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儿一声惨叫,落地后,飞快找了个地方躲起来。
似是畏惧顾远琛。
这个动作发生的太快,乔宁根本来不及阻止。
见状,她怒嗔顾远琛。
两人婚后一直琴瑟和鸣,感情甚笃。乔宁的心悦之心,自是坚若磐石,顾远琛对她也动心了。
夫妇之间还不曾闹过任何罅隙。
此刻,算是乔宁这辈子第一次对顾远琛甩脸子。
“夫君!你这是做什么?”
顾远琛理所当然:“那是只公的!”
乔宁:“……”
不让她挨近卫二小姐就算了,连只猫儿也不行?!
乔宁不是一个耍性子的人,她也明白,眼下的夫君还未真正成人,她活了两世了,理应包容他。
“下回不准如此,夫君可听见了?”
顾远琛比乔宁高出了太多,垂眸俯视着她,大概是这阵子一直压抑着情/欲,情绪一点就炸:“听阿宁这语气,像是在教训我?你那么羸弱,动不动就会哭,又凭什么训我?”
乔宁:“……”
这家伙,是在与她争家庭地位?
前世,是谁三更半夜抱着她的牌位,默默眼红的?!
乔宁哼了一声,拎起裙摆,踢了顾远琛一脚,这便跑了出去,头上的流苏簪子左右摇晃。
顾远琛张了张嘴,终是没能唤出声来。
他方才是怎么了?
岂能对阿宁那般态度?!
顾远琛自己都诧异。
他大抵还是急了,总想着彻底占为己有。
顾远琛又触碰到怀中的那包迷香,剑眉轻蹙,眼底一抹异色一闪而逝。
***
乔婳坐立难安。
一日不铲除容妃,她便以为容妃压住了她的凤运。
但容妃出自将门,又在妃位上,想要直接杀了基本没有可能。
况且,容妃的前夫是那位大殷的传奇人物。
帝王将容妃纳入后宫,又何尝不是一种心理补偿?
所以,乔婳思来想去,只有一条路可走。
那就是设计陷害容妃。
让容妃从朱翠宫的主宫搬出去,也能消除压在她身上的困咒。
乔婳自诩年轻美貌,容妃即便位份高,但朱颜逝去,还曾是镇国公之妻,只要略施小计,定能让皇上惩戒容妃!
乔婳开始盘算的同时,朱翠宫也收到了镇国公府送来的密信。
容妃尚且不知自己的夫君已经归来,她看出儿子给她送来的秘语,上面的符号,只有顾家几位主子才能看懂。
“逐风,他竟让我挨近乔贵嫔,还让我一切皆配合乔贵嫔,并且很快就能将我弄出宫去。”
容妃喃喃自语。
忽然,她红唇扬起。
一定是顾家开始谋划什么事了,不然,不会这么突然就要将她救出宫去。
心腹闻言,道:“娘娘有所不知,那位前不久被册封的乔贵嫔的确有些狂傲,时常带着人在后宫转悠呢。”
容妃是个聪明人,稍作思量,便再不犹豫:“收拾一下,我也出去走走。”
容妃少时熟读兵法,也曾与夫君并肩作战,她绝非是什么寻常女子,故此,得了儿子送来的消息后,容妃当机立断行动。
她从不是一个有优柔寡断之人。
容妃身边的宫奴,只有一个是从镇国公府带入宫的心腹,其他宫婢寻常时候皆在殿外侍奉。
容妃的仪仗队并不隆重。
但乔婳则是众星捧月。
她是贵嫔的位份,但不妨碍她提前享受上位者的尊荣。
权势就像是五石散,令人上瘾沉迷。
当容妃款步走来时,乔婳故意没有行礼,反而趾高气昂,她的身量自是不及容妃,但胜在年轻。十几岁的光景,是刚好绽放的年纪。
盛暑已至,此处是后宫最凉快的地方,旁边就是连通着宫外护城河的荷花塘。
若是平时,容妃不会轻易与后宫女子接近,但既然儿子给了她暗示,她便径直朝着乔婳走了过去。
容妃对乔婳可没什么好印象。
乔家亲女儿,欺负过她的儿媳!
容妃也是个护犊子的,乔宁已是她的儿媳,也算是她的闺女了。
所以,容妃开腔时,故意夹棍带枪,她是武将出身,如今这般年纪,气势更盛:“本宫还当是谁呢?原来乔家那位刚寻回来不久的千金。”
容妃压根不将乔婳视作宫廷嫔妃。
她已经听说,是乔婳主动勾搭了康元帝。
在容妃看来,这位乔三姑娘委实愚蠢。
后宫是吃人的地方,这里的女人们做梦都想逃离。
乔婳倒好,偏向虎山行。
乔婳最是厌恶被人轻视的感觉。
她往前迈出一步,与容妃面对面站着。
不愧是帝王喜欢过的女子,即便这把年纪,竟还风韵犹存。
乔婳已经坚信自己就是天生凤命。
她岂会甘心让容妃压制了她的气运?!
今天这样的好时机,她怎么也不会错过。
她已经想过无数法子,但都不太容易实施。
眼下,可真是老天都在帮她。
乔婳没有行礼,红艳的唇勾了勾:“容……容姨呀,日头这样大,你这般年纪还是在内殿歇着才好。瞧着容姨这般年纪,与我母亲差不多呢。”
闻言,容妃丝毫不愠怒。
很快,容妃在乔婳的眼睛里看出了一丝熟悉的神色。
这表情……
怎么有点像狗皇帝?!
不知是不是容妃的错觉,她总觉得,眼前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与康元帝是同一种人。
容妃脸上笑意不达眼底,她在静等乔婳下一步的动作。
这女子不会平白无故找茬。
果然,下一刻,乔婳就抓住了容妃的手,随即,原本秀丽的面庞上露出惊恐之色,大喊:“容妃姐姐!容妃姐姐不要啊!嫔妾错了!嫔妾这就给容妃姐姐磕头行礼!啊——”
乔婳歇斯底里的惨叫出声,随后,她便兀自身子倾斜,朝着一侧的荷花塘栽了下去。
她在小镇长大,幼时就会凫水,也时常与贾清在水底玩闹。
所以,落水对她而言,根本造不成任何威胁。
容妃站在原地,顿时悟了。
原来……
是闹这一出。
此刻,乔婳身边的宫婢们,纷纷下水捞人,一时间,荷花塘的水愣是被搅浑了。
心腹走上前:“娘娘,咱们该怎么办?”
方才乔贵嫔分明是演戏。
容妃却笑了:“无妨,咱们依了她。”
很快,康元帝闻讯而来,被捞上的乔婳柔弱不能自理,身上被宫人裹上了披风,趴在帝王胸膛,低低哭泣。
“皇上,嫔妾错了,不该对容妃姐姐不敬,容妃姐姐可是妃位,嫔妾方才却是怠慢了容妃姐姐,一切都是嫔妾咎由自取。”
容妃:“……”
呵,好一朵会演戏的山茶花啊!
难怪儿媳妇会被她欺负。
康元帝心情不悦,南蛮使臣无故失踪,原本要押运回京都的顾行舟也不见了,康元帝打算利用顾行舟的恨意,进一步触碰镇国公府的逆鳞,不成想,计划只能暂时搁浅。
他心中不爽快。
容妃是顾行舟的发妻,给顾行舟生育过子嗣,他一气之下,怒喝:“容妃,你可知错?”
容妃正暗中思量。
她得让狗皇帝惩戒她才行。总之,她要离开这守卫森严的后宫,如此,儿子来救她时,才能更顺利。
容妃挺直了腰杆,她知道康元帝想得到所有人的臣服,她便不如他愿,嗓音冷沉道:“臣妾无错。”
康元帝:“你……”
容妃年少时,是个只爱武装,不爱红妆的女子,也曾鲜衣怒马。她彼时看着人的眼神,是轻蔑的,高高在上的。
此刻的容妃,让康元帝想到曾经。
“来人,把容妃关去佛堂,让她闭门思过!”
康元帝会让所有厌恶的女子,变成蜡人。
所以,这里没有冷宫。
因为,会被打入冷宫的女子,都死了。
宫里倒是专门设立了一座佛堂,康元帝到底还是不舍得直接杀了容妃,毕竟,容妃可是顾行舟的妻啊!他迫切期待有朝一日,让顾行舟亲眼看着容妃在自己身下承/欢。
这厢,容妃达成所愿,被宫人领去了佛堂。
乔婳也自以为心愿达成。
康元帝内心烦闷,想寻些乐子,又刚好乔婳是他看入眼的新人。可谁知,他揽着美人时,又毫无兴致,完全没有那日在御花园碰见时的悸动。
康元帝面色冷沉:“来人!送乔嫔妃回去。”
乔婳矫揉造作:“皇上、皇上呀!嫔妾的心跳动不安,不信皇上摸摸看。”
她实在大胆又挑逗,像民间争宠的娇艳美妾。
康元帝年轻时候或许会吃这一套,但如今只想修生养性,若非极致的冲动,他根本不欲浪费时间。
不过,康元帝知道乔婳有手段,他又转身,捏起美人下巴,暗示道:“朕怀念爱妃初次侍/奉朕的那晚。”
丢下一句,康元帝大步离开。
乔婳站在原地,眸色眼神皆是不甘心。
那晚,她服用了药物。
看来,她还得去求那道士!
转身离开时,乔婳脸上的不甘又消失殆尽,她望向了朱翠宫的方向,露出野心勃勃的笑意。压制她气运的人已经离开朱翠宫,她很快就该获宠了吧……
***
宫廷佛堂每月初一十五才会有香火。
寻常时候,人迹罕至。
容妃入佛堂的第一晚,突逢大火,待宫人扑灭火源之时,佛堂余剩下半边框架。
容妃与她身边的贴身宫女,也变成了两具烧焦的枯骸。
听闻消息,乔婳暗自狂喜。
她原以为,将容妃弄出朱翠宫,不过只是权宜之计,还担心容妃会复宠呢。
容妃一死,这下,她再无威胁。
已是子夜之后,乔婳在内殿狂喜,身披薄纱睡裙,兀自对镜跳舞。
宫婢们面面相觑,只觉得这乔贵嫔有些不正常,但白日里她又会像正常人一般。
容妃一死,后宫哗然。
卫贵妃夜半惊坐起,总觉得事情透着古怪。容姐姐不是什么蠢人,岂会莫名其妙被乔贵嫔算计?而且,还想杀了容姐姐,也非易事。
康元帝亲自来了现场。
两具枯尸已经被抬了出来,用了白布遮盖。
“爱妃!爱妃啊——”
康元帝失声痛哭。
一众宫奴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谁也不知帝王到底是真情流露?还是又发病了?
容妃身量高挑,所以,两具枯骸很容易区分身份,较长的那一具便是容妃。
康元帝痛哭几声后,脸上悲痛神情戛然而止:“来人,将容妃抬去暗室,做成蜡人,这辈子便是烧成了灰,也只能待在朕的身边!”
掌事太监了然,似是已见怪不怪:“是,皇上。”
***
镇国公府。
一辆青帷马车,以极快的速度驶入角门。
角门处早就有人接应。
为了今夜的计划,顾远琛早就备好了两具身量稍有差距的女尸,也命人清理了镇国公府附近的探子。
总之,试图确保一切皆天衣无缝。
此刻,角门被黑甲士合上,老国公爷、顾远琛、乔宁就站在庭院中,见马车停下,顾远琛往前迈出一步。
苏容撩开车帘,直接跳下马车,行动果决。
婢女随后也跟了下来。
“母亲。”顾远琛唤了一声,嗓音听上去没什么情绪,但置于身后的那只手握成了拳。
乔宁刚好看见这一幕,她在想,顾远琛虽是男子,但这些年必定也会想着自己的母亲吧。
哪个孩子会不想娘呢。
她自己是孤儿,就时常会幻想自己母亲的模样。
苏容当场红了眼眶,颤颤巍巍应了一声:“唉!”
苏容上前拉住了儿子的手,又对乔宁招了招手。
乔宁走上前,苏容将两个孩子都抱住了,一阵低低呜鸣,仿佛眼前的重逢是那么的不真实。
老国公爷长长吁了口气:“回来就好。”
苏容这才松开了两个孩子,看向老国公爷,郑重行了一个大礼:“父亲,儿媳回来了!”
这时,夜色阑珊处,一清瘦颀长的身影一步步走来,顾行舟浑身是伤,皆是常年累积的旧疾,腿骨中还嵌入了一根铁钉,早已不利于行,一时半会无法痊愈。但他还是尽可能的保持着体面,稳稳的走了过来。
苏容只看了一眼,光线不明,但她一下就认出了顾行舟,瞬间怔住。
第59章
顾行舟曾是那般伟岸。
他是镇国公, 是顾家的主心骨,乃数十万兵马的统帅。
可以这么说,他就是一个年华的象征。
更是苏容心目中的盖世英雄。
苏容一直不信夫君已经死了。
此刻, 视线掠过薄光,她看着清瘦如骨的男人朝着她一步步走来, 她堪堪僵住。
苏容幻想过无数次久别重逢的场面,但唯独没有想过,夫君有一日会清瘦枯老成这般, 那熟悉的玄色锦袍完全不合身,她甚至可以看见布料里面的骨架。
苏容没哭。
她从愣神中清醒过来, 奔上前, 抱住了顾行舟。
她抱得太紧,更清晰的感受到对方身子骨的干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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