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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妄海中有无数隐匿着的邪物，一旦穿过宗门所设的结界，哪怕是长老们也九死一生。”
她凶巴巴道：“你师尊呢？这些仙君没教过你吗？”
“……师尊。”
自从殷晚辞告别后，她已经有十几天未曾合过眼。
好在腰间挂着的、师尊送的锦囊还尚有余温，让楚玉知道对方还活着……至少暂时还活着。
她擦干眼泪，跌跌撞撞奔向无妄海。
一路走来，到处都是她和殷晚辞的回忆。
她一边向前飞，一边掠过曾拜过堂的小山村，一起逛街游历的城镇，还有假装情侣时，所经过的烟岚山。
……
原来，他们已经走过这么多地方了。
剑修少女红了眼眶，然后哇的一声哭出来。
“师姐，求你了，你让我跳下去好不好。”
“我师尊……我师尊就在海里。”
“……”
楼雁青睁大眼睛，冷凝的脸上第一次出现几分惶然。
“我并没有责备你的意思。师妹，我……”
她显然不擅长安慰，结结巴巴地组织着语言。
说着说着，她突然反应过来：“你说什么？仙君前辈怎么会在无妄海中？”
“详细的事情，我已经传信给了掌门师叔。”
楚玉拉着二师姐的手，诚恳道：“拜托你……”
“不行。”楼雁青下意识反驳：“你才刚到化神期，无妄海对你来说太危险了。”
她按住师妹的肩膀，刚想再劝两句，却发现浑身动弹不得。
“得罪了，师姐。”
小师妹眼圈红红，一边抽抽搭搭，一边模仿着殷晚辞先前对她做的事，将楼雁青牢牢定在原地。
不得不说，在修行一事上，楚玉还真有几分小天赋。
——金丹初期击败后期之后，她又出其不意地，以化神初阶偷袭了化神后阶。
“我猜到你会阻止我，所以只能出此下策。”
楚玉不好意思地对她说：“等我跳进海中，咒法自然会解除。”
越级制服对手的丰功伟绩，足矣载入她日后的光辉历史中。
可在当下，她来不及开心，纵身一跃，跳入了深邃的无妄海中。
第100章 遥遥相望
身体渐渐下沉, 视线被重重水浪阻隔，只能听见孤寂的海潮声。
楚玉屏住呼吸，刚要掏出预先准备好的避水珠, 却发现在无妄海中，竟能奇迹般地自由呼吸。
她微微蹙眉，不动声色打量周围的环境。
海的颜色不似在外面看到的那么黑，海草在珊瑚中摇曳, 鱼虾与贝类在翡蓝色的水中穿行，五颜六色的荧光海藻在砂石间肆意地扎根生长。
她袖口摇晃, 带起一串串细小的水泡，有几条彩色小鱼快活地游了过来，围着海中的客人不断地打着转。
与预想中危机四伏的恐怖海底不同，这里安静而又祥和，竟像一个童话世界。
楚玉并未放下戒心，反而提起十万分的警惕。
前脚刚下水的宋承瑾不在此地, 她姑且认为：自己被拖入了一处乱流里。
刚拔出剑，她的目光猛地收缩了一瞬。
前方似乎有道熟悉的人影。
无妄海的水生植物与动物仿佛都会发光, 将幽深的海点亮, 宛如凡世黑夜里永不熄灭的灯火。
青年闲适地坐在巨大的珊瑚旁，雪衣黑发，在读一本展开的书。
明明灭灭的光静静打在他的侧脸, 睫毛纤长，皮肤白皙，优雅的像画中人。
看见闯进来的人类少女, 那人合上手中的书籍, 笑着唤了声：“小玉。”
楚玉毫不犹豫地举起剑刺了过去。
青年错愕地躲过她的攻击：“发生了什么事吗？”
他关切道：“小玉，我知道你是下来找我的, 师父现在没事，我们一起回去吧。”
“……”
楚玉又是一剑。
又是只擅长变幻的妖物，只是假扮的本领着实不到家，一开口便暴露了七七八八。
妖物左躲右闪，终于认清眼前的人类是真的要取它性命。
“你为什么会发现不对？”
妖物嘶吼一声，长出八条带着吸盘的腕足：“我明明听到——”
明明听到了两个女修在山崖上的对话，知晓她是来寻觅被称为“仙君”的人类。
妖物甩出一股黑色液体，面目狰狞地威胁道：“小丫头，你最好乖乖带我从无妄海出去，不然的话……”
楚玉怔了怔。
对手是化神期上下的实力，可看着那滑腻的肉色腕足，她本能地联想到曾经校门口五块钱三串的铁板鱿鱼。
她没见过章鱼妖，本想多看几眼，可惜现在明显不是时候。
于是，她速战速决，一剑斩断一条从背后袭来的触手。
蓝色的血液喷涌而出，章鱼妖吃痛地捂住自己的爪，竖瞳中满是不可思议。
它方才可全都听见了：人类女孩与自己等阶相近，这才起了迷惑她，让她把自己带出无妄海的心思。
——可没料到对方下手这样果断，一出手便是杀招，生生砍掉了它的一根爪子。
“哎哟……痛痛痛。”
章鱼妖的五官拧在了一起，喷出一大股墨汁，想要趁机逃离现场。
这么难缠的对手，还是交给无妄海中其它妖对付吧。
想溜之大吉？
楚玉并不打算放过它，她甩出道道没有实体的剑刃，化作看不见的牢笼，将章鱼妖囚禁在其中。
“老实交代，你是在哪里见过刚刚变的那个人。”
剑修少女恶狠狠将刀架在它的脖子上：“不许耍花招，否则我就把你做成章鱼烧。”
“女侠，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
章鱼妖眼珠一转，挤出一副笑脸：“我只是只不懂事的小章鱼而已，您大人有大量，就放我走吧。”
唰。
楚玉手起刀落，砍断它的另一只腕足。
啊啊啊啊！章鱼尖叫。
“我什么也不知道！”它惊恐地回缩：“仙子您仁慈善良……”
唰。
楚玉不多废话，又是一只触腕落了下来。
怎会如此？章鱼妖真情实感地害怕了。
它举起剩下的五只爪子：“我、我投降！”
人类少女终于停下动作：“说，他在哪里。”
“无可奉告。”
它梗着脖子：“我不能出卖我们的王……”
唰。
第四根触手应声而落，楚玉惆怅地看看破破烂烂的妖物，觉得章鱼烧可能做不成了，勉强可以搓个章鱼小丸子。
章鱼妖：“……”
不是说倚澜宗的修士最吃这套做小示弱的样子吗？她怎么还砍个没完了？
看着人类少女认真砍触手的表情，一时间，它竟分不清谁是邪物，谁是被害的小可怜。
为了挽回邪物的尊严，它恶向胆边生，狠狠地瞪着楚玉：
“死心吧，我是绝对不会告诉你，人类仙君在西北方向的海底火山旁的！”
“那里的妖物可比这附近的小妖厉害得多……我也绝对不会透露，它们都是水火双属性妖物的！”
早点识相不就好了嘛。
楚玉点点头，用剑柄拍晕章鱼的脑壳，将它变小塞进自己的储物戒中——若是敢骗人，就随时要了对方的小命。
她朝西北方向前进，看到大大小小的水流漩涡，在不见天日的深海中，竟发出诡异的黑色光芒。
楚玉将半死不活的章鱼头拽出来：“喂，我要去哪一个漩涡？”
章鱼妖失血过多，朦朦胧胧睁开眼，看清捏着自己脖子的，还是刚刚那个可怕的人类。
“你自己想死别拉上我！”
在生与死间大起大落，它情绪激动地大喊道：“那可是乱流，你这个无知的人类臭丫头！”
“无妄海被千千万万只邪物占据，海中的漩涡乱流，就是通往它们领域的入口。”
“你降落在我的地盘上已经该烧高香了，现在还真的想去别的地方……你知道海焰崖有多危险吗？连我们这些邪物都不敢靠近。”
“海焰崖？”
楚玉捕捉到一个名字：“是你刚刚所说的海底火山吗。”
“无可奉告。”
章鱼妖一脸视死如归：“这次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会透露半个字。”
开什么玩笑，要是被海焰崖的妖物看见自己与人类在一起，不用楚玉动手，它在无妄海都绝对活不过第二天。
剑修少女这次倒没想砍它的爪。
她对着那些大大小小的乱流沉思片刻，突然眼睛一亮。
“海焰崖里，是不是燃烧着在水中也能翻涌的烈火？”
她指着一只镶了火焰边的漩涡：“我猜，应该是这个。”
章鱼妖：！！！
它拼命扭动，奈何还是逃不出魔女的五指山。
“谢谢你，你真是只好妖。”
楚玉诚恳地道：“哪怕被海焰崖的妖物烧死，你也一定是最好吃的那颗章鱼小丸子。”
“……%￥@”
这种夸赞大可不必啊！
章鱼妖不断地抗议挣扎，还是被她牢牢按住，以“缺一个带路的”为由，强行一同拉进漩涡之中。
……
眼前的场景飞速旋转，楚玉猜测海中存着某些空间法术，每一轮漩涡里，都是一个独特的小世界。
她看到摆满尸骨的海沟、黑色极冰凝结成的洞穴、还有光滑如镜的钟乳石……一幕幕画面从两旁划过，危险而又瑰丽。
不知过了多久，入眼是一片红色的火海。
火焰自千万米高的山崖上奔腾而下，汇入滚烫流淌的岩浆中。
与此同时，无孔不入的深黑色海水不断侵袭着烈火，相交之处升起阵阵浓烈的白烟。
沸腾的火海似要将人体内的血液也尽数点燃，楚玉一只手握住剑，另一只手撑起结界，她的头上沁出细细密密的汗珠，转瞬间便蒸发在阴暗冰冷的水里。
“完了完了全完了。”
章鱼妖抓狂：“熔岩恶鬼、三首魔、地狱猎犬……这里住着的都是无妄海数一数二的大人物，你一个化神期人类，欺负我就算了，怎么能打得过它们？”
“呜呜呜，可怜的小章鱼只是想离开封印之海，怎么就招惹到了这么一个——”
楚玉嫌它吵，干脆将它的嘴用海草堵上。
章鱼一路哀嚎，脑中设想出一幕幕自己被大人物们当成叛徒烤熟的模样，它害怕极了，整只鱼缩成手掌大的一小团。
嚎着嚎着，它却惊讶地发现：整个海焰崖似乎已经没有一个活物……到处都是妖魔的尸体。
像它这样的小喽啰便算了，就连凶残霸道的熔岩恶鬼大人，也被什么利器砍成几节，尸体就泡在咕噜噜的岩浆里。
除此之外，三首魔的三个脑袋挂在不同的地方；地狱猎犬的核心火苗都熄灭了，只剩一具被冰封的骨架。
“大人，你们死得好惨呐！”
章鱼妖哭着松了口气。
太好了，好像不用被杀掉了。
“话说为什么火海旁会有冰？”
它再次死里逃生，情绪也平复了不少：“海焰崖的火，可是连海水都能蒸发的地狱烈火……”
章鱼妖有一个毛病：话特别多。
曾经别的妖物就是嫌它话多，才允许它一只妖占据一块领域。
它絮絮叨叨对人类少女念了半晌，后者竟不知什么时候停下脚步，对它的话毫无反应。
……
火海的正中央，是一座孤岛。
岛上生长着巨大的火焰之树，
楚玉怔怔地望着那里。
一名青年正倚在树下，紧闭双眼，似乎是睡着了。
火苗温和地舔舐着他的雪色衣衫，却未在上面留下一星半点的焦痕。
无数赤色蝴蝶在周围飞舞，划过一条条浅浅的晶莹流光，其中一只停在他的眼脸之上，显得他的脸更加欺霜赛雪，整个人透着冰雪般的空静。
“师……师尊？”
许是听到她的呼唤，树下的人轻轻睁开眼睛。
隔着不息的烈火与冰冷的潮水，两人遥遥相望。
第101章 我都告诉你
火海与岛屿之间, 架着一座由骸骨组成的长桥。
楚玉沿着桥一点点走向小岛，栏杆上的骷髅头双眼放出寒光，无声地欢迎着海焰崖新的来客。
过了很短又很漫长的一段时间, 她终于再次站在师尊面前。
远方不断翻涌起火色巨浪，地面上的枯茎朽骨断裂纵横，开出血与火交融的靡丽花朵。
那人就伫立在距她不远的位置。
花海伴随着烈火，轻轻地在对方衣摆下摇曳。
而殷晚辞的面容清疏淡漠, 仿佛不是置身险象环生的无妄海。
他不甚在意地挥去停在指尖的赤色蝴蝶，漂亮的瞳仁犹如一捧幽暗潭水。
“师尊……”
楚玉又唤了一声, 视线划过他明显惨白了些的肤色，以及唇角被抹去大半的血痕。
殷晚辞静静注视她良久。
“你来做什么。”他移开视线：“宋承瑾不在这片水域。”
师尊好像知道宋承瑾也在海里。
是了，以他的修为，定然会对来到海中的其他修士有所感应。
这么一想，莫非她落在容易打败的章鱼妖之处，也是师尊的安排？
剑修少女恍然大悟。
要知道, 在大妖遍地走的无妄海中，挑中一只修为平平、又一人独占一片水域的妖物很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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