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此时还是十六世纪,天花堪称致死率最高的传染病,成年人得上了都致死率都高达三分之一,小孩子就更不用说。明朝曾经不止一次爆发过天花疫情,最严重时曾死亡几十万人。
关于这点,冼如星其实只知道个大概,毕竟现代社会“天花”这种病毒已经被消灭,牛痘具体还是福安一点点实验出来的。
没有人是不怕死的,毫不夸张的说,牛痘疫苗的诞生给了众人一道免死金牌,而经过此事大家也意识到福安是真有本事。医生本来就是个技术工种,不像文臣武将那么敏感,于是在探讨再三,朝廷最终还是同意了。
福安创立的医学院时也参考了冼如星的意见,男女学生都招,以外科为主,同时兼顾药理学传染病等研究。毫无疑问,以后医生一定会成为除了工人外女性就业最高的地方,毕竟院长本身就给世人树立了一道标杆。
冼如星跟福安相交多年,如今对方总算能实现抱负自然也为其高兴。医学这种东西,除了要自己勤奋刻苦也少不了积极地跟世界其他国家交流,为了医学院能有更好的发展,她特意联系了之前派到去弗朗机当商业间谍的董小乙。
董小乙当年跟着外国商人辗转了多个国家,最后成功买下船厂,将技术带回大明,也算功成名就。这次才回来没多久,听见冼真人要见他,立刻换上最体面的装扮赶来。
许久没见,曾经那个嬉皮笑脸的小毛贼也成为了世人眼中的大人物,冼如星看着对方苍老了许多的脸,不禁有些唏嘘。闲聊几句就将医学院的事儿说了,希望能介绍一些国外的医者。
“这个……”董小乙犹豫了下,“主要现在医术好的,并且愿意长途跋涉来中原的基本都是传教士,朝廷对他们的态度是。”
“你只管宣传,这边的事儿不用操心。”冼如星摇头,历史已经数次证明中国人不太吃他们那套,尤其是现在没经历过近代史的摧残,大部分还以天.朝上国自居,突然冒出个黄头发绿眼睛的神,估计大部分百姓都嗤之以鼻。只要朝廷管制的好,掀不起太大风浪。
如此董小乙就放心了,两人制订了初步的计划,走之前他还从身上掏出个盒子递了上去,说这里面大多是些稀奇的植物种子,当年冼如星跟他提过一嘴有什么没见过的可以带回来看看。
说实话,女道士自己都忘记还有这一茬了,主要是自己有空间外挂,大部分作物都能从里面直接拿。这些年土豆.玉米.红薯收成都不错,老百姓的餐桌也逐渐丰富起来了,所以检查的时候有些漫不经心。果然,里面大部分东西她都认识,只有一种褐色的种子没见过,于是开口询问。
“啊,这个啊,”董小乙想了一会儿,“这玩意儿不知道叫什么,是弗朗基人漂洋过海在别的地方收的,听说能长挺大,而且会流出一种汁液,当地土人把汁液收集起来团成个小球,等干了之后往地上一摔能弹好远。真人,咱们用它做玩具卖个小孩儿,估计也能挣点。”
“胡说八道,做什么玩具!”冼如星笑骂一句,之后无比珍惜地捧着种子,没想到啊,心心念念的橡胶竟然这么得到了。
这东西可被誉为工业的基石,有了它,很多困扰许久的问题都迎刃而解,拍了拍对面之人的肩膀,冼如星夸赞道:“好你个董小乙,这回可是立大功了!”!
第97章
冼如星手起刀落收拾国子监是痛快了,然而那些被罚的.被退学的大少爷们可受不了了,回家跟长辈一顿告状。
国子监里念书的可不是宗室那群软柿子,除了勋贵外,还包括大量高官的亲戚,这其中总有些脑子不清楚的,见自家孩子受气,直接开闹。当然了,还有某些浑水摸鱼,可是能觉得冼如星现在拿他们开刀,不反抗迟早沦为跟宗室一个待遇。
于是之后的几日,早朝上吵得不可开交。
百官们哭天抢地,痛斥女道士的无赖行径,同时对着嘉靖表忠心:皇上啊!你要知道!我祖上跟随成祖靖难!我爷爷为老朱家流过血!
嘉靖扫了他们一眼,比功劳是吧,行。之后开始细数冼如星这几年做了多少事儿,立了多少功。毫不夸张地说,但凡其是个男的,现在就算封侯拜相都不为过。
众人面面相觑,话锋一转又道:功劳都不是最主要的,咱们才是一伙儿的!那冼如星一介女流,与陛下又不沾亲带故,这么在朝堂上搅动风云迟早要出事!
好嘛,这下子完全往皇帝痛点上戳。自打回京,冼如星就重新忙了起来,不仅如此,她也有点顾及自己跟嘉靖明面上走得太近导致一些工作没办法顺利进行,所以即使私下见面也都尽量隐蔽些。
这朱厚熜极为不满,回顾之前在船上的日子,感觉美好的跟做梦一样。现在这帮人竟然还说自己跟冼如星毫无关系,简直岂有此理!
他已经很久没发疯了。
望着下方吐沫横飞的官吏,朱厚熜平静道:“你们说的对,在世俗意义上我和冼真人确实非亲非故。”
百官们安静下来,他们注意到皇帝用的字眼,心中有了种不好的预感。果然,龙椅上的嘉靖当即撂下道惊雷,“我已决定,加封冼真人为大明国师,赐住交泰殿。”
交泰殿是离乾清宫最近的宫殿之一,平日乃是皇后受千岁礼的地方,皇帝具体什么意思已经很明了了。
官员们齐齐反对,皆俯首痛哭道:“陛下,冼如星一个出家人,不能让她霍乱后宫啊!”
“谁说国师要进后宫了,”朱厚熜皱眉,“国师此等人物,岂能沾染凡尘。”
“她不是朕的后宫,相反,朕是她的道侣!”
百官:“……”
……
朝廷因为圣上的爆炸性言论彻底开了锅,这回连费宏杨一清都懒得管了。
得知消息的冼如星放下手中的一切事物赶回宫里,半路上遇到了负荆请罪的嘉靖帝。
对方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小声道:“我一时没忍住……”
冼如星安抚地握住对方的手,她其实早就料到有这一天了,年轻人气血方刚,谈个恋爱要藏着掖着未免太难。如今官员们都闹到蒋太后那儿了,该面对的也总要面对。
深吸一口气,她与男友一同去了仁寿宫。
之前为了救他落水,蒋太后就一直没见她。对此冼如星也表示理解,单从母亲的
角度,看到自己儿子为了其他人命都不要了心里肯定不舒服,所以这次来甚至做了挨骂的准备。
然而出乎她都预料,蒋氏十分热情地拉过她都手,之后甚至将自己珍藏的嫁妆送给她当礼物。
面对冼如星不解的目光,蒋太后叹了口气,“你不用觉得不自在,我承认之前对你心存芥蒂,可如今熜儿都在朝堂上公开了,日后也没有回旋的余地。既然如此,我后退一步,看开点,大家都能好过。朝廷那边放心,我会帮着解决,你们过的好就行。”
冼如星:“……”
面对情况她能说什么呢,只有结结巴巴一句,“我以后会尽量对他好的。”
朱厚熜在一旁露出羞涩的笑容。
……
朝廷那边对待冼如星之事依旧在争论不休,反正现在也没什么大事儿,朱厚熜干脆给自己放几天假,打扮成平民样子与冼如星在京中四处闲逛。
恰逢七夕,一大早家家户户就开始准备宴席祭拜牛郎织女,路上到处都是卖“巧果”的,冼如星好奇买了一个,发现就是糖和面粉的混合物,甜得发腻,咬了一口就塞给朱厚熜了。
两人逛街逛腻了,便随意找了个景点坐下休息。
这里乃是京郊,后面有个新盖的小塔,主要用的是水泥玻璃这些新材料,当时刚建成的时候也轰动了一阵子,不少好事儿的大臣还上书,纷纷痛斥“奇观误国”。不过随着这两种材料的广泛应用,大家发现也就那么回事儿,便不再言语。
现在因为尚未开发好,在如此热闹的节日中倒显得有些荒凉,塔前有棵老树,据说已经有千年历史。上面绑了许多红线,红线下挂着小木牌,里面都是些游客许下的心愿。
冼如星看完不禁感慨,捞钱的手段真是无论在什么时代都适用。结果回头一看,皇帝陛下屁颠屁颠地抱着两个小木牌跑了过来,兴冲冲道:“咱们也写吧。”
拗不过他,冼如星只好拿了一个,随手写下国泰民安四个大字,之后委托附近僧人找了个树枝挂上。
朱厚熜见她这般,努了努嘴,“你得自己挂才灵呢。”说完抡起木牌奋力一甩,直接飞到树的最高点。
有些得意的看了眼女道士,“你不好奇我写的什么?”
冼如星从善如流,“好吧,写的什么?”
嘉靖看了看她,突然,面色爆红,支支吾吾一个字说不出来。
冼如星:“……”你看你还要我问。
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朱厚熜又凑上前道:“咱们照个相吧,难得周围风景这么好,留个纪念。”
女道士一想也是,遂趁着四下无人,拿出拍立得给两人照了张合影。
朱厚熜看着相片,接着又从身上翻出另一张。
冼如星注意到那好像是对方刚登基的时候两人在乾清殿里照的,里面只有十五岁的小皇帝还一脸青涩,学着旁边人笨拙地比着手势。
照片已经发黄,边角处还有些卷,看得出来应该是经常被人放在手里摩挲。
朱厚熜将这两张并列,心满意足地舒了口气,“真好。”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儿,现在竟然都实现了。
“傻子。”冼如星忍不住敲了他一下,两人相拥而吻。
一阵风吹过,满树的小木牌跟着摇晃,其中最上面的那个晃动得最厉害。
视线拉进,只见上面工工整整地写着一行字。
“愿君如星我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第98章
嘉靖十九年,北京城外。
伴随着“轰——”的一声,一个两面喷着白色气体的铁皮长箱从远处慢悠悠的驶来。
等其停下冷却后,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从里面推开车门,陆陆续续有乘客跳了下来。
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年背着时下最流行的双肩包,在站台四处张望。
很快,一个戴着眼镜的中间男人上前搭话,“请问?是小张举人吗?”
张居正点头,“是我,阁下是我师兄府上的?”
“小的姓木,张举人叫我木管事就好。”中年人笑了笑,接着打量了下张居正,“您怎么穿得这般少,三月份的京城还是很冷的,小的这就带您去附近的商店置办身衣服。”
“不用不用,”张居正潇洒地挥了挥手,掀开已领露出里面的羊毛衫,“这东西暖和的很,我在车上都出汗了。”
自打当年西北打了胜仗,蒙古一直都很消停,再加上又开了许多榷场,两边交易愈发频繁。如今国内纺织业飞速发展,像羊毛制品这种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东西已经流入寻常百姓家。
可以是头一次进京有些激动的原因,张居正今日话格外的多,回想起方才坐火车的经历,不由感叹道:“之前听闻‘和谐号’的过人之处,今日能坐上,也是三生有幸了。”
大概在两年前,营缮所里的匠人们凭借着不懈的努力,创造出了世界上第一台蒸汽机车,国师冼如星在检查之后提出了几点修改意见,之后马上投入生产,并赐名和谐号。现是于京郊铺设了一小节铁路,测试没问题的话开始全面推广。
说实话,用现代人的眼光来看,这辆火车还是非常粗糙的,时速最多也只能到达每小时二十多公里,跟马小跑差不多快。但架不住成本低啊,相较于畜力,火车明显持续性跟舒适性强多了,于是才刚运行,每天就有一堆人买票,百姓们就算没事儿也想多坐坐。
木管事点头应和,两人乘坐马车往京城走去。
刚刚乘坐火车,现在回归原始交通工具的张居正有些不适应,眼巴巴地看着木管事,“我听闻京城最近流行一种叫‘脚踏车’的东西,只靠人力也能行驶飞快,不如咱们坐那个去我师兄家吧。”
“那东西要练才能掌握,而且您是老爷的客人,怎能大老远骑车过去?”木管事哭笑不得,只能安抚道:“脚踏车我们府上就有好几辆,到时候您随便骑。”
张居正只能怏怏作罢。很快,到了城门口,少年终于见识到了心心念念的脚踏车,看着来往人肆意张扬的面孔,羡慕到了极点,“真好啊,这东西是怎么琢磨出来的呢?”
“其他还好,主要还是车轮子费事,需要一种叫‘橡胶’的植物,这些年朝廷在南方大量种植,还成立了许多工厂,如此才成功。”
张居正眨了眨眼睛,“我知道,不过我还以为那东西只能用来做罐头。”
他祖籍湖广,虽说对比京城已经算南方,可跟真正的热带相比气候上还是差多了,水果别说吃了,见都没见过。托罐头的福,也算尝到了不少新鲜东西。
北京在五年前又扩建了一次,远远看去,整座城恢宏得很,因为马上要到花朝节了,来旅游做生意的人很多,所以安检也十分严格,队伍排的老长。好在木管事能走特殊通道,将手里的铜牌文书给门卫看后,两人立刻进了城。
“这东西不光要身份,每年还得花钱的。”木管事解释道,之后在少年的追问下透露了个数字。
张居正瞠目结舌,早就听说这两年国家财政充盈的很,不光在各地修水泥路甚至还为幼儿老人等提供了一些优惠政策,想来有这捞钱的手段能不富裕吗!
待到进了城,张居正更是被一栋栋高耸的建筑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这是前几年朝廷没反应不过来,现在已经不让盖这么高的楼了。”木管事解释道:“一是存在安全隐患,二来容易遮挡视线,影响京城市容。”
张居正只听面容,还头一次知道市容这种东西。
“那是自然,北京城的一草一木都是一群名家亲手设计规划的,我们京城人和旁的不一样,讲究的就是‘素质’二字。”木管事语气中带着淡淡的骄傲。
然而话音刚落,只听一声暴喝“站住!”接着许多穿制服的公差飞奔而过,前面一堆推着小车.挎着篮子的小贩撒开脚丫子拼命地跑。
周围被波及到的纷纷怒骂,“要死啊,天天整这一出!”
“被追的是老陈家的,上次在他那儿买了两筐橘子,回家一量好家伙,给我差了半斤秤!”
“追的好,在我家门口摆摊,垃圾遍地都是,把路都占了!”
“害,都是做样子给上面看罢了。”
张居正的目光不自觉向身边人飘去。
木管事老脸一红,狡辩道:“那些想必都是外地的!”
少年憋笑,没有拆穿对方,他饱读诗书,知道这些都是城市发展的必经之路,无论这个城市还是这个国家,现在都还年轻的很呢。
两人继续往前走,这时听到有小孩子大吼,“号外!号外!洞天山人新书恢复连载!加版面特刊发行,喜欢的不要错过啊!”
“呀!洞天山人复更了!我得去买一份!”张居正惊喜地跳下车,穿越人群好不容抢到一份,之后如痴如醉地读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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