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修惊慌不已,纷纷转头就往落照峰更高处死命逃跑。
快成形的弑魔大阵,登时散了。
“大家镇定!别跑!布阵要紧!”宣如霜试图阻拦溃散的人群,如同在努力去接一座已经倾倒的高楼的残砖碎瓦,试图重修。
她知道努力是徒劳的,但是仍旧在进行最后一丝挣扎。
倘若此时不布阵,之后就再也没机会了。
宣如霜的呼喊转眼就被淹没在众修凄厉慌乱的惨叫声中。她被人墙推到一旁,重重地撞在一棵树上。那力道之大,若她是个凡人,定然当场就被头破血流而亡。
谭悟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抓住宣如霜的手臂,“走罢,先上山去躲一躲,在做其他打算。”
众修急匆匆地向山顶逃窜。
而令人绝望的是,他们发现,那些魔头变得有恃无恐起来,一直紧紧尾随,不像之前那般畏手畏脚。
狂奔片刻后,他们终于到了山顶,却发现空荡荡的不见人影。
令人恐惧的黑色魔气快速向上攀爬而来,带着令人恐惧的死亡气息。
众修士感觉背脊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冷意,有些人吓得腿软,甚至有人直接晕倒在地。
“那里有人!”突然,一个修士大叫一声,发足狂奔。
众修循声望去,果然看见最顶上有一座祠堂,牌匾上写着“真元殿”。
祠堂门口,站着两个人,正是卫天曜和锦一。
谭悟生和宣如霜率先赶到了。
“你师父呢?”谭悟生往祠堂里看了看,只看见一只小黄狗、一个五岁的小孩和十多个魔修,并未看见秋玉疏和越明初。
“什么事?”卫天曜阴沉沉地扫了一眼众修士,对谭悟生也没什么好脾气,不答反问。
谭悟生察觉到卫天曜的敌意,但没跟他计较,继续耐心道:“是不是因为你师父走了,这些魔头才敢上山来?”
卫天曜没有立刻答话,而是目露警惕:“你们想干什么?”他一边说,一边往祠堂朱门正中跨了一步,一副随时迎战的准备。
他这一举动,立刻让谭悟生意识到,这祠堂是安全的。
可这祠堂不大,根本无法容纳所有人。
谭悟生叹了口气:“这些魔头已经追上来了,仙门也开不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法子。”
“没有。”卫天曜瞥了他一眼,语气冰冷,“你们自作自受。”
突然,魏时阙一把拉开谭悟生,向卫天曜扑了过去,同时声音颤抖着大叫:“儿啊!我儿!我是你父亲!”
“你让我进去,你让我……”魏时阙的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一脸冷漠的卫天曜,然后视线缓缓下移。
一把剑决绝狠厉地插入了他的腹部。
魏时阙张了张嘴,终究什么都没能说,直接断了气。
紫微宫宫主,就这样死在了自己私生子的剑下。
卫天曜抽出剑,一脚把死不瞑目的魏时阙给踹到一边去,阴沉沉地扫了一眼震惊的众修,森然道:“你们不配得到我师父的庇佑,若想强闯,下场就是这样。”
众修心里清楚,这里除了卫天曜,祠堂里还有那脾气乖戾的蛊王,他们哪里敢强闯?
后有一步步逼近的魔头,前有这地狱一般的祠堂,根本没有任何生路。
“是天要亡我修真界么!”蔡明月突然哀嚎一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许多修士闻言,也心生绝望,瘫软无力地跪倒在地。
“还有一个办法。”
这时,锦一怯怯举手,开口道:“要不,求一求真元娘娘?”
谭悟生和宣如霜对视一眼,面露疑惑。
蔡明月听见,仿佛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眸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立刻问锦一:“有用么?”
锦一点头,一脸笃定:“反正,对南疆是有用的。自从我们重建真元娘娘庙,日日供香火之后,南疆总能逢凶化吉。”
蔡明月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思索到底有没有用,只想着死马当成活马医,不等锦一说完,就对着真元祠堂疯狂磕头,口中喃喃道:“求真元娘娘显灵!重封魔门!救修真界一命!”
在他的带领下,许多修士仿佛如梦初醒,也马上跪伏在地,一脸虔诚。
就在他们颤抖着跪拜时,魔头们也杀了上来。
最外围的修士们,有的四处逃窜,有的拼死抵抗,但都敌不过杀红眼的魔头们。
秋风吹过,带着一片血腥味,弥漫整个落照峰和昆仑山。
汩汩血流汇成小溪,流向山下,带着数不清的残肢断骸。
修士们节节败退,唯有化神期的几个人尚能一战。
白无生已不见踪影,不知是逃走了,还是已经命丧魔头手中。
谭悟生和宣如霜奋力抵抗,将修为低的门中弟子们护在身后。
而蔡明月心无杂念,一心一意地冲着真元娘娘的塑像磕头,磕得整个额头血肉模糊。
谭如烈不忍谭悟生独自对抗,也大叫着冲了出去。
但他根本不是魔头的对手。
谭悟生看着一个魔头将魔爪伸向谭如烈的胸口,目眦欲裂,但却来不及上前救援。
正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越明初赶到了。
他将谭如烈拎到一旁,反手一长/枪洞穿那魔头的胸膛。
他手持辟天枪,站在原地,衣袖翻飞。清隽的眉目不复往日温润,取而代之的是凛然杀意。
魔头们静止一息,感受到来自这清隽少年的强大威压,纷纷选择避开他,只对其他人下手。
许多修士见了,立刻向越明初逃窜而去,想躲在他的势力范围内,求得庇护。
甚至有人不惜为此推搡起来,然后演变成对彼此下手。
一时之间,上演了敌我不分的混乱场面。
卫天曜漠然地耷拉着眼皮,抱剑靠在祠堂门口,看着眼前的闹剧。
锦一则双手合十,抬头望天,自言自语道:“真元娘娘,求求您,您快帮帮忙呀……”
蔡明月悲从中来,抬起头,刚想质问锦一是不是在耍他。
然后一眼瞥见祠堂里的真元娘娘塑像,似乎泛出一丝柔和的金光。
同一时刻,他听见锦一的欢呼声:“娘娘来了!”
蔡明月的大脑一片空白,感觉周围的厮杀声渐渐消散了,血腥味也没那么重了。
他全身都颤抖起来,然后恍恍惚惚地抬起头,果真看见一个女子出现在祠堂顶上。
“真的显灵了!”蔡明月不管不顾,立刻继续磕头,高呼道,“求真元娘娘救命!”
原本就在跪拜祈祷的修士们又惊又喜,磕头磕得更猛了。
原本不相信的那些修士们见了,也立刻就地跪下,将头磕得震天响。
只见那女子悬浮于空中,双手捏着他们看不懂诀。
随后,四方神兽从她上下左右四个方位中奔出,跳跃而下,驱赶
她的周身萦绕着一圈金光,给人一种温暖而安心的力量。
随着她双手舞动,原本只有一人大小的金光逐渐变大,罩住整个祠堂,然后扩大至落照峰山顶。
金光遍布的地方,魔头们都不敢停留,纷纷后退。
有那么几个撤退不及时沾染到金光的魔头,登时灰飞烟灭。
蔡明月和不少修士激动得哭出了声。就像在黑暗里摸索了许久,终于看见了出口的光芒。
金光宛若日照,蔓延得越来越快,原本乌云黑气弥漫的天空,也逐渐晴朗起来。
所有人心间的死气和绝望也被一点一点驱散了。
越明初撑着辟天枪,抬眸望向空中宛如神明的女子,唇边露出笑意。在这一场所有人都在回春的时刻,只有他一人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逐渐走向衰败。
不多一会儿,所有的魔头们被金光逼得退无可退,只能不甘心地退回魔门。
待最后一个魔头退走后,那女子双手画圈,将所有的金光聚拢在一起,汇集成一个耀眼夺目的光球,然后送向魔门。
金光狠狠地撞上魔门,像是涤荡走了明净瓷器中的一丝瑕疵,魔门消失了,天空重归澄澈。
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蔡明月整个人放松下来,全身晃了晃。
他呆滞片刻,仿佛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又是对着真元娘娘的塑像磕头:“多谢娘娘救命之恩!娘娘大恩大德,蔡某至死都会感念在心!以后明月门的主峰一定修建娘娘的祠堂,日日为娘娘供香火!”
蔡明月一边磕头,一边喋喋不休。
突然,他听见一阵慵懒的脚步声朝他走过来。
他抬了抬眼皮,视线上移,看见一双女子的鞋,登时一愣。
然后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啧,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有礼貌了呢?”
“你若早这么磕头,我就早点出手了。”
他呆愣地抬起头。
秋玉疏抱着臂,眼皮微垂,一脸讥讽,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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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我找他去◎
蔡明月还沉浸在捡回一条命来的巨大喜悦和激动中, 大脑一片空白,没有反应过来秋玉疏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他抬起头, 望向刚才那个女子出现的地方,发现已是空无一人。
视线回落到秋玉疏的身上,她周身还闪烁着细碎流转的金光。
蔡明月停滞运转的脑子宛若年久失修的齿轮,终于开始缓慢地运转。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并没有什么真元娘娘显灵,而是秋玉疏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术法救了他们,并且封了魔门。
“你……你方才用的那是什么?”蔡明月仍旧跪在地上, 抬头望着秋玉疏, 讪讪开口。
秋玉疏瞥了他一眼, 一副懒得回答的样子。
蔡明月闭上嘴, 感恩的话卡在嗓子眼里,绕了又绕,就是无法从嘴巴里走出来。
自试道大会起, 见秋玉疏连续折了他门下三个他引以为傲的弟子, 他就恨得牙痒痒;后来见她弑父入魔能驭万蛊,恨意变成了惧意, 惧意又转为杀意, 于是热心参与弑魔大阵, 想将此女赶尽杀绝, 以绝后患。
不料,到头来,自己只是别人手中一枚愚昧无知的棋子。
蔡明月恍惚了半天,终于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嗓子眼里发出来, 细微若蚊声:“多……多谢。”
秋玉疏没搭理蔡明月, 抬了抬眼皮, 看着神色各异的众修士,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还赖在这干什么?”
众修士沉默一息,面面相觑,没有立刻离去。
宣如霜上前一步,对着秋玉疏拱了拱手:“玉疏,此番若不是你,修真界定然会被这些魔头搅得天翻地覆。我代表归墟宗,多谢你愿意不计前嫌,出手相助。”
秋玉疏淡淡地“嗯”了一声。宣如霜冲她笑了一笑,然后转身去清点归墟宗弟子们的伤亡了。
有了宣如霜带头,以及看见秋玉疏这不算太差的态度,其他门派的修士们也纷纷上前表达感激之意。
秋玉疏耐着性子回应了几个人,就不耐烦了。她一把揪过发呆的卫天曜,让他去应付,自己则退入祠堂内。
谭悟生跟着走进祠堂,身后跟着谭如许。
“秋小道友,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修为,实在是令老夫汗颜。”谭悟生笑道,一脸和蔼可亲的模样。
秋玉疏本来懒得搭理他,但是念在他是越明初师父的份上,语气随意道:“谭门主客气了。”
谭悟生偏头,表情严肃地看了看谭如许。
谭如许涨红了脸,快速对秋玉疏拱了拱手,利落道:“秋姑娘,之前是我察人不清,对你多有得罪,还望秋姑娘海涵。”
“唔。”秋玉疏歪了歪头,“你们说完了么?”赶客的语气十分明显。
谭悟生看向秋玉疏身边的越明初:“阿初,你跟我们走吗?”
谭如烈冲越明初笑:“小师兄,你跟咱们一起回去呀!”
不待越明初回答,秋玉疏就一抬眉,“不行,他是我的人。”
谭悟生一怔,“这,你这……”
他“这”了半天,看向越明初:“阿初,你自己说要不要回大化门。”
越明初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回答:“师父,我要留在这里,我……”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整个人晃了一晃,如同被抽干生机一般,往后栽倒。
这一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众人惊呼。
秋玉疏眼疾手快地接住了越明初。
她抱着他,秀眉紧蹙,食指和中指并拢,探在他的脉搏上。
谭悟生半蹲在越明初身边,一脸担忧:“是刚才受伤了么?”
秋玉疏摇了摇头:“不是。”
她没有探查到他体内有任何伤势。
“那这是……”谭悟生拧眉,也伸出手,一道灵力自他掌心而出,进入越明初体内,细细探查。
“怎么回事?”谭悟生手掌一收,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没有任何伤势,但是为何他的灵脉和气海一片死气沉沉,竟有……”
“竟有什么?”谭如许和谭如烈同样一脸担心。
“竟有天人五衰之兆。”谭悟生缓缓道。
此言一出,众人俱惊。
“怎么会这样?发生了什么?”大化门的弟子们纷纷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询问。
“都闭嘴!”秋玉疏冷声道。
众人噤若寒蝉,不敢再开口。
秋玉疏握着越明初的手,沉默地凝视着他苍白清隽的面容。
“你们都出去。”秋玉疏掀了掀眼皮,冷漠赶人。
其余人不敢多做停留,立刻退出祠堂。
秋玉疏将自己的额头抵在越明初的额头上,进入他的识海。
不知过了多久,越明初终于转醒。
他发现自己正躺在床榻上。这床榻,正是他和秋玉疏前几日外出采买回来的。
“阿初,你醒了。”谭悟生激动的声音响起。
越明初抬眸,发现谭悟生一众人满满当当地站了一屋子。
就是没看见秋玉疏。
他手撑着床,坐起身,问:“玉疏呢?”
谭悟生摇了摇头:“她说了一句让人听不懂的话,然后就消失了。”
“什么?”越明初的心一紧,哑声问道。
谭悟生从袖中拿出一张纸,手一挥,那纸晃晃悠悠地飘向越明初。
秋玉疏的虚影浮现在纸上。
她冲越明初扬眉,下巴微抬,神色桀骜又凌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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