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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少爷心里有鬼，又要面子，眼看聚集来的人越来越多，他便忙不迭拽着老妪拐进旁边的无人小巷。
“哎呀，这种低阶散修就是难缠。”
叶天阳拍打着衣袍上的脏物，烦躁地对身旁的新跟班抱怨：“就为了几个灵石，都纠缠好几个月了……啧。”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那前方的老妪上了年纪，并不能听到大概，只用一双浑浊的老眼，狠狠瞪着身后的两名世家弟子。
叶青云被这种满怀恨意的目光看得不是滋味。
他多半时间都在帮家中做杂活，与叶少爷甚少接触，下意识开口问道：“表哥，究竟发生了什么？”
“根本不是什么大问题。”
叶天阳无所谓道：“这不是马上要去倚澜宗修行了嘛，我就带着我的手下们，去秘境采些灵草炼制丹药。”
“有棵百年灵草长在树妖洞穴之中，我只是让那小子去引开妖怪。谁知道他这么不经打，几下就被打死了。”
他摊手：“话说，府里的杂役都干什么吃的？居然还没摆平这破事，真晦气。”
这句话老妇人听到了。
她橘子皮一样的脸扭曲起来，眼中迸发出愤怒的火焰。
“我的外孙只是练气期！”
老妪低吼道：“你让他去与筑基妖物对抗，不是让他去送死？”
“老太婆，你听好了，又不是我杀的你孙子。是树妖，懂吗？”
叶天阳摸出腰间的荷包：“不就是想要灵石吗？整整两百块，这下可以了吧。”
“表哥，此事是叶家做得不妥。”
叶青云挡住砸向老妪的灵石袋子：“依我之见，我们应当先向这位——”
“你在以什么身份和我说话？”
叶天阳冷哼一声：“叶青云，我警告你，叶家多得是愿意陪我去倚澜宗的人。”
在兄弟二人对峙之时，那名佝偻着背的老太也在一旁捶胸顿足地嚎哭。
“我外孙在叶家有份洒扫的工作，可他每次归家，身上都青一块紫一块。”
“你们平日里欺辱他，那孩子寡言少语，也都忍了。为什么，为什么要……”她老泪纵横：“你们叶家这么多高阶修士在场，为什么偏让他一个练气期去？”
“草芥人命，仗势欺人。倚澜宗怎么会收你这种畜生败类？”
差不多得了。
叶天阳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
那死了的杂役他依稀记得，是个土里土气的低阶散修。
没有阴谋，没有不可告人的故事，他只是觉得好玩而已。
平日里修行压力太大，叶少爷偶尔会拿那些个小杂役取乐。
上次也完全是突发奇想：想看看低阶练气修士在树妖手下，到底能撑几回合。
原本打算随便给点灵石打发走，可看老太婆现在的撒泼样子，难保不会大肆宣扬。
若是传到倚澜宗之人的耳朵里……叶天阳蹙眉，觉得非常影响自己以后的名声。
于是，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上前，咔嚓一声，拧断了老妪的脖子。
“脏死了。”
叶少爷嫌恶地用锦帕擦手：“愣着干什么，还不把这老东西处理了。”
“……”
彼时的叶青云实力平平，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上一秒还在嚎哭的老妪，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睁着一双凸出来的眼睛，死不瞑目地瞪着灰扑扑的天空。
“快点的。”叶天阳催促道：“你是聋了吗？”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突然感到喉间涌上一股温热的液体。
叶天阳不可置信地低下头，只见那个木讷的堂弟，用利剑穿透了自己的胸膛。
他最后听到的，是叶青云口中吐出的四个字：“杀人偿命。”
叶家不会让叶天阳偿命的。
那就由他来执行——虽然要牺牲自己的性命，至少能给这个悲剧，添一丝名为“公道”的火焰。
年少时的清云掌门，已有着固执到执拗的是非观。
他从不虚与委蛇，不会装腔作势，更不屑阿谀奉承——若非老剑仙碰巧路过，他定将命丧黄泉。
那天之后，叶家少了一位叫“叶青云”的旁支，而倚澜宗，多了一位名为“清云”的弟子。
这位弟子是老剑仙的亲传，每日闻鸡起舞，从不懈怠。
而他的剑，正是剑仙亲手赠予的神剑——藏锋。
“常言道‘过刚易折，慧极必伤’。”
老剑仙抚摸着花白的胡子：“但是清云，收敛锋芒之时，更要——”
更要什么呢？
那时的剑仙没有说下去，清云道人也不得而知。
好长一段时间里，他在倚澜宗的名望都不高。
比起老剑仙那惊才绝艳的二徒弟，清云道人天资平平，样貌不上不下，性格更是又臭又硬，像块茅坑里的石头。
甚至有人疑惑：为什么剑仙陨落前，不将宗门交予更加出色的二徒弟掌管。
再往后，封印松动，无数邪祟复苏，蠢蠢欲动想要为祸一方。
也是那时，新任掌门连破三个等级，在仙君行走人间降妖除魔时，他以一己之力，生生抵御住了十只从无妄海侵袭宗门的高阶邪魔。
他用行动和信念证明了自己。
大器晚成，厚积薄发，方为藏锋。
*
“还是我去吧。”
清云掌门眺望远方黑压压的海潮：“师弟，把拂玉剑给我。”
殷晚辞浅淡的瞳孔眨了眨，无声拒绝这个极其不靠谱的提议。
“我比你早入门，比你年岁大些，理应如此。”
清云难得展颜一笑：“何况我早已有妻儿，这人间，也不算白来一遭。”
猎猎狂风吹过，掌门半白稀疏的头发被吹得扬起，他眯起眼，费力地向下伸手，拍了拍小楚玉的头。
“听话，跟你师尊回去。”
无妄海如今更是龙潭虎穴，清云张了张嘴，干巴巴道：“以后不要跟你师兄学了。”
“他那个吊儿郎当的模样，只会带坏小修士。”
真是够啦，楚玉微微叹气。
师尊是，掌门师叔也是。
怎么一个两个，都把她当成要保护的小孩子。
她的轻叹在狂风骤雨里显得微不可闻。
无论是师尊还是师叔，在这个节骨眼上去无妄海，都是在送死。
作为一名天不怕地不怕的问题少女，她自然是从小叛逆到大。
其中有两次，最为胆大妄为。
第一次，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坚持要做殷晚辞的徒弟。
第二次，是在烈火和系统警报声中，诉说的直白爱意。
而现在，这是第三次。
楚玉掏出五张残页。
哪怕师尊与师叔千般阻拦，她也非做不可。
金色的小刀，翠绿的断木，透明的水滴，红色的蝴蝶，黑色的土壤。
五张封印图同时升高，在空中逐渐合成巨大的光点。
海平面猝然金光大盛，璀璨光芒穿透晦暗的天空，似要将漆黑的潮水也染成淡黄色。
山水图不断旋转、熠熠生辉。此时此刻，那名抬头望向天空的少女，正是它们唯一的主人。
楚玉双眼眯起，视线因过于炫目的光芒而看不真切，体内的灵力犹如暴烈的巨浪，涌入即将成型的超阶灵宝。
瞬间被抽空，又马上被灵宝所反哺。灵力在身体来回循环，不断地冲击着每一根经脉，又爽又痛又爽。
还好现在是化神期，她想。
倘若修为低上几分，一定承载不了封印图如此庞大的威能。
“昭昭！”
仙君嘴唇发白，想要触碰她，却被将要凝为一体的封印图所弹开。
他从未如此慌张过，呼吸急促，瞳孔紧缩，一次次靠近缓缓升上半空的小徒弟。
“你想带着非雾剑和山水图，一个人留在无妄海上吗？”
唰——
以空中少女为圆心，无与伦比的灿烂光芒愈来愈强。
区区几息时间，竟凝住了即将蔓延至海岸线的百米巨浪。
“我已经成功了，不是吗。”
楚玉骄傲地扬起下巴。
她现在的力量，的确无法代替师尊，驻守狂暴的无妄海。
可不要忘了，她有着全文里最大的底牌——化神期的修士不够看，那么，拥有超阶灵宝的化神期修士呢？
每一段旅程都亲力亲为，事后也绝不将封印图交予他人。
其中虽有对天道和男主的挑衅，更是因为：她迫切地需要力量，需要成为完整封印图的唯一主人。
只有这样，才能孤注一掷以待开云观月。
在必死的BE结局中，寻到一个绝处逢生的出口。
一直以来，她都是被殷晚辞保护的那个。
而如今，她真的做到了，真的成功保护了自己想要保护的人，这种感觉……
简直不要太开心！
少女半闭着眼，漾起浅浅的笑。
其实，天道不用费尽心思布置主线任务的啦。
早在知道剧情的那天开始，她就已经做好了十条拯救师尊的计划了。
就算没有让她前去历险。
就算没有不做就死的任务。
就算没有金手指当奖励。
……
她也会选择，成为封印图的主人的。
第106章 我徒弟要嫁人了
金色光芒愈发明亮, 照得人睁不开眼。
原本惊天动地的浪潮，竟奇迹般地平息下来。
海上弥漫起阵阵霞光，这些辉煌的光晕逐渐化为一座巨型大阵, 一眼望不到边，似要覆盖整个海平面。
阵法炳如日星，流光溢彩，将所有的黑暗生物尽数压在大海之中。
远方有海妖不信邪, 想要强行越出海面，却在接触到阵光之后, 顷刻间化为齑粉。
这一次，她终于有所准备。
楚玉随意抹了抹唇边沁出的血丝，超阶灵宝这玩意儿太猛，饶是已经认她为主，过于磅礴的灵力还是让她险些招架不来。
好在计划成功了一半——在她的引导之下，封印图成功启动, 如今已布下无边阵法，压制住阴暗幽寒的大海。
接下来, 只需要寻找五位高手, 在岸上将自身力量传至山水图中，便有可能抹杀灭世邪魔。
没错，是【抹杀】, 而不是书中所写的【再次封印】。
天道与系统，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这两年间，楚玉曾无数次揣测过。
就在不久前, 一个天方夜谭般的猜想出现在她的脑中——仿佛一根看不见的线, 将先前所有令人不解的、困惑的疑点一一串联。
为了不打草惊蛇，她并未在光团面前提起。
楚玉身上沐浴着淡淡的金光, 连睫毛也染上了层金黄色。
她双眼平视前方，缓缓开口。
“师尊，我认为应趁此机会，将灭世魔龙彻底消灭。”
少女嗓音清脆：“一万年前，无数前辈耗尽心血，才制成了这张完整的封印图。”
“但是，他们将所有的力量都花在了制作超阶灵宝上，原先人才济济的修仙界瞬间变得青黄不接，整整一万年过去，达到大乘期的修士寥寥无几。”
清云身为一宗掌门，自是知晓师侄所言不假：“小玉的意思是？”
“她想聚集五位大乘期，将灵力隔空传入五行封印图中，在多重灵力的加持下，或许的确能消灭邪魔。”
殷晚辞替她说完。
说到最后，他凝视着她的眼睛，轻声问：
“你知道世上共有多少位大乘期修士吗？”
“知道。”
楚玉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师尊、师伯、伯母、琴仙前辈……唔，妖魔涧的妖王是不是也算？”
琴仙早已回到中州，现在就在倚澜宗附近的洞府；而她的书信同时还送到了妖魔涧，相信再过不久，白泽同样会赶来。
仙君平静地望着她，直到后者略略心虚地低下头。
是了。
当今世上的大乘期，不多不少，刚好五位。
若是仙君本人在那五分之一里，那么最后将封印图送往邪魔心脏的，便只有小徒弟一个人选。
……仙君偏过头，沉默叹息。
“你都计划好了，对不对。”
他长睫微颤：“所以昭昭，我该夸你未雨绸缪吗？”
纵然无数次以她为荣，但若要做以身犯险的举动，殷晚辞实在无法开口称赞她。
按照他的打算，这些都是他这个师尊所要做的。
清云看着这对别别扭扭的师徒，感慨小玉真不愧是师弟的徒弟，有着与他一脉相承的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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