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太子殿下??
清黎随意路上捡的一位落魄子弟,竟然是晟国未来的储君?
看来这泼天的富贵终于轮到清黎了。
第7章 神君,终于找到你了
天色渐渐泛白,万道金丝穿透高云和薄雾。黑三谷难得今日被暖阳覆盖,黑雾散去,暖烘烘散着晨雾。
凌涵的玉冠已经在一阵骚乱之中崩裂,黑中掺白的发丝无序地散乱在脸前。他双目无神,嘴唇一比一翕:“不可能,不可能,太子殿下怎么可能会不远万里跑来南陵呢?”
他又转而看着横着冷眉的傅简,看着他腰上的鹅黄龙纹腰牌,雕刻繁美,阳刻阴刻天斧神功,以及其上隶书所写御林军三字,这才确信了眼前带着面具的男子正是大晟的太子殿下。
予安便是晟国的太子殿下,萧璟云。
清黎倒是记得,有日在茶馆避雨曾听见说书先生对太子殿下夸夸其谈,说晟国出了一位明君。
传闻太子殿下一袭白衣卿尘站于鹤仙楼,飘飘欲仙,真有几分羽化而登仙的神采,高洁如傲雪寒霜。就此一现世,就明动晟都大街小巷,一跃成为不知深闺多少女子的春闺梦里人。为人尊师重道、克己复礼,轻百姓劳役赋税,礼贤下世,是储君的不二人选。
私生活方面,只听闻萧璟云只闷着内廷和东宫来回跑,每日挑灯处理政务到夜半三更。东宫也无藏娇,也未听说殿下心怡哪位官家小姐。这些年唯一能走近萧璟云的女子,好像也只有相府千金——虞谨禾。
清黎还未先慌自己先前遇太子殿下不救,还转头乱扒殿下衣物,还教唆高高在上的殿下吃鼠肉。她头痛扶额,人间未来的储君竟被她如此玩弄,万一予安,不,应该是萧璟云事后翻脸,给她安个不敬之罪,该当如何?
倒是凌涵已经似狗一样连爬几步跪在萧璟云的玄色皂鞋旁,一边磕头一边口中声嘶力竭:“殿下,殿下,下臣知错!臣有眼无珠,差点误伤了太子殿下,臣罪该万死,只请求殿下可别送臣去十三司,臣只求痛快一死。”
清黎瞧着凌涵如此恐慌十三司之名,不禁疑问道:“十三司?”
傅简一脚踹上:“就该送你这种狗官去十三司。十三司乃我大晟第一刑衙,以十三司刑罚出名。活人进十三司首先要穿琵琶骨,祛骨削肉,再受尽十三种晟国酷刑,分别为油锅烹煮、铁链锯割、灌铅水、脊椎剥皮、惧五刑..”
清黎听闻此言打了个寒颤,这般十三种刑罚走下来,不得连个骨头渣都不剩了。
气氛已经烘托到这,话里话间让只是一介平民的清黎不经反思己过,她可不想也被连同打包送去十三司。毕竟若他只是予安,她还可以无所顾忌。但如今,他贵为权势滔天的未来储君。
常说君王喜怒不行于色,常喜欢让你先得意几天,然后再一同收网,连根拔起,擅长秋后算账。清黎不禁后怕,萧璟云对付凌涵不就是用的这一招嘛?会不会也轮到她。
清黎为自保小命,顺势接着凌涵的鬼哭狼嚎躬身行礼,捏着靛青帕子揩着眼角莫须有的眼泪,楚楚动人:“殿下赎罪,民女也有眼无珠,差点轻薄了殿下,还望殿下赎罪。”
此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萧璟云的清白之上,无人在意披头散发沦为背景板的凌涵。清黎一语惊人,围着萧璟云包括傅简在内的御林军也无不被此话惊地面面相觑,有些甚至还未娶妻的糙汉子红了脸。
傅简自是护主立马一个横刀架在她的白皙脖颈之上:“轻薄?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贪图殿下美色?”
“这位大人,小女子冤枉啊!此事说来话长,我就是想解开殿下面具时不小心碰到了殿下的唇间,殿下重伤未醒时为寻财宝不小心扒开来了殿下的贴身衣物。”清黎纤细五指移开冒着寒光的冷刃。
一言信息量盖过一言,惊得众人是哑口无言,虚汗直流。
萧璟云语出平静:“你真的这么做了?”
清黎软睫扑闪,挂着几滴盈珠儿。
默认罪行。
傅简气得直发抖,恳请萧璟云:“殿下,也将此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连同凌涵一起送去十三司。”
凌涵被吓得一命呜呼,直接不成器地晕死过去。
朗空星垂,风吹衣带,影影绰绰的花草如藻类般摇曳在青坡之上,倒映在如镜的湖面。
萧璟云垂带蹋道,从幽暗之处站在清月底下,清辉月光留恋在他冷峻的眉眼。出尘不染,像一个静物一般没有一丝生气,由内到外的儒雅风度,与气得火冒三丈的傅简犹如天壤之别。
清黎上前抓住他的衣带,微微扬起粉嫩脸颊:“殿下,小人真是无心之失。小人也不需要殿下帮忙寻人了,也不需要万箱金银财宝,只求殿下能放小人回南陵深山。殿下,切莫因小人动怒。”
萧璟云抽出他的衣带,眉眼不抬:“可我,并未生气。”
他说的轻微:“只是觉得,男女相授,不妥。”
“啊?”
清黎见着萧璟云紧盯着自己的双手,猜测道:“殿下,不会要砍了我这双亵渎了殿下的双手吧。”
未等来萧璟云的答复,倒是等来了傅简一旁:“殿下,只剁手太便宜她了,还是让臣把她压入十三司吧,移交给司门。”
萧璟云瞥了一眼傅简。
傅简悻悻闭上嘴巴,跟随太子多年,他早就能做到一个眼神、一个手势便能解读殿下之意。指挥着士卒托着昏死的凌涵退下,自己也随之退下。
清风吹拂,刚刚杀机四伏之地如今恢复如往常一样,静谧。清月之下,只有一对男女静静的注视着彼此,视线交织,各怀心思。
清黎最擅观人心思,可她却猜不出眼前之人的情绪,不知他是恼是怒,是恨是冤?
萧璟云坐在青石之上,银色祥云袍与这清辉相得益彰,神情宛若冰霜。此情此景,不知为何,让清黎联想到在上清之地的扶桑神君,曾几何时,他也是这般坐在巨树之上,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
明明萧璟云近在迟尺,却又一种不可言说的距离感。
此情此景,简直同与扶桑神君初见那日一模一样。
心中的答案愈发清晰。
清黎珠环相碰,鬓边垂下细细硬是晃出的点点银光和光晕:“殿下,会哭吗?”
萧璟云脊背一僵,一时之间不知如何作答。
清黎绛唇轻启:“我与殿下相识不过一夜,可感觉殿下好像从来丝毫情绪,简直像一个没有情感的人偶一般。”
此话一出,像是解了萧璟云的哑穴一般,他竟幼稚地开始反驳:“我是人,并非人偶。”
清黎盈盈一笑,温声道:“那殿下生气一个,开心一下,我瞧瞧?”
“我为何要生气?”
她瞧见萧璟云端坐于石上,有意身子前倾贴近他的坐怀,纤玉五指触及到他冰冷的鎏金面具:“殿下可知,人的七情,分为喜、怒、忧、思、悲、恐、惊,而脸上也会浮现对应情绪。”
刹那间,萧璟云本能抬手抵住面具,耳根在不易察觉处泛红:“自然知晓。”
清离垂落的发丝稍稍挠痒着他的脖颈,发丝划过之处攀上一丝粉白,是身边之人的体温炽热。
“那殿下可知晓,为人最可贵的是什么?”
“是能因七情感受万物,感受每一天活在世上的意义,而不是茫然看着世事变迁。”
“有情人会在两情相悦之时,欢喜若狂,恨不得走街串巷、敲锣打鼓和别人分享自己的喜悦。官商之人,会守着自己无上财富,每日患得患失,一个心悬在高处。亲人去世,痛失所爱,人们常会悲痛欲绝,心中抽搐。人之将死,包括我在内,皆会心头颤栗。”
“殿下,感受过这些情感吗?”清黎指尖轻点他的胸膛:“感受过此处,因为人和事而博动吗?”
萧璟云侧过脸:“未曾。生来没有,如今也不需要。”
“别动!”清黎眼神深邃,似笑非笑,移开面具一半,露出他清俊的眉眼、高挺的鼻梁。
果然,面具之下,是与扶桑神君一模一样的容颜。
清黎心中狂喜。
她就这样节节逼退萧璟云,直至逼退到二人失去重心,一同倾倒在巨石上。就算这样,清黎也不就此放过身下之人,双手张开,把萧璟云圈住。澄清眼神望进了如死潭一般的眸底,深不见底隐着难以察觉的细动在微微作祟,瞳孔微颤。
清黎凑地更近了,有意把自己的鼻息呼在他清冷的眉眼之上:“殿下,你难道就不想体验七情中的喜吗?”
“你有想过要尝试爱一个吗?你想体验被人喜欢是什么滋味吗?”
也不知清黎哪来的胆子,今夜竟敢如此大胆戏弄着曾经的上清神君。
萧璟云的脸颊上慢慢染上一层红晕,但眼里寒气更甚几分,他终于带着些厉声回道:“不想。”
瞧着他羞恼,清黎终于心满意足地放开他,带了几分嫖客得逞的快感。
“难道殿下就想这么麻木无情的过一辈子?一生体会不到七情,不想同常人一样?”
“比生死更可怖的是,你无所念,无所私,看似清醒,实则麻木地耗费这漫长岁月,生不如死。”
萧璟云慢慢冷静下来,面色恢复如常:“我无需。只要万民皆有即可。即使我永远体会不到、不知他们为何忧喜、悲伤,我也会一如往常一样守着大晟黎民。”
“我唯愿,家国永安。”
清黎这才明白,无论是萧璟云还是扶桑神君他们皆有一种奉献于天下苍生的神性,他们所见只有脚下万民,从无自己。扶桑生来唯有的使命,就是守护人、天、地三界秩序,他可以万年化作神木支撑天地,维序阴阳。这份沉重的神性,让他超脱于世,也让他居于高台,一人孤寂。
而萧璟云,亦是如此。此世他虽不在是扶桑神木,也不是神君,但也是掌管一国生死的储君。
清黎抬眸望着萧璟云,低声说道:“可,你是人。”
此世,你是人....
清黎的声音愈来愈轻:“是人,并非草木,你就应该和他们一样有情。”
萧璟云不想与之争辩,起身,身子背过:“就此别过,我会派遣人护送你回南陵。”
“多谢清黎姑娘的救命之恩,我答应姑娘的万金,必然会奉上。”
“至于寻姑娘故人...”
清黎:“不用了。”
我已经找到你了,扶桑,萧璟云。
第8章 真相昭雪
屋内并未点灯,唯有清光明月透过飞絮纸窗飘然洒落在屋内。帷帐素净雅洁,一鼎鎏金青铜炉,炙燃炭火内熏染着墨香和龙涎香,清香绵延不断。屋角刻摆着复花纹的架子上置着一个盤匜,盘以承水,匜以注水。带着剑穗的古剑,悬挂于架子旁。
萧璟云捧着清水使劲清洗着自己的脸庞,刺骨的水珠顺着下颌沿着脖颈一路延伸,领口的衣襟被水浸湿。他借着剑刃反射的冷光,第一次仔细观察着自己的眉眼,空有其表,却无眸光。
不知为何,他生来没有喜乐悲伤,也无泪。
他试问身后的掖庭侍卫:“我是怪物吗?”
侍卫答:“殿下,您乃九五之尊。学的是大道国法,自然不会被被我们小人物的情感傍身。”
敲门响起,傅简压着已经清醒过来的凌涵押入正厅,座椅俱全,一进门便见一道美妙绝伦的百鹤来朝的座屏,木胎通体漆黑,四周嵌以细蕊,格调尤高。
萧璟云渐渐从座屏之后缓缓现身,落座于一旁的黄花梨木椅上,目不暇视地盯着这幅座屏。
一开口,便把凌涵吓得够呛:“凌大人府内,玉石作画屏风,屋内陈设乃是上好梨木,奢华程度堪比宫廷。南境觀山一带何时富有了?还是说,只有凌大人独享其财?”
凌涵吓得牙关打颤,来来回回重复着一句:“殿下饶命。”
萧璟云眉眼不抬,翻开真正的粮册和卷轴,越看眉头愈发紧锁。翻到最末,直接把真册扔在凌涵脚上。
傅简捡起,刚翻几页,便看到赤字写到每月仅有半石粮草,一车军需运往前线。傅简双手紧握着拳,咬紧着牙,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鬼魅般猩红,直接重重一脚把凌涵踹翻在地:“你个中令官,怎敢向朝中上书说每月百石粮草,百车军需运往前线!”
他揪着凌涵的衣领,怒目圆瞪:“仅仅半石粮草,连喂马都不够!”
“傅官饶命啊!十年前,我地南境有天灾降临,庄田都被大海淹没,实在没多余粮草运往前线啊!下官也是怕陛下怪罪,所以才谎报了一点。”凌涵大指和食指比出一点。
更把傅简气得不打一处来:“你还敢说只是一点?!”
凌涵慌了:“晟军刚与三国开战之时,连连击败对面,所从敌军那边缴纳的粮草、物资应该不在少数,撑过三月应该不成问题。再说,真正让晟军灭亡的是镇北将军这个叛国贼,可与小人没有关系啊!”
傅简一个武夫,自然也辩驳不过狡猾如狐狸的凌涵。
萧璟云面色从容:“真的只是谎报数目吗?”
凌涵眸光微动:“殿下此言何意?”
萧璟云:“李望春乃是镇北将军的行官,他与你毫无联系,又怎么在暗中帮你编写假账?此外,一连三月前半石粮草运往前线,镇北将军不会起疑吗?怎么从来没有一本文书送往朝中?所来皆是战报,也皆乃李望春所写。”
“南陵既然天灾,凌大人为何还自荐中书令一职?为何还承诺十石数额。是不是假借中书令的权势,好向百姓征粮,并且暗将粮草进行转移。”
凌涵虚汗直流,眼神闪躲。
萧璟云不慌不忙站起身子,用火烛点燃一株熏香:“凌大人和李望春应该皆是受人指使吧?是不是幕后之人,叫你暗中转移军需、粮草、军饷,并叫李望春做出假账。”
“一查,便可明了。”
天下阵阵惊雷,闪电划破夜空,瓢泼大雨洗刷着南陵各处红砖绿瓦,檐下草木被骤雨洗涤干净,急雨摧残。
随着最后一叶凋落,凌涵像失了心疯一样,颤颤巍巍直起身子。他手指天,脚踩地:“查啊!那就来查啊!”
他咧着个嘴,嘲弄着萧璟云:“觀山案,可是陛下心头的一根倒刺。谁不知陛下生性多疑,最怕亲近之人的背叛,每夜想到觀山案都会在夜半惊醒。陛下严禁下令,不许任何人再彻查觀山案,殿下不会不知道吧?”
“咋们陛下的心思深沉多疑,若殿下为一介叛国贼伸冤粮草之事。你觉得陛下会赞你高洁圣明吗,还是会怪你忤逆他?况且,我听闻。殿下上个月刚惹得陛下大怒,被罚闭门思过,太子之位都将不保。”
“臣倒是想看看,是臣先成为阶下囚,还是殿下沦为废太子?”凌涵披头散发,眉眼上挑几乎是贴着脸逼近萧璟云:“殿下,听臣此言,还敢查觀山案?”
萧璟云下颌紧绷,眼底深黑隐晦,平静说出:“为何不敢?”
“啊?”凌涵懵了。
萧璟云握着一盏青白玉瓷的茶盏,轻轻吹着浮在上层的茶叶,一口送入口中:“我会送你入狱,在父帝面前承书你的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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