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远琛亲口承诺,一定会照拂好乔宁,卫靖这才放了他离开。
但卫靖今日始终没给顾远琛好脸色。
他看着顾远琛的眼神,就好比是看着拱了自家娇花的山猪。
***
东宫,棋局再一次走向胜败落定之际。
太子无心对弈,手中白玉棋子,随意搁置在了几颗黑子的中央,怎么看都像是主动入瓮。
他唇角笑意甚浓,一脸与有荣焉。
“先生,你看好的那颗棋子,不成想这样快就落幕了。”
不愧是他的卫姐姐,出手即死局。
世间无一人能及卫姐姐。
她,乃独一无二。
穆枫眠也没料到这一出。
他起初的确看好乔婳,哪知,那女子太过狂妄,这么快就将她自己作死了。她得罪谁不好,偏要去招惹卫家人!
乔宁的身份,穆枫眠已然知晓。
卫蛮,也一直都是他好看的人。
他憎恨整个宫廷中人,但卫蛮是个特殊的存在。
她本是哥哥的未婚妻,应该是他的嫂嫂,她理应是霍家妇啊……
太子察觉到穆枫眠走神了,笑问:“先生在想什么?”
穆枫眠只淡笑而过:“没什么,不过就是想起了一位故人。”
太子对穆枫眠的故人自是不感兴趣,又开始吐露心声:“先生,孤当真很爱卫蛮,孤不想让她当父皇的贵妃,孤要让她当皇后!先生,你可一定要帮孤!”
穆枫眠指尖的黑子落下,抬眸时,深邃眼眸中的神色晦暗不明。
“太子殿下,皇上不会容下国舅府,也容不下你。即便不为了争那个位置,你也需得自保。”
穆枫眠的话,刚好一语中的。
太子又何尝不知呢。
“孤……一定要争!”
穆枫眠笑了笑,但笑意不达眼底。
甚好!
父子相残,君臣相杀,内有忧,外有患,这大殷王朝也该走到头了!
***
从东宫出来,慕枫眠去见了一人。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失魂落魄的贾清。
这个傻小子,竟还试图去皇宫要尸首。
死在宫廷的人,基本上都是尸骨无存。即便可以找到尸体,也不再是当初模样。
“少傅大人,此人一直在皇宫外徘徊,被毒打了几顿,还不肯走。”
穆枫眠垂眸看着贾清,像看着一个可怜虫:“何必呢?人已经死了,你再也见不到了,不过……你若想替心上人报仇,我倒是可以帮你。”
仇恨是最好的养料,可以让一切凡夫俗子发挥最大的潜力。
果然,闻言后,贾清方才还万念俱灰的眸子里,出现了某种令人十分熟悉的神色——
是仇恨。
没错,就是要这种情绪。
一旦有了仇恨,再无能的人,也能展露可怖的一面。
穆枫眠觉得很有意思。
华皇后深爱着康元帝。
而不久之前惨死的婳妃,也有一个忠实的追慕者。
看来,这世上任何人都会被某一个人爱着。
“我、我要报仇!大人帮我!”贾清咬牙启齿。
他看着长大的婳儿,死在了年华最好时,他甚至来不及见上她最后一面。他曾幻想过,与乔婳成婚,养育几个孩子,他再帮衬隔壁镇做工,赚些银两开一间首饰铺子……
如今,一切幻想都破灭。
***
乔府长房的大院内,一片哀鸣,自是不敢大张旗鼓摆灵堂,连个尸首也拿不回来,只能设衣冠冢。
宫里对乔家的说法是,乔婳是暴毙而亡。
可傻子都清楚,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入宫之前还是活泼康健的,如何一下就暴毙了呢?!
乔大爷一夜白了头。
心痛到呼吸不瞬。
这个女儿丢失后,他发了疯一样命人寻找,得知乔婳的下落,他的欢喜不比陶氏少几分。
父亲对女儿的疼爱,很多时候都是无声的,他只想给女儿谋划一个顺遂人生。
可哪知,世事难料!
乔婳转头就勾搭上了帝王。
陶氏嚎啕大哭,美梦破碎,前几日还在京都城四处招摇,她乃婳妃娘娘的母亲。乔婳一死,陶氏的天都塌了。
她揪着乔大爷的衣襟,破口大骂:“你这个无用的东西!若非你在朝中没有建树,女儿也不至于没有靠山!一定是这样,婳儿才会出事!”
乔大爷没有反抗,只冷眼看着陶氏。
等到陶氏骂完,乔大爷一手将陶氏推开,他将乔婳的死算在了陶氏头上。
所以,他再也不想迁就陶氏。
“你听着,慧娘从今日起就是府里的贵妾,我留着你,不过是为了两个儿子的将来考虑,你若再执迷不悟,几个孩子都会被你害死!”
“陶氏,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曾经对你是真心的,不然我岂会与你生三个孩子?!我与慧娘结识于少时,她是我的通房丫鬟,她的确在你之前就跟了我。但我明媒正娶的人,只有你,与你成婚之后,我也没有纳妾。可你偏生胡作非为,偏执成疯。”
“婳儿没了,你很心痛是吧?很好!我有多痛,你也应该承受同样的痛楚!”
乔大爷丢下这几句,头也没回的离开。
乔老太太一病不起,对陶氏更是不待见了。她以为,若非陶氏那般虚荣偏执,乔婳不会走上岔路。
***
顾远琛信守承诺,带着沈浪与崔墨初逛了花楼。
他仗着自己千杯不醉,逮着机会就试图灌醉旁人,从而方便套话。
不过,他今日没有套出话,却发现沈浪与崔墨初皆是人精。
竟是事先有所准备。
看来,他二人也只是明面上相信自己,实则颇为防备。
顾远琛但笑不语。
无妨,等到这二人发现京都有多危险,便会主动向他投诚。
昏黄已至,如血残阳撒遍整个长安街,熙熙攘攘的主街上,百姓们纷扰繁忙,底层人始终活得简单肆意,却不知庙堂早已危矣。
顾远琛站在二楼俯视下去,狭长幽眸眯了眯,风流一笑:“顾某先行一步,你二位且尽兴。”
顾远琛说走就走。
沈浪故意揶揄:“今时非同往日,顾四到底是有家室的人了啊。”
崔墨初附和:“顾四房中藏着美娇娥,自是不会在意外面的庸脂俗粉。”
顾远琛只淡笑而过。
没错,他家阿宁才是最好的,旁的女子在他眼中皆只是普通的一介女流。
***
乔宁已经苏醒,意识也清晰了。
她身子骨酸痛不已,浑身乏力,不像是圆房过了,倒更像是大病了一遭。
元气大伤!
乔宁甚是费解。
怎会如此?!
流云侍奉着她饮了参汤,这又喂她用饭,却见自家小姐耷拉着脑袋,整个人有气无力的靠在床柱上,像霜打过的茄子。不过,容貌倒是更为明艳,说不上到底是哪里变了,总之,就连眼梢的神色也显得格外媚态。
流云笑着打趣:“小姐,原本话本上写的都是真的,你当真下不了榻了。”
乔宁:“……”
这也太丢人了吧。
何至于此?
难道旁人也是这样?
不对呀,她前世嫁过陆云卿呢……
乔宁心想着,她得操练起来,成为像婆母那样的巾帼女子。
武将的妻子,大抵是不好当的,太过羸弱可不行。
“公子回来了!”
守门婢女态度恭敬。
今日,阖府上下皆得了赏赐,是公子吩咐管事下发了银钱,人人有份,这座庭院的三名婢女得来的赏钱最多。
乔宁闻声望去,刚好与顾远琛对视上。
两人终于圆房了,可乔宁的记忆并不是很深刻,故此,她倒是落落大方。可顾远琛却是瞳孔一缩,明显紧张,他径直走来的过程中,目光躲闪。
“夫君。”乔宁唤了一声,嗓音有气无力,细一听,嗓子还有些沙哑。
顾远琛轻应:“嗯。”
他行至脚踏旁,从流云手中接过莲子羹:“你下去吧。”
流云讪了讪。
她已经习惯了,只要姑爷回来,她就得自觉退出屋子。姑爷只想与小姐独处。
这厢,顾远琛在床榻边沿落座,乔宁暂且还不知半月婵娟的事,以为自己已经解毒,所以,神色甚是放松。
顾远琛欲言又止。
“夫君,这次……辛苦你了。”乔宁此言一出,又觉得自己说了一句废话。
顾远琛喉结滚了滚,嗓音低沉:“可有哪里不适?”
乔宁摇头:“没有不适,只觉得浑身无力。”
顾远琛又问:“阿宁可还记得昨日回府后发生的一切?”
他是指,他们的圆房之事。
乔宁摇头。
顾远琛:“……”
乔婳已死,不然,他当真不介意去弄死一个女子。
只有他一人记住了,还真是颇为遗憾呐!
昨天,对顾远琛而言,也同样是一个十分重要的日子。
顾远琛亲自喂了乔宁食完莲子羹,之后,他慢慢吞吞从怀中取出一物。
是一只细颈小瓷瓶。
“这是什么?”
顾远琛清了嗓门,仿佛当做很寻常的一桩事,道:“是消肿的药膏子,我替你上药。”
乔宁:“……”
她后知后觉明白过来,顾远琛已经掀开裙摆,根本不容她反抗,那冰冰凉凉的感觉已经开始席卷。
乔宁一手扶着床柱,撇开脸去,不敢直视。可又刚好看向了床榻对面的铜镜,恰好瞧见了铜镜中的画面。
顾远琛正探头,神色专注……
乔宁索性闭上了眼,心慌意乱。
“好了。”男人低低哑哑的嗓音传来。
乔宁这才睁开眼,可下一瞬,顾远琛的脸已经近在咫尺,长臂撑在了她身侧。男人逐渐暗沉的眼神,以及他吞咽的喉结,让乔宁感知到了什么。
“夫、夫君!我们……不能如此!虽然还年轻,但也需得节制!”
顾远琛纳闷。
节制什么?
不是说“半月婵娟”每日皆需要解毒三次么?
怎么小妻子还没什么反应?
第70章
按着郎中所言, “半月婵娟”需得一日三解,且持续半月之久。但郎中并未言明,一天之中, 到底是几时开始发作。
显然,小妻子还没反应。
她的眸色清澈, 眼神清明,看着他时,没有旖旎缱绻的渴求, 却带着一丝防备。
顾远琛:“……”
即便没有中“半月婵娟”,阿宁也不该对他是这个态度啊。
阿宁倾慕他, 心悦他, 看着他的眼神理应时时刻刻缠绵悱恻。
当然,这只是顾远琛的美好幻想。
他只是期盼小妻子满心满眼都是自己。
被乔宁痴慕着的感觉甚好, 就像是他打了胜仗,赢了一切。
“阿宁……”顾远琛低低轻唤, 两人挨得太近,呼吸相闻,唇与唇几乎就要相贴了,若即若离。
暧昧拉到极致。
顾远琛已经开始动/情了。
可乔宁只是眨眨眼,缓缓歪过脸去, 更是避让开了两人之间的视线纠缠。
顾远琛:“……”
若是乔宁寻常时候如此这般态度,也就罢了。
可她中了/媚/药啊,还是最恶毒的“半月婵娟”, 她岂会对他这般冷漠?
顾远琛心里咯噔了一下,莫名怀疑自己的实力。
果真是他没有把事情办好么?
顾远琛支起身来, 面上不显,却是急着精益求精, 但这种事还需得多多练习,方才能够提升。他又不能与旁人练习,唯有静等乔宁恢复。
顾远琛下榻,看似漫不经心,交代了一句:“阿宁,为夫去见几位副将,这阵子不出意外的话,我一直都在府上,你若身子不适,立刻命人去叫我。”
乔宁茫然点头。
总觉得夫君有些怪怪的。
她目送着顾远琛的背影,观之其行走姿态,也甚是古怪。
乔宁:“……”
***
顾远琛的确去见几位副将。
他与乔宁已经圆房,时刻待在她身边,他再强大的意志力也难以招架。
从前,他流连烟花柳巷,从来都是纹丝不动,毫无所感。
如今却是不同了。
副将都是年轻男子,皆尚未娶妻,一心扑在了振兴顾家军的任务上。他们这些留在京都的人并不觉得放松,还不如去战场杀敌。但众人也皆知,京都同样是没有硝烟的战场。
皇上让老国公爷与四公子留守京都,又何尝不是一种软禁、架空。
见顾远琛过来,几人围桌烹茶,有一句没一句的谈话。
“公子,咱们府门外皆有人盯梢,探子数量又多了起来。”
“琳琅姑娘离开后,的确被隔壁陆云卿带走了,看来,她就是受陆云卿指使。”
“公子,咱们这些人在边关待惯了,也不知几时才能离开京都?”
顾远琛接过一名副将递上的茶,眉目深沉,亦不知在思量着什么,完全出神了。
“公子?公子怎么不吱声?”一副将催促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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