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门,他信步迈入,往常,黎尔在这里生活的点滴场景,都一并袭向他心头。
她会在厨房下厨,她做的菜很好吃,不管做什么菜式,都有她自己精巧的小心思,比如会在银耳汤里放一点陈皮,说这样没那么腻。
她会在阳台晒衣服,把洗干净的裙子跟他的白衬衫一条条的挂着,让它们迎风舒展,说晒晒阳光,光合作用杀毒最好。
她会在花园里洒绣球花种子,早春的时候,温知宴去港城出差,她在花园里在七七的陪同下,撒下的那些花种子现在已经在宁静夏夜里盛放成了大朵大朵的花团。
她曾经笑着邀请他跟她一起赏她种花的结果。
如今,花开人却不在。
“尔尔。”温知宴高声呼唤黎尔的名字,他真的要疯了,苏朝白还有严云生都告诉他,黎尔辞职了,似乎是想离开璃城。
温知宴知道了,将她从局子里捞出来的人是徐德芝。徐德芝在那个晚上肯定跟她说了过分的阻碍他们在一起的话。
温知宴从十六岁就一直护着她,没想到等到他们真的要办婚礼的时候,黎尔因为他,被人这么整。
那个沈家千金现在被刑拘了,前途尽毁,其实如果她不是自作聪明,招惹的人是黎尔,也许沈北灼会放她一条生路,将她送去国外留学避避风头什么的。
沈北灼很聪明,他意识到只有这么做,才能保下沈家公司的生意。
如果他不率先把她弄进局子,温知宴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放过沈家。
啪嗒一声,主卧忽然有人开灯,温知宴的眸子里在黑暗里瞬间燃起期待。
“尔尔,我回来了。”温知宴快速迈步上楼,循着卧室里的灯光走去,他想一把将他的尔尔抱进怀里,用尽所有能让她开心的方法来哄他。
他要跟她道歉。
是他的错,他以为结婚就是万无一失的让她来到他身边的最好方式,毕竟他们身份差了那么多,他的父母肯定会强烈反对。
然而他还是没想到,领证后如此步步为营的计划着跟她相处,让胆小得不相信感情的她对他敢于交出一颗早就脆弱得满是裂痕的心,临到要办婚礼,却又出了这种事。
“尔尔……”温知宴的长腿站定在卧室门口,却失望的瞧见,是蒋姨的身影,开着卧室的灯带,还有衣帽间的孔灯,在收拾东西。
“温先生。”蒋姨恭敬的招呼他,“你从国外回来了。”
“是,尔尔呢?”温知宴的视线扫过衣帽间,发现关于黎尔的很多东西都被收走了。
酒店集团里的人都在说,黎尔要离开璃城,去外地工作。
温知宴长眉紧拧,胸腔里那股失去的戾气折磨得他的眼眶瞬间泛红。
这种失去的感觉像是晴天暴雪,酷寒突兀。
温觉浅离开那天,他感受过,后来他靠喜欢黎尔治愈了自己,黎尔就是那种不管遇上什么事,都会甜笑着安慰自己伤口会结痂,好运会降临的人。
温知宴只要静静的在远处瞧着努力过日子的她,心里就会很明媚的安宁。
可是,现在,黎尔收拾她的个人用品,离开了。
温知宴下意识的捏紧双手,指关节渐渐开始泛白。
蒋姨瞧出他没见到黎尔,惆怅又绝望,轻声回答:“这几天尔尔在酒店上班遇上麻烦了,被警察带去了警局,是徐老师去接她出来的,第二天,她就来西灵湾收拾了个人物品,我问她怎么了,她说,想回娘家住几天。”
“回娘家住几天?”温知宴谨慎的确认,“只是想回娘家住几天?”
“嗯,尔尔那天是这么说的。”蒋姨说。
“徐老师把她从派出所接出来的时候,跟她说什么了?要她跟我离婚?”
“我不知道,可是尔尔来西灵湾收拾行李的时候,没有提过要离婚。”蒋姨回答。
温知宴暴戾崩溃的情绪这才收敛了几分,他问蒋姨,“蒋姨,我书房保险柜的钥匙呢?”
蒋姨很快去帮他取来,蒋姨知道书房保险柜的东西都是温知宴集团里的重要文件跟一些股权跟不动产证书,平时他难得开一次。
蒋姨问:“这么晚了找什么呢?”
“找一把刀。”温知宴打开保险柜,找出那把明晃晃的长刀,随手取了把车钥匙,去地下室开车。
蒋姨不知道他找刀干什么,担心他是拿刀去语华庭找徐德芝撒野。
蒋姨在温家帮佣多年,她见识过年少时的温知宴犯浑什么样。
他混起来简直六亲不认。
他那么喜欢黎尔,趁他去国外一次出差,他们就这么欺负黎尔,温知宴现在被气疯了。
他疯起来的后果简直会不堪设想。
这么晚了他拿着一把可以杀死人的刀出去干什么。
蒋姨很是焦灼,步履蹒跚的跟去地下室,温知宴已经坐在一辆超级跑车上,点燃了引擎。
他回来的时候开的是一辆奔驰越野G500。
现在他觉得越野车型不够快,他要开顶级超跑出去办事。
那把锋利的刀被他放在副驾驶上,蒋姨气喘吁吁的跟上来,想阻止他,现在是晚上十点三刻,他带着一柄可以杀死人的刀,气汹汹的开车出去,他到底想做什么。
“阿宴!你是不是疯了,你想做什么!”蒋姨情急之下,也不再喊他敬称了。
“你带着刀想要去找谁?找你妈还是找你老婆?”
“阿宴,你把刀放下!”
温知宴充耳不闻蒋姨的呐喊,一脚把油门踩到最底,轰轰轰的开着Chiron出了别墅。
流线型的黑色超跑在夜色里飞速徜徉,街头霓虹照亮驾车的男人棱角分明的脸。
他收藏着这把刀很多年了。
如果可以,他不想拿出来,但是,今夜,他觉得他要靠这把刀去降服一个人。
*
黎尔跟程余欣去完般若寺,又跟程余欣一起去养身会所做了一个芳香泡浴,刚回到三坪坝的家里,换了一条无袖白棉睡裙,从冰箱里取了西瓜跟冰激凌,打开电视,准备要找部剧看。
之前一直忙着上班,她根本没时间追剧。现在正好是放松的时机。
酒店风波在今日沈初栀吸毒,被警方公开刑拘以后,舆论开始为黎尔说话。
酒店业界的知情人士说黎尔之前就是被这个吸毒的痴颠少女陷害了,倒霉的被闹得离职。储运悦榕亏大了,少了她这样一员猛将,以后酒店入住率肯定会跌一半。
黎尔晚上忽然接了很多个猎头的电话,想要挖她去上班,推荐给她的工作都是跟储运国际同等地位的奢华五星酒店,开的待遇条件还很诱人。
黎尔心动了,没跟当对方把话说死,每一通电话,她都做了open answer。
其中有一个offer是邀请她去加拿大蒙特利尔的一家五星酒店,知道她以前在当地上的学,过去上班肯定能很快适应。
这个offer也是开出的报酬跟待遇最丰厚的一家。
黎尔想自己要是真的过去了,温知宴会有何反应,他肯定会被气疯吧,在摩洛哥那次,黎尔就把他气得不轻。
现在要是再气他一场,他的那副天生矜贵Bking架子可能就端不住了。
黎尔想想就发笑了,选了一部美剧,点了播放,惬意的捡起自己洗好的草莓开始吃。
小公寓门口来了人。
门铃响得很急促,按铃的人很着急,急得像是天要塌了。
黎尔盲猜绝对不是温知宴。
温公子素来克己复礼,斯文矜贵。
被说话都要引用钱钟书名句的徐德芝生出来,他摁门铃的方式,应该是叮咚一声,就完了,屋里的人爱开就开,不开人家温公子马上走人。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连绵不绝的高频响声让黎尔听得头皮发麻,她想大半夜的,谁啊,哪个冒失鬼来了,急得丢了魂似的。
黎尔趿着拖鞋,嘴里含着一颗草莓,去开了门。
开门之前,从猫眼里瞄了一眼,她发现这就是那个骂人要用钱钟书名句来骂的徐德芝生的温知宴,在这儿暴躁的折磨他们家防盗门的门铃。
这门铃都好多年了,平时真的很少人按它。
今晚,它被温知宴的长指按得快叫哑了。
好几天不见,温知宴好像又张帅了,穿件清爽的浅蓝Polo衫,下身是浅灰格纹裤,手上一块银色镶钻腕表,黑碎发柔软莹润,打扮是清爽的。
然而面色却无比沉郁,一双深眸更是可怕,深邃的黑里布满血丝的红,让黎尔与他对上眼后,联想起了发疯的凶兽。
不仅如此,黎尔还见到温知宴手里握着一把刺眼的长刀。
黎尔被吓着了,她从来没见过温知宴这个德性,好像被人点到了死穴,疯魔一般的要提刀撒野。
“温……温知宴。”黎尔抖唇,问,“你手里拿刀做什么?”
“我听集团的人说,你辞职了,还要跟我离婚去外地工作。”温知宴回复,“所以我把刀带来了。”
黎尔后退,小脸刷白。
“你先冷静点。”一步步的后退。
“我冷静不了。”
温知宴跟着进屋,紧紧追着她,紧紧盯着她,怕她跑了。
跟他结婚的下场不会是被他亲手杀掉吧。黎尔被吓得瑟瑟发抖了。
“温知宴,你真的冷静点。”黎尔试图抚平温知宴眼里的戾气。
“我没有……”黎尔想说没有跟他离婚的打算,如果他们的关系还是像当初那样假结婚,黎尔肯定会离开。
可是,黎尔现在已经知道了温知宴暗恋跟保护了她十年的时光,黎尔此生不会再离开他半步。
不管遇上什么困难,黎尔都不会再辜负他。
然而温知宴现在好像误会了,要凶巴巴的找黎尔算账。
温知宴把刀甩到茶几上,瞪着黎尔说:“仔细看看这刀。”
“有什么好看的……”黎尔问,是要让她看看她会死在什么样的刀下吗。
“温知宴,你误会了,我只是……”她结结巴巴的说。
温知宴扬了扬下巴,示意黎尔看看这把刀。“看看再说。”
黎尔不明白他的用意,狐疑的捡起来,仔细将那柄刀看了看,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后,她的眼睛开始为他源源不断的洒小珍珠。
“黎尔,我现在认真的告诉你,你后来的人生都是我给的,如果没有我,十六岁你就跟那个女人一起共毁了。你是我温知宴的人,从十六岁开始就这样,此生我不准也不让你离开我过日子。你嫁给了我,就要属于我温知宴一生一世,不,如果有来生,你也会属于我。除了我身边,你哪里都不能去。”
温知宴气急败坏的对黎尔宣告他对她的这股强烈得没边的占有欲。
这是温知宴今晚为何要翻出这把刀的理由。的确是带来对黎尔做一个威胁。
威胁她明白,她的人生是他给的。
他本来不想对自己的太太做这样霸道的声明,但是听到外面的人都在盛传黎尔被这次的风波彻底打击了,要跟他离婚,温知宴急得把这把刀找出来,用来证明,他对黎尔意味着什么。
十六岁苏城夏天,黎尔带着刀想要去杀朱婧仪。
温知宴每天都跟着她,在关键时刻阻止了她做傻事。
当时她胆小又惊慌的逃走,不敢看到底谁夺走了她的刀,她不知道那日在现场夺她刀的人,是温知宴。
后来为她的人生负责一定会有明媚春光的人,是温知宴。
“把手打开。”温知宴叫黎尔。
“要干嘛?”黎尔哭得泪湿,乖乖的把手心摊开。
男人给她一个小玩意。
是一粒扣子,思锐中学女高中生的校服衬衫扣子。
她不知天高地厚,去学校附近的台球室帮倪涓雅讨被偷的人参,被混混欺负,他们将她绑起来时,被他们撕掉的衬衫扣子,在温知宴的手里。
那天,来救的人,毫无悬念的,还是温知宴。
“温知宴……”黎太太难受了,也太感动跟喜悦了,将小小的扣子握紧在手里,哭得更急。
她把刀丢了,猛烈的蹦到他怀里,腿缠在他的劲腰上,双手挂他脖子。
是他让她的年少心动全部变成了真。
是他,全是他,那个从青葱岁月跟她一起共度人生苦乐的人,全是她的丈夫温知宴。
“温知宴……你真的好混蛋,你说你这种条件的公子爷,还跟我玩什么暗恋。”黎尔哭得泪水长流,“早点把一切都说完不好吗?为什么要等我猜?”
“因为,我要等你真的爱上我才说。”温知宴掐住她脖子,埋头亲她哭得啜泣的软唇。
“在酒店遇到那么倒霉的事,为什么不第一时间通知我?到现在,还在自卑什么,十年了,我做得这么多还不够你相信我温知宴此生只要你一个?”
“不是,这一次,我真的没有退缩。”黎尔泪眼汪汪的望着温知宴。
“那你收拾什么东西,离什么婚?”温知宴训道。
“因为在西灵湾我一个人住着总会想你,发疯一样的想你,不上班了,想你的时间更多,于是我决定回娘家住着,换换心情。”黎尔是这样才回了娘家住。
“尔尔,这次你把我玩死了。”温知宴叹气,他以为她要闹得比在摩洛哥听说他要跟诸晚棠联姻那次还要厉害。
101/102 首页 上一页 99 100 101 10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