉都是讲内在啊。”
颜晴:“啊对, 好看也很重要, 阳光开朗大男孩。”
视频戛然而止。
乔修尔感兴趣地眯起眼:“啊哈, 原来颜小姐的理想型是个和少爷完全相反的人啊。”
京安没什么感觉地继续进行计划书的编写,乔修尔想看她热闹的心思可以歇一歇了。
然而下一刻乔修尔手指在计划书上一个很明显的错处:“少爷写错百分比了, 你想让我们赔的裤衩都不剩吗?”
京安看着那处, 有些懊恼:“看漏了, 晨时太早醒, 眼神不济。”
是真的犯困, 但显然乔修尔不信。
不过京安已经习惯身边人的误解了。
“哦对了两个品牌的股份已经到手, 按照您的吩咐其中一家紧锣密鼓的筹备香水珠宝主题, 如今已上正轨,预计下月初上线,晚上是宴请股东的宴会,您可要出席?”
京安想到自己的酒量下意识想拒绝。
偶尔能从别墅探听点消息的乔修尔了然:“如果您不愿意喝酒,没人可以逼您。”
只是互相认识一下, 又不是谈生意的场合, 谁都不会因为酒这种事在宴会上得罪人。
京安答应了,顺便:“那老师也少喝点。”
不要像上次, 只是将光影搞到手就大晚上急吼吼地让她赶回去, 后来她才知道是这人在耍酒疯。
“……好哦,”乔修尔重新窝回沙发, “还有一件事,代言人的合同已经发到颜小姐那边了。”
大股东就是好,除了期初被排挤,在满是家族残余势力的企业里都是被争取的那个,话语权不由自主地大了起来。
京安:“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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蒂拉妮与波莉香水合作的消息是通过合同让禾盛知道的。
此前什么风声都没有。
起初她还以为是什么人恶搞,毕竟两个品牌合作得太突然了。
明明之前蒂拉妮和旗奥还打得火热,为此还不惜和梵娅大打出手,转眼却有了新的合作伙伴。
看到品牌公章后,她只能说,商战真脏,差点把所有人都骗了。
紧接着就是狂喜包围着她。
这泼天富贵竟然落在她们头上,禾盛忍不住在办公室开了瓶酒,喝酒期间顺便通知一下狗屎运当事人回来签合同。
颜晴刚结束几个采访,有些累,没多想就把合同签了。
“你说这个资源我都没争取怎么就砸头上了呢,我思来想去都觉得是不是你家里帮忙了。”
颜晴眼神动了一下,她知道是谁喂的饼了。
心里顿时不是滋味。
禾盛惬意地坐在她旁边,酒味若隐若现。
“还有吗,给我也来点。”
禾盛迟钝地给她指向角落的小冰箱,眼睁睁看着颜晴取了一瓶红酒。
好家伙,这瓶酒可是她生日的时候一个总监送的,贵着呢。
“我都只喝啤的,你给我放下!”
“嘣——”红酒木塞崩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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