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些后,乔梦宁似乎陷入到回忆里。
“其实今年一过,便是美院和鸢明合作的第三个年头了。脑成像机器人的初步企划,不,甚至说是全部企划,鸢明方都在正式合作之前便已经提出。上面领导层也是非常认可鸢明的方案,才选择和鸢明合作。但是企划就算是再详尽,也还是企划,上面的意思还是说,需要通过诗晴一号测试鸢明的能力。如果诗晴一号成功的话,不出意外,诗晴二号脑成像机器人便可以立即提上日程了。”
桐落当时在听完乔梦宁的话以后,便基本捋清了全部脉络。但她还有一些疑问。
“所以说脑成像机器人的企划案,是先于诗晴一号产生的?”
“对,与其说是泊风被召回,不如说是泊风主动联系上层申请参与人才召回计划,主动申请被召回。当时那场会议我也在场,我记得他的企划案,甚至还见到了他做的脑成像机器人模拟系统,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真的对此类医疗辅助类机器人有非常大的热忱,他那时候也就21岁吧,好像还没从麻省理工毕业,真是相当优秀的人才啊。”
那时听着乔梦宁的话,桐落好像看到了那张21岁还略有些青涩的脸,几年前的泊风站在一众威严的领导层面前,不卑不亢,热烈但坚定地诉说着自己的心中所想。
的确啊,就像是桐落朋友之前说的。
“泊神,国家之光。”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泊风对医疗辅助类机器人这么感兴趣,但是她很感谢他,她一直很想为盲人群体做些什么,所以还特意去学习了美术心理学,考取了心理学学位和特殊群体心理咨询师的资格证,但是她能做终归有限,她只能做到去帮助那些能找到她并向她寻求帮助的人。
她没有办法将艺术的美,艺术的力量传达到那些没有能力去寻求帮助的人手上,她自己深深被油画拯救过,她知道艺术,绘画能够抚平人内心的创伤,能给人向上的力量,但是她不知道如何才能让需要帮助的人得到这些力量。
如今泊风,提供给了她一支桨,也给了受到创伤的特殊群体希望。
但愿她能像乔梦宁所说,以她自己独特的天赋无限去提高美院团队的上限。
她愿意倾尽她的所有去帮助泊风,帮助每一个急需得到帮助的人。
桐落突然想起来之前她给泊风撂下的那句狠话。
“交易结束以后能不能做朋友还要凭缘分。”
这几日,她一直在看u盘里泊风提供的那些数据资料。她仿佛能在那些文字里看到泊风身体里翻腾的热意,她被一份份认真和热忱深深打动。
桐落觉得,他们一定会成为双赢的合作伙伴。
如果上天没给缘分,那她就努力去求一点。
泊风这个朋友,她是要交定了。
不管他是不是风。
深深的思绪被手机提示音打断。
竟然是桐承坤,桐落的父亲。
微信内容言简意赅。十一月二号有一个艺术馆的剪彩,需要她去出席。而后附上了具体时间和地址。
桐承坤知道桐落回国了,但一句问候都没有,她回国这么久唯一的联系便是要求她去出席活动。
“好。”
这种交流方式她已经习惯。这么多年她早已没有怨念也没有不满,硬要说,只是有些落寞罢了,每次收到父亲的消息以后,她都会觉得身子很冷,心也是,冷得发寒。
晚上,岑惊北的消息发来。
还是过去一样,桐落出席的晚宴,男伴基本都是岑惊北。
如果她和泊风关系还好着,她现在就可以给泊风发微信要他陪自己出席。
只可惜,两个人已经快一个月没说过话了。
她看着微信置顶,点击取消,再次和以前一样,只留了岑惊北一个人。
十一月二号,下午六点二十六分。
桐落穿着一身墨绿色礼裙,身上披着一件黑刺绣外套,出席剪彩仪式。
王伯伯勉强也能算得上一句看着桐落长大,所以虽然不愿意出席活动,但她也没有那么不开心。
加上艺术馆的主题是油画和雕塑,她也还算是很感兴趣。
晚宴。
岑惊北陪桐落在甜品塔旁边坐了一会,就去应酬去了,这种场合,一直是他势在必得的战场。
回国以后这些日子,她倒是清减了一些,在法国时定制的礼服,前几日刚邮寄过来,今天穿着竟然有几分宽松。
晚宴厅暖风开得很足,她将外套脱下来,搭在膝盖上,略微有些出神。
第一次和泊风见面,也是在类似的场合。
不知道今天,能不能见到。
“桐落?”
她下意识向声音的来源看去。
“诶,陈嫣?”
没想到竟然在这能看到美院团队的人。
“嗯,我家和王伯伯家里是世交,他邀请我和姐姐来出席,刚去转了转,有些雕塑真的很不错,我和姐姐都是雕塑专业的。”
“的确,我也有被惊艳到的感觉,学雕塑还蛮苦的吧。”
桐落伸手接过服务人员递过来的香槟。
“学艺术哪有不苦的。”
陈嫣是个温温和和的性子,虽然说桐落和她交集并不多,但简单寒暄两句,还算是聊得来。
“妹妹!”
突然一双手搭上陈嫣的肩膀。
桐落的视线跟过去。
陈嫣起身。
“桐落,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姐姐陈苒。”
比起陈嫣的作品,陈苒的作品多和国际接轨,桐落多少算是看过一些。
而且,两人,算得上是旧相识。
“介绍什么呀,傻妹妹,我和桐落大艺术家早就认识。”
比起陈嫣的温柔,陈苒更多的是热烈和明媚,她的五官是那种很具有攻击性的明丽,看上去很抓人。
“服务生,给我也来一杯香槟。”
她看见桐落手里的酒杯后,朝远处的服务生招招手。
接着,陈苒回头勾起一个笑。
“不知这么多年,二小姐在法国过得如何啊?”
桐落脸上的笑意有些僵住,但还勉强维持着。
她没想到,陈苒竟然会公然提起这事。
陈嫣见状拉了拉她姐姐。
“之前一直说想去法国找二小姐去玩呢,没想到,你还有勇气回国。”
话音落下后,她状似失言般。
“瞧我这说的是什么,我的意思就是,你突然回国让我太高兴了。”
桐落脸色僵住。
陈苒像是疯了般又说了一句。
“我真的很想你姐姐。”
这么多年过去了,桐落早不是那个隐忍的性子。
她如天鹅般仰起头,神情中略有些不屑。
“想她的话,你可以早点去找她,但是她可能并不想见到你。”
“毕竟我姐姐是天之骄子,一般接触不到一些资质过平的人。”
“毕竟你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都太普通,可能很碍她的眼。”
“但是如果你执意想见见她的话,我觉得也不难。”
桐落脸上带着冷意,她的皮肤很白,此时在灯光下仿若向外散发着寒气一般,那份清冷到独一份的气质也更是让人有些心生畏惧。
“桐落,你在说什么呢!”
陈苒突然站起身,大声叫嚷着,周遭人的视线都被她吸引过来。
“你们都听到了吗,她诅咒我早点去死!”
说着说着,她视线上扬,像是看到什么值得炫耀的东西一般,眼里发亮地摆摆手。
“泊风,你快过来!有人欺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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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Chapter 12
熟悉的名字,但桐落并未回头。
她神情高傲且冷漠地抿了一口香槟,不再看向面前的陈苒。
她感受到脚步声从远及近,后背渐渐有些发僵。她在紧张,但又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些什么。
这份不安一直持续到泊风走到她的身边。
男人的目光仿佛无视周遭的一切一般,径直落在桐落的身上。
随之而来的,还有那股熟悉又好闻的香气。
“大画家,好久不见。”
他的声音里仿佛都带着笑,但并不是温柔的那种。
硬是要去形容的话,那笑反而像是一种关系亲昵的调侃和打趣。
“泊风,你干什么,你不是陪我来的吗,你怎么能和她讲话。”
陈苒的声音急匆匆地插了进来,让人心底不悦。
哦,原来是又有新玩伴了,他陪着别人家大小姐来的呢。
桐落在心里此般想着,捏起酒杯,转头,将泊风的话无视了个彻彻底底。
虽然她心里确实是欣赏着他的才华和能力,但是现在这个场合,她内心正焦灼着,再看着陈苒那个趾高气昂的样子,想象着他们两个人或许此时关系正亲密着,强烈的不舒服从心底涌出来。
“大画家,还生气呢?”
“给您赔不是了。”
“对不起呢。”
泊风对不起的后面加了一个小小的呢,微微上扬,像是在哄女朋友。
陈苒彻底发火了。
“泊风,你到底是不是陪我来的呀。”
“陈小姐怕是误会了。”
泊风身形很高,他微微向内侧迈了一步,将后面坐在沙发上的桐落遮挡了个严严实实。
“你不是看见我发的微信才来的吗?”
陈苒手指点着手机屏幕,发出咔咔的声响。
“抱歉,倒还真不是。”
泊风脸上的不驯压都压不住,他今天头发抓了个很好看的造型,配了一副银丝边眼镜,眼镜的链条有些长,向下垂着,看上去将他那不羁又张扬的气质体现得淋漓尽致。
陈苒已然是有些气恼,她伸手推了一下泊风,但显然是推不动,她指着泊风身后的方向。
“你就算不是为我来的,也总该不会是为桐落来的吧。”
“巧了,倒确实如此。”
泊风声音轻飘飘的,脸上笑容不减。
一副帅到不行的样子,偏偏又说着让人气恼的话。
在别人气上心头的时候,他又笑一笑,凭着那张脸让别人心里的火气再次降下去。
桐落观望着战局,她觉得泊风在这方面真的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也不知道是得让多少家的小姑娘心里既憋屈又痒痒过,才能练就这一身好本领。
陈苒见到泊风那副样子以后,果然气势软了下来。
“泊风,你是不是生我气了,你怎么会不是为了我来的呢,我们关系不是很好吗。”
那副明丽的眼中仿佛含了一点点热泪,晶莹闪烁,让人心疼。
泊风见她这个样子笑了笑,竟真如被她这楚楚可怜的样子取悦了一般,他抬手示意服务生拿来一张手帕。
绅士地递到陈苒手里。
“陈小姐,我跟谁关系不好呢。”
温柔刀,刀刀致命。
一句话,把关系撇清地干干净净,让大小姐怀春的心思断了个彻彻底底。
谁都想当泊风心里最不一样的那个人,谁都觉得自己是最有希望的,但谁都不是。
“我不信。”
陈苒狠狠抓着陈嫣的手,丝毫不顾及妹妹脸已经疼得发红。
“那你和桐落关系也好?”
“就她?你也不看看谁看得起她。”
泊风脸上的笑意似乎凝滞了一分,他轻微转动了一下戒指。
“陈小姐的误会还真深啊。”
“不过的确,我和桐落大画家的关系确实不算是很好。”
言毕他仿若十分动容且心痛地向身后看去,眼镜上的链条随之发出细微的声响。
“但主要原因是,我想和她关系好,但我们大画家说,我跟她缘分不够,我只配买买她的画,做不成朋友。”
桐落在泊风身后,看着他挡在自己面前的背影,听着他那熟悉却又好久没听到的声音,心尖涌上一阵不知来由的酸楚。
泊风的语气听起来非常落寞,像是真的因为桐落那天的话感到非常受伤般,一副伤痕累累却又强装坚强的样子。
她不知道为什么泊风会突然出言维护她,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维护,真的给她挣足了脸面。
在贵族圈里,即便桐落的身份地位已经到了如此荣耀的程度,但是她过去那一句句被人耻笑的“二小姐”依旧是不争的事实,陈苒只是大小姐脾气拿到明面上而已,在背地里,不知道有多少人讥笑讽刺着她的名字。
这是第一次,除了姐姐和岑惊北以外,她如此被一个人在这样的场合下维护。
“那就借您吉言,我也希望桐落大画家能允许我跟她关系好呢。”
他一边说,一边按住陈嫣的手腕,将她从陈苒的魔爪里扯出来。
“那边开香槟塔了,还不带你姐姐去转转。”
陈嫣像是看救星一样朝泊风点点头,拉着陈苒急匆匆走了。
晚宴厅的演奏团队在此时换了一首略有些激昂的圆舞曲,曲调钻进耳朵,冲刷着桐落燥热的心。
她依旧没去看泊风。
任由那人站在自己面前,垂眸,目不转睛。
半晌。
她终是开了口。
“看够了吗。”
“很难看够。”
泊风笑一笑。将两人的距离拉开到一个舒适的位置。
“有幸跟您喝一杯吗。”
“我说没有你就会走吗?”
桐落语气冷冰冰的。那天她送他信物的时候,每一句话都是发自内心,她真的非常看重两个人这次的约定,而且她也发自内心觉得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所以那天,泊风提出想毁约的时候,她是真的觉得很不甘心。
虽然现在心里已经不生气了,但还是有点闹着别扭,不知道该怎么和面前人相处。
她想要一个台阶走下来,但是目前并没有合适的机遇。
不过她又觉得,今天应该算是时机不错,或许可以尝试一下。
“当然会。”
泊风回答得很利索。
桐落眼波微动,抬眼看向身边站着的人。
“那你走吧,去找你前女友去,不是忘不了嘛。”
话音的末端,她藏着连她自己都摸不清的情绪。
泊风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她不是不要我了吗。”
一句话,淡淡的,听上去有几分调侃。
她看着他的眼睛,猜不透他那调侃的底色下掩盖着什么。
半晌,谁都没再出言。
周遭应酬的声音不断,每个人都在出于某种目的说着违心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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