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不得人的东西全少了。”乔家长孙想起钦差的事情,忙问,“这会儿天已经亮了,那钦差可是来了?”
“来了。”晏怜笑盈盈地说,“钦差正是在下。”
乔家长孙:!!!
在他破口大骂之前,晏怜慢条斯理地给他讲明了如今的情况:“我确实是来问罪乔家的,但殿下要问的罪,是乔家苛待宗室贵女,希望乔兄能够仅仅交代这方面的罪行,不要节外生枝。”
“否则,以你真正的罪责,是要被判一个凌迟处死的。殿下那里有极好的药,能够让你清醒地被千刀万剐,其疼痛程度,远比你今日所受的火刑要重。”
乔家长孙看他的眼神宛如在看极为恐怖的巨兽,嗓音喑哑地说:“那些人将你称作索命的恶鬼,果然是对的。”
晏怜轻叹:“这世上有两种人最容易吃亏。一种是很听劝的人,另一种是很不听劝的人,很遗憾,你们家的人两种兼备。”
第109章
乔家的事情以极快的速度落幕。
萧云拿到的是一份非常漂亮的报告。
里面详细地写着“乔家欲遮掩罪行, 将知情人杀死丢入萧露院中并点燃大火,因当夜风向问题导致几位主谋同样葬身火海,仅一人生还”的全过程。
附带着唯一生还者的认罪口供, 与乔家其他人的口供。
每一句话都合情合理, 符合逻辑。
几乎没有翻盘的可能。
更因为搭进去了萧露那几个带有宗室血脉的孩子,她完全有理由借此向整个乔氏发难。
毕竟罪人是“自己作死”的,而这么大的罪责,总有人要出来承担。
这场大火,尚在晏怜给萧云的报备范围内。
她之所以同意,是因为有些东西确实会损失到萧露的名誉, 不仅是乔家, 萧露也要抹掉一些痕迹, 才不至于陷入社会性死亡。
这年头的社死,是真的能害死人的。
但是人员死得如此干净,就在萧云的意料之外了。
她甚至做好了面对“渣男带着孩子上京, 苦苦哀求妻子原谅,周围人都劝女子看在孩子的份上接受道歉”这种戏码的准备。
想了十八套手撕渣男的方案。
结果是几乎全员暴毙,就剩一个半死不活地站出来认罪。
而且全是有利于萧露的口供。
萧云说不满意是假的,但她还是觉得晏怜这小子有问题。
随行晏怜的墨盈和墨矢事无巨细地交代了经过,包括晏怜对自己行为的某些解释。
她听完直接冷笑:“理由倒是找的好, 也不知道是想说服谁。”
晏怜的话很有道理,但大概率不是他行事的理由。
以他那少得可怜的同理心,怎么会因为怜惜萧露这个受害者, 而将事情处理得这么干净嗯?
她觉得更多的是这人的作风问题。
也可能是对方想要给她一份足够漂亮的答卷,从而为自己的仕途打好基础。
萧云反手就从袖子里掏出一份心理测试的卷子, 交给墨矢说:“拿去给晏怜做,再告诉他, 他的答案决定了孤以后对他的职能划分。”
虽然这货不用测也能确诊反社会人格,但她有必要知道他的病有多严重。
从而让他少沾手某些可能危害到无辜之人的事情。
晏怜理解了一下“职能划分”的含义,遗憾地放弃在答案中作假,老老实实地填起来。
等他写完之后,颇为忐忑地交上卷子,又满心期待着太子的答复。
结果等来的却不是太子本人,而是一车经书。
一车。
二百五十本道家典籍。
墨矢将名家注释的典藏版《清静经》塞进晏怜的手中:“我们殿下说,晏公子有成为国师大人关门弟子,继承他老人家衣钵的潜质,所以希望您能够用心领悟这些书中的奥妙。”
晏怜:???
墨矢:“我们殿下又说,国师大人于炼丹一道上可谓是宗师,或许有办法改善公子的体质,让您能够延年益寿的同时,逐渐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晏怜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能活着谁想早死呢?
不就是读经书,以道法与国师相交么?他可以的。
萧云的本意是让某人接受国师的熏陶,逐渐获得恬淡的心境,而不是维持现有的“我觉得世界很糟糕,所以大家都去死”想法。
就算退一步,也能够借此消磨他不多的精力,让没空考虑对谁使毒计。
丢开暂时用不上的新下属,萧云马不停蹄地带着东西出门。
去喊上御史大夫一块去拜访怡亲王。
正准备跟侄子来一个促膝长谈的御史大夫:“……”
太子殿下对他隐约带着嫌弃的目光恍若不觉,语气沉重地说:“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孤也不知道该如何跟堂姐和怡亲王开口,先请大人您看看吧。”
御史大夫从她手中接过写成奏折形式的事情经过,看到第一行“七月十六,太子遣使抵达竹南松云县”就眉毛一抖。
七月十六,是太子在早朝上公布怡亲王奏折的第二天。
也就是说,几乎是在萧露抵达京城的当日,太子的人就快马加鞭地去了竹南。
情理上说得通,但看起来完全是早有预谋。
随着他看向后面的文字,眉毛抖动越发频繁,到后面不仅是眉毛抖,手也开始抖。
“在使者抵达没多久,乔家就自己烧了一把大火,烧死了二十七人?”
萧云点头:“真没想到,那乔家为了遮掩罪证竟然能做出如此骇人听闻之事。”
御史大夫欲言又止。
谢家家风严谨,他不懂乔家的所作所为,但他懂世家,懂那些脱罪手段。
不到绝路,世家是绝不会采用这种决绝的方式。
而且七月十六这个日子实在是选的妙。
是怕早一天让变成鬼的乔家人借着中元节,从鬼门里爬出来闹事吗?
太子仍旧一副唏嘘的模样:“虎毒尚且不食子,那些人竟然会因为担心堂姐的孩子为堂姐作证而选择灭口,当真出……唉,堂姐才出月子不久,这事要让她知道了,恐伤其身啊。”
御史大夫:“乔家人已死,殿下是准备降罪乔氏吗?”
萧云:“他们一家尚在嫡系,自然是要问‘教养不当’之罪的。”
御史大夫收回浮动的心思。
教养不当之罪,大多只是下旨斥责,影响一下家族的名声和子孙的仕途。
比起动不动喜欢抄家的皇帝来说,太子这处理方案非常“仁慈”。
只要不是要将乔氏赶尽杀绝,他就没有管闲事的必要。
太子让干什么就去做便是。
萧云话锋一转:“堂姐经受了那般折磨,又痛失五个孩子,谢大人觉得,该如何安慰她呢?”
御史大夫:“这是您的家世,老臣不便多言。”
“乔家敢做出那种事情,无非是觉得堂姐的身份不够贵重,桃妃娘娘对堂姐十分怜爱,将她与十七公主一般对待。”
“孤有意请父皇立堂姐为公主,以示安抚。”
眼睛半睁着的御史大夫霍然睁大眼睛。
“殿下……”
萧云淡笑:“大人觉得不妥?”
他:“……并无不妥。”
刚说不好管别人的家事,他此刻再有意见,那不是自打脸么?
太子突然要封怡亲王的孙女当公主,用猪脑子想都知道不可能是善心大发。
而以皇帝亲生公主的数量,皇室显然也不需要领养别家的公主,还是嫁出去多年遭受夫家虐待的公主。
一旦萧露进了皇室,皇室只有供着她的份儿。
但皇室里不可能出菩萨,太子必然另有所图。
难不成,怡亲王快不行了?
算一算年纪,怡亲王也有七十多岁,不是没可能。
即使大概猜到真实情况,御史大夫也没有高兴,因为他实在不懂太子跟他讲这些干什么,又是为什么非要他在这件事中拥有姓名。
满头雾水的他跟在太子的后面去了怡亲王府,本想混在一旁,结果太子后退一步,捂着头一副暗自神伤的模样说:“奏折在谢大人那里,请他为您说明吧。”
他:“……”
懂了,他是在被赶鸭子上架。
今天真是把过去一年的无语次数都给用光了。
整理整理心情,御史大夫从袖子里掏出奏折,缓步走至怡亲王的病床前,一脸同情地说:“事情已经水落石出,还望王爷不要为不值得的人伤心。”
怡亲王:?
他靠着枕头,垂眸说:“我还扛得住,大人请讲。”
御史大夫照着奏折念了一遍。
听完的怡亲王:???
怎么好像跟他知道的内容不一样呢?
不过转念一想,这样也好,相比起实情来说,这个说法对怡亲王府的名声没有太大的伤害,反而很能引起别人的同情。
犯人也死得干净,没有咬出真相的机会。
烦恼了好些时日的怡亲王感觉天气都明媚了几分,面上还要做出悲痛的样子:“本王自然不会心疼那些个不知好歹的东西,只是可怜我家露儿的那几个孩子。”
另外两人自然是多加安慰。
萧云最后把处理方案给怡亲王透了底:“此事将交于宗人府和廷尉府一同复审,没有问题的话,孤会罚没乔铭一家的家产作为给堂姐的补偿,对于乔氏,责令其整顿家风,族中子弟五年之内不得为官。”
这处罚听起来不轻不重,既不至于引起与世家的矛盾,也维护了宗室的威严。
怡亲王最后一口气也松了下来:“多谢太子殿下愿意替露儿做主。”
从王府离开后。
御史大夫去找了自己的侄子,问对方:“太子这是想做什么?”
跟对象透露了家族情况的谢攸面不改色:“或许只是想试探谢氏有无出山的打算,也或许是政务太过繁忙,看重您的才干。”
修身养性好几年的御史大夫一惊:“太子该不会是觉得我太闲了,像让我跟太子府的那些人一样日以继夜地埋身案牍吧?那跟牲口有什么区别!”
听说十三曹的人都只有月休两天了,这风气要是吹进御史台,那还得了?
谢攸:“……”
能吓到他大伯父,太子也是蛮厉害的。
在两司会审之前。
乔述还是没忍住去了天牢见乔家的长孙一面,想问问具体情况,看看有没有翻盘的机会。
事情发生得太快,又太过出乎预料,实在是对他们不利。
结果被对方身上的烧伤吓了一跳不说,还什么都没有探听到。
“您别问了,知道的人都会死。我不说,对您对我都好。”
在侄子的哀求与警告下,乔述匆匆离开。
结果饭都没吃上,他就又被请去了衙门。
因为就在他离开后不久,关在天牢里的乔家长孙就死了。
见到坐于上首的太子,乔述才惊觉自己踏入了太子的陷阱,后悔不已。
作为为人渣提供庇护的人,萧云又怎么会放过他呢?
第110章
谁也没有想到, 太子会突然出这一招。
他们都心照不宣地认为太子让乔家人提前死得这么干净,是不想讲影响扩大。
没想到太子会故技重施。
依然将乔家人的死,安在他们自己人身上。
“乔大人, 您不必太过担心。”上官迟用安慰的语气说, “乔家人为了遮掩罪证而杀人灭口,殿下担心这是你们家的传统,所以叫你过来问一问。”
其他人:“……”
怪不得太子遣散了身边的三教九流,这一个人的攻击力就抵过那些人加起来。
乔述语气僵硬:“上官大人说的这是什么话!本官没有做出那等事情,乔氏也没有这样的传统!”
上官迟:“那您可有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比如说全程见证的牢房看守,或是能找到其他有嫌疑之人?嗯, 也可以请道长招魂, 问问死者本人。”
乔述:“……”
他要问乔家的阴私, 当然得将牢房看守给支开。
当时在场的只有他们两人,哪里来的人证?
他只能硬着头皮,对着太子说:“那太子殿下是已经找到微臣的罪证了?”
萧云:“乔祎是前日夜里才到的天牢, 昨日由宗人府的人初步核实过口供,只有见你的时候才无人在旁,人也是在你走后不久死的。目前的嫌疑人只有乔大人你。”
上官迟积极提供了其他可能性:“也可能是乔家的死者想要整整齐齐一家人,打算把他也给带下去,要不您还是找个道长来吧?”
萧云在幕篱之下翻了个白眼, 让上官迟滚去通知右相和左相,乔述要暂时关押在衙门,不能去十三曹上班。
苏丞相听到乔述被抓的时候, 想骂蠢货又有点骂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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