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若和张越来到走廊上,江若问:“怎么办?”
张越说:“要不你先回去?一会儿我就说你有点事先走了。”
“好。”江若刚要转身。
“去哪啊,不是说好一起去吃火锅的吗?”林宿说。
江若又立在了原地,张越说:“她有点不舒服,要先离开。”
林宿看着张越问:“女朋友不舒服,你做男朋友的不应该陪着她吗?”
张越看看林宿,又看看江若。原谅他肚子里的馋虫在作祟,他非常想吃一顿热腾腾的火锅。
这时张越的手机响了一下,他拿起一看,是江若发来的:算了,我和你们一起去吧。
张越得意的笑一下,揽着江若的肩膀转身走了:“走喽,一起吃火锅去喽。”
站在火锅店前,张越见江若呆愣在门口,问:“怎么了?”
这时的沈长云和林宿已经走到座位跟前坐下了,江若悄声说:“这家店我和林宿来过。”
张越说:“很正常,他不喜欢尝新,去熟悉的地方他有安全感。”
江若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坐在座位上,林宿把菜单递给她:“女士优先,你看看你想吃什么?”
江若连忙摆手,张越替她说:“她现在还在忌口,今天主要是为了陪我,是我非常地想吃某人请的火锅。”
沈长云抿口茶,轻笑一声:“你女朋友还真体贴,自己不吃也要过来陪着你吃。”
张越点头,话中有话:“没错,她确实非常地体贴。”
林宿把菜单递给服务员,又对服务员说:“麻烦把她的那套餐具收回去,她不吃。”
服务员愣了下,以为他在开玩笑。林宿又说:“不信你问问她吃不吃?”
“林宿,你过分了啊。就算她不吃,她也可以喝点水吧。”张越说。
林宿嘴角向上扬了扬,眼睛盯着江若:“我猜你女朋友连口水都不会喝。”
江若把面前的餐具递给了服务员。
服务员拿着餐具和菜单,满脸不解的走了。头一次见几个人一起来吃火锅,还有个全程观看的。
菜上齐后,锅里的汤咕噜咕噜冒起了泡,白色的烟雾飘上来,将几个人的视线都模糊了。就在这个时候,张越拿起公筷要往锅里放一些肉。
“张越,你女朋友不是特别体贴吗?”林宿眼睛盯着张越手里的公筷说。
张越愣了一下,江若从他的手中夺过公筷,把桌子上的肉全倒入了锅中。
张越给林宿使了个眼神,你想干嘛?
林宿耸耸肩,不想干嘛。
就这样,三个人吃着热腾腾的火锅,江若边咽口水边为他们服务着。有好几次水蒸汽飘到墨镜上,她伸手擦拭的时候,都差点把墨镜从脸上碰掉,惊得她脊背一片的凉意。
一顿火锅结束后,他们三个人吃的心满意足。江若不仅累的够呛,还饿的够呛。她把手中的筷子“啪嗒”一声摔在桌子上,正要站起身,一个端着锅的服务员正巧从她身边经过。
“江若,小心!”
江若灵巧地闪了一下,才幸免被泼一身汤汤水水。
但是......刚才那声“江若小心”好像是......
张越吃惊的盯着林宿,林宿直直地盯着江若,而沈长云正在盯着锅里剩下的几个肉丸子。
“你...你什么时候认出来的?”张越满脸不可思议的问。
沈长云接话:“反正我一眼就认出来了。一个人的神韵,仪态,一举一动,在相处之中早已经深深地刻在了对方眼里,印在对方的心里。所以,就算她把自己捂的严严实实的,熟悉她的人还是一眼就能辨认出来的。”
林宿勾起唇角:“你们两个人演这么久的戏,累吗?”
张越反问他:“你看我们两个人演这么久的戏,累吗?”
林宿双手环抱在胸前:“我当然不累,我乐在其中。不过,张越,且不说你们的演技有多拙劣,你们的逻辑也是破绽百出。哪有男朋友整天带着自己的女朋友去看别人做康复训练的?哪有女朋友当着自己男朋友的面总盯着另外一个男人的?哪有什么整形手术一个多月都不能让人开口说话的?”
沈长云问:“江若,我们都认出你来了,你还打算伪装到什么时候?”
江若垂着脑袋,双手搅在一起,虽然被揭穿了,但她却不敢摘掉所有伪装去面对林宿。她习惯了躲在这个壳里,与他保持着一个壳的距离。
张越气鼓鼓对着林宿说:“无聊!”
江若拿出手机给张越发信息:我们走吧。
张越站起身,拉了一下江若:“江若,我们走,不和无聊的人生气。”
江若没有生气,被拆穿后,她的心里反而轻松了许多。但她还缺点勇气,缺点去面对林宿的勇气。
两个人走后。沈长云擦了擦嘴说:“就这么放他们两个人走了?”
林宿笑一笑说:“反正还会再见面的。”
第七十二章
那天之后, 江若再也没有按时出现在康复中心。确切的说,她再也没有出现在他的面前。其实林宿早就想到会是这种结果,这就是江若, 时而怂, 时而勇。
张越告诉林宿, 江若因为太想他, 得了抑郁症。起初林宿还抱着怀疑的态度,自从在心理咨询中心的走廊上见过那一抹熟悉的背影, 他才相信张越所说的都是真的。包括她在江边的纵身一跃, 也是真的。林宿想到那个令人发指的梦,平静的江水, 被砸出一个洞。梦,从来都不是空穴来风。
再次见到张越时, 林宿说:“既然你都做了好人了,就好人做到底吧。”
张越说:“做好人有什么好处吗?”
林宿说:“从此你张越多了个标签。”
张越问:“什么标签?”
林宿答:“助人为乐。”
“去你的,这是你们做警察的标签。”
林宿有时候觉得人还真是个复杂的动物,在见与不见之间都能不停的徘徊,无形中折磨着自己, 浪费着生命。
林宿在张越的帮助下见到了江若, 江若站在咖啡厅门口的位置四处张望着, 与他对视的一瞬间, 她身体僵了一下, 脸上的表情有着些许的恐慌。
“江若。”林宿喊她。
短短的距离, 几步就到了,江若突然就迈不开脚步了, 她往后蹉跎了一步,林宿预判出她接下来的动作。
“江若。”林宿再次喊她, 试图挽留她,“我们谈谈。”
江若的眼圈微微发红,对着他轻轻摇了摇头,推开咖啡厅的门跑了出去。她背靠在咖啡厅的墙壁上,捂着胸口,一种强烈的负罪感在这里压迫着她。这个时候,她才知道张越给她的那身壳,一直都是她的遁藏之处。因为比起林宿不想见到她,她更害怕见到林宿。
江若抹一把眼睛,沿着热闹的街道,慢慢地走进了人群。走着走着,她听见身后两个女人的对话:“刚才那个男人长得好帅啊,可惜了是个瘸子。”
“是啊,你说他走起路来那么吃力,干嘛不坐轮椅啊。”
“不知道,摔了那么多下,怪心疼人的。”
“……”
江若身体怔了一下,脚步停住了。她转过身朝着相反方向奔跑,人很多,她嘴里不停地说着:“麻烦让一下,麻烦让一下......”现在的场景,现在的心情,就像当初她在雨中追着父亲的那把雨伞一样,只是这次她知道自己要追的人是谁。
熙熙攘攘的道路上,林宿正狼狈不堪的趴在地上,他拒绝了想要帮助他的路人,两只手用力地撑着拐杖慢慢地站了起来。看见江若后,他对着她抿唇笑笑:“江若,站在那里别动,我来找你。”
江若就这么静静地站在了原地,任眼泪滑过脸庞。看着林宿一步一步的朝着她走近,江若笑了起来。他都这样了,还坚持向她走来,她怎么能哭呢,她应该笑着迎接他才对。
当林宿站在她面前时,江若说:“林宿,我来赎罪。”
林宿扔掉拐杖,张开双臂:“过来,让我抱抱你。”他实在是走不动了。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周围的熙来攘往都与他们两人无关,他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江若贪婪着呼吸着他身上的气息,她有多久没有抱过他了。他身体的温度还是和之前一样,他的心跳声也和之前一样,一切都没有变。他还是他。
江若担心他站太久会累,她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扶着他的手,缓慢地走回了咖啡厅。到了咖啡厅,她与林宿面对面的坐着。
林宿抓着她的手,问:“你要喝点什么吗?”
江若摇头。
林宿的手指抚摸着她的无名指,那里有一圈白色的印记。
“当时怕你认出来,就把戒指取下来了。”江若抽回手,低声说,“没想到多此一举了,你早就认出我来了。所有人都说你死了,他们都告诉我你死了,可我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你还活着,你没有死,你没有被我撞死......但是,我却怎么也找不到你,哪里都找不到你,我开始渐渐地相信,也许你真的死了,也许在那个雨夜你就已经死了。然后,我告诉沈叔叔让他把我这个杀人凶手抓起来,他却说......是你自己撞过来的......”
江若垂下头,捂住了脸颊,滚烫的泪水落入手心,有一种让人无法抹去的悲痛。
林宿沉默地看着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原来,他认为所有对她好的结果,都有着另外一面。
良久,林宿重新拉着她的手说:“江若,对不起。其实我从国外回来的当天,张越就问我想不想和你见一面,当时我拒绝了。”
江若问: “为什么?”
林宿说:“我以为自己再也站不起来了。”
江若说:“你知道我不会在乎这些的。”
林宿攥紧她的双手,眉心轻轻拧了起来:“可我在乎,当我知道自己再也站不起来的时候,我想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这辈子再也不要见到你。我不想你接下来的人生就此被我拖累,如果我连护你周全都做不到,我......”
江若打断他:“护我周全?林宿,你所谓的护我周全,就是把自己搞成现在这个样子吗?你这样做,有想过我的感受吗?有想过我接下的余生要怎么过吗?有想过我害死了自己最爱的人,还能心安理得的活在这个世上吗?
比起法律对我的束缚,我更想让你好好活着... ...”
林宿没说话,只是深深地看着她,慢慢地红了眼圈。他想过很多种情况,想过很多种后果,就是没有想过江若的感受,他以为他为她规避了所有的风险,却不知带给她心理上的压力是如此的沉重。
“对不起,江若我...”
江若含泪地看着他,哽咽着:“不要再和我说对不起了,你处处为我着想,哪里对不起我了?我除了不能接受你离开我,其他事情上我没有那么脆弱的。”
她的话让林宿有一刻怔忡,他张了张嘴,终究没再发出一丝声音。
江若问他:“还记得我们订过婚了吗?”
林宿答: “当然记得。”
江若又问: “我们是不是该结婚了?”
林宿愣了一下,他曾想等他再好一点,等他再健康一点,再去想他们的未来的。
“我们可以先领证,你要是觉得你现在不方便,那就等你好了,我们再办婚礼。我们可以回水城,你水城的家里有电梯,我们就住在你的家,我可以照顾你的生活起居,我也可以陪着你一起复健。”这时,江若的眼睛璀璨无比,她小心翼翼地问林宿,“你觉得可以吗?”
林宿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扬起唇角,说:“可以。”
江若的脸上绽放出一个明艳的笑容。
江若把要结婚的消息告诉了周明秀,周明秀的脸上茫然失措,说话都有点结巴了:“他...还活着?”
“他还活着,只是双腿还在恢复中,要想正常行走还需要借助外界的力量。”
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周明秀也知道她对于林宿的执着,林宿活着对于她来说,当然是件天大的好事,她再也不用担心江若对自己生命的漠视。
周明秀甚至没有问她,你想好了吗?这句话实在是太多余了。
这天,康复中心变得极其热闹。一个女人谩骂着一个女人,江若就是那个被谩骂着的女人。
“杀人凶手,你这个杀人凶手,你怎么敢出现在林宿面前的?你怎么敢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林母的情绪显然特别激动。
江若任由林母对着她推搡,对着她叫嚣,她一声不吭。工作人员苦口婆心的劝说,林母依旧不依不饶。终于,林母累了,她瘫坐座椅上,指着江若再也说不出一字的时候。江若开口说:“我要和林宿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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