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乱了起来,皇子妃子们纷纷朝着宣辉殿跑,那是他们的生路。
“拿下他们!”蒋安顾不得李延昌,当即大喊道:“北临世子伙同都虞候沈妤,刺杀皇子并意图弑君,谁能取下他二人首级,我赏黄金百两!”
沈妤环视一圈,见重重禁军警惕地围了上来,慢慢地收缩着包围圈,她除了往宣辉殿退别无去路。
可她还有谢停舟,中间隔着禁军。
数千人一眼望不到头,便是车轮战也能将他们困死在此处。
谢停舟看向沈妤,他已经准备踩着尸山血海走到她身边去。
他缓缓抽出挂在马上的一惊霜。
沉寂已久的利刃在主人的手中泛着银光,似乎已在为之后的大开杀戒感到兴奋不已。
“谢停舟!”蒋安怒目圆睁,“你没有武功尽失?!隐藏得真好啊,但是没关系,今日就让你粉身碎骨。”
谢停舟抬眼看去,“李延昌已活不了,你还不束手就擒?”
“那当老子傻吗?我已经反了,这个时候束手就擒就是死路一条,我先宰了你再说。”蒋安狰狞着脸。
“禁军听令!”蒋安直指太子妃,“给我把她怀里的孩子抢过来,我有大用,其余人等,格杀勿论!”
沈妤知道蒋安打的什么主意了。
李延昌活不了了,蒋安如今骑虎难下,投降必死无疑,倒不如富贵险中求,去搏一个更高更险的前程。
他想血洗皇宫,把罪名推给谢停舟和北临,然后再扶持襁褓中的皇孙上位,而他正好做个在背后把持朝政的摄政王。
沈妤看向宫门,那里大门紧闭,外面还没有动静传来。
怎么还不到?她在心里想着。
“去门口!”沈妤对谢停舟大喊着,挥刀往谢停舟的方向杀过去。
她将禁军之中所有能调用的人手都调去守宣辉殿了,此刻两帮人马已经厮杀在了一起。
宣辉殿门前的禁军护着诸皇子和妃子,死守着台阶,不让另外的禁军攻上来。
从前并肩作战的兄弟,如今却到举刀相向、你死我亡到地步。
喊杀声沸反盈天,沈妤且战且退,终于和谢停舟并肩站在了一起。
无数的禁军在他们面前倒下,地上已没有了落脚的地方。
血迹沿着广场地面金砖的缝隙蔓延,在这皇宫之中织就了一张猩红色的网。
太勇了!
都是在战场里上浸过敌军血的人,哪是常年守卫皇宫里的禁军能比的?
那就是两尊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杀神!
禁军被杀怕了,生怕下一个倒下的就是自己,踟蹰着不敢上前。
第199章 冲出牢笼
两人终于得以喘息,沈妤侧头看了谢停舟一眼,问:“你回来干什么?”
“接你呀。”谢停舟太久没提剑了,杀了太久,他喘着气说:“我一个人回去怎么成亲?”
沈妤后背抵着他,“都说了我七日便会追上去。”
“是吗?”谢停舟冷哼了一声,“这个时候还敢拿这样的话来搪塞我。”
“再坚持一会儿。”谢停舟握住了她的手,“我爹派了三千人青云卫来接我们回北临,兮风已去接应了,应该快到了。”
两人的手上都是鲜血,握在一起十分黏腻,但谁也没有松手。
沈妤道:“我也有援兵。”
“你哪来的援兵?”谢停舟问。
蒋安见禁卫止步不前,不禁大喊道:“上啊!给老子上!去!去调弓箭手来,我要将他们射成刺猬。”
李延昌早就滑坐在地上,靠着墙,看着眼前混乱的一切。
没有永远的盟友,蒋安在这个时候抛弃了他。
没有人理他,他的人还没有杀上来,上面的人更不会救他。
他的脖子在飙血,他按不住,精神随着血液的流失被抽空。
他看着眼前的一切,知道自己活不成了。
谢停舟不在他的计划之内,沈妤的反应也不在他的计划之内,他太自负太轻敌了。
那可是谢停舟和沈妤啊。
仅仅是临近胜利前的一丁点松懈,便能让他们抓住破绽和机会。
“怎么……怎么……还没到?”他喃喃说了一句。
突然,地面开始震动起来,越来越近,马蹄声也越来越响。
沈妤盯着地面的血洼,在震动中泛开了涟漪。
沈妤心中一喜,“是援兵,萧川来了!”
但她提着一口气,不敢松懈,紧紧盯着宫门的方向。
轰——
宫门被撞击着,发出沉闷的响声。
蒋安脸色一变,“快!不能让他们走!”
禁军再次压了上来,两人背水一战,谁拦着他们出宫的道路,谁就得死!
轰——轰——轰——
接连的撞击声响起,随着最后一声轰鸣,宫门开了。
“大人!”萧川在马上喊:“属下来迟。”
在他身后伫立的是随沈妤去过齐昌剿匪的儿郎们。
沈妤回望巍峨的大殿,能看见追随她的禁军兄弟,她不能丢下他们。
萧川当即喊道:“大人不用担心,五城兵马司的人马上就到,宣平侯也已经去调私兵回京了,咱们得快点走!晚了就被堵住去路。”
沈妤再看了一眼大殿,似乎能看见李昭年望着宫门的方向。
他抬起了手,手背朝外拨了拨,这是让她快走的意思。
沈妤一咬牙,“我们走!”
谢停舟打了一声呼哨,一匹骏马疾驰而至。
他翻身上马,捞起沈妤放置身前,策马朝着城门狂奔而去。
“来一半人,给老子追!”蒋安追了上去,“宣平侯封了城门,他们休想逃脱!必须杀了他们。”
百姓早因变动闭门躲避,他们一路畅通无阻。
“操!城门没开。”
萧川遥遥看见了封闭的城门,而身后就是追击而来的禁军。
“大人,要不要去北门?”萧川勒马问。
沈妤回头看了眼,“估计所有城门都已经关闭了,只有硬闯。”
前路被堵死,后有追兵,这是一场硬仗。
沈妤已拔出了腰间的引凤,准备死战到底。
沉重的城门突然间发出了声响,朝着两边缓缓打开。
“怎么回事?”萧川震惊道。
“阿妤——”
沈妤循声豁然望去,看见裴淳礼立在城墙上,扶着墙垛看着她。
“门开了,快走!”裴淳礼喊道。
他手里拎着一块东西,是他从宣平侯那里偷来的令牌。
他不再是那个什么也不懂的单纯的孩子,父亲教会了他做一个正直的人,所以他选择站在了父亲的对立面。
“裴淳礼……”沈妤喃喃说出了他的名字。
谢停舟当机立断,策马扬鞭奔向城门。
众人迅速出城。
“关门!”裴淳礼举着令牌下令。
城门轰隆隆关闭,将蒋安的人马堵在了城中。
“他妈的!”蒋安勒马,“宣平侯的废物儿子,坏老子好事。”
“指挥使。”一名禁军问:“现在怎么办?”
蒋
安道:“砸,给老子砸了城门。”
裴淳礼奔向另一头,此次一别,或许再无再无相见之日。
他想要再看一眼他最为珍惜的朋友。
“阿妤,阿妤。”裴淳礼呢喃着沈妤的名字,扶着墙垛张望着,终于在人群中看见了沈妤。
“沈妤——”他扬声喊她。
沈妤在马上回头,看见裴淳礼迎着长风望着自己。
裴淳礼含泪漾开一个笑容,深吸一口气大喊道:“对不起!”
“没关系,没关系的。”沈妤的眼眶红了,“这不是你的错。”
裴淳礼点了点头,明明她声音不大,他却似乎明白她在说什么,她是真的不怪他。
他抬手放在嘴边,喊着:“阿妤,这样算不算是还了你一些?”
“你不欠我什么。”
裴淳礼:“那咱们以后还能不能再做朋友?”
“能!”沈妤大喊:“你永远是我的朋友!”
裴淳礼开心地笑着,“快走!快走吧!我爹就快回——”
噗——
随着那声箭矢没入身体的声音,裴淳礼的声音戛然而止。
沈妤惊恐地睁大了眼,脸色在顷刻间变得苍白无比。
裴淳礼低头看了一眼,胸口穿出了半截带血的箭头。
他提不起气来大喊了,只能张着嘴小声地说:“快走,快走啊……”
“阿南——!”
沈妤撕心裂肺地哭喊。
她挣扎着想从谢停舟的身前翻下去,被他紧紧地搂在怀里。
谢停舟伸手捂住了她的双眼,不忍让她再看。
沈妤拉下了他的手,看裴淳礼撑着墙垛前倾着。
“快走……”
“快走……”
他的身体终于失去了平衡,从高耸的城墙上栽了下来,风鼓动起了他袍子,似乎想将他带去哪里。
“裴淳礼——!”
沈妤哭得撕心裂肺,她被谢停舟紧紧压在胸前,迎着烈烈长风,朝着家的方向奔去。
谢停舟紧紧抱着她,回望盛京。
这个他曾想要逃脱的地方。
今日,他们狼狈离去,来日,他们终将回到这里。
用敌人的头颅来血祭。
第200章 驾崩
宣辉殿外的广场尸骸已堆积成山,风里飘着浓浓的血腥气,可厮杀还在继续。
皇子妃子们均已躲进了殿内,不敢吵着病中的同绪帝,只能躲在角落里隐忍的哭泣。
李延昌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了,看不清远处,但他听得见杀声。
李霁风在他身旁蹲了下来,“七哥。”
李延昌的血快要流尽了,喉咙里发出嚯嚯的漏风声,“救……救我……”
“你终于怕死了。”李霁风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真的不怕死呢。”
李延昌原本是不怕死的,但他在血液和时间的流逝中慢慢品到了死亡的味道,他看到没有来生,只有无尽的黑暗,于是他开始怕了。
沈妤的目的达到了,要把他的痛苦无限拉长。
“你机关算尽,得到的就是今日的结果。”李霁风看了眼他的脖子,啧啧叹了两声,“这一刀可真是利落啊,我都没想到她当时真敢下手。”
禁军死守住台阶,不让反叛的禁军攻上来,可他们在人数上还占着下风。
反叛的禁军在渐渐收缩着包围圈。
“杀——”副指挥使杀红了眼,“马上就要赢了!”
李昭年没有退进宣辉殿,他要让自己清楚的记得今日。
他想要在腥风中想明白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又值不值得?
不知是谁搭了弓,一支箭矢朝着李昭年射来。
眼看就要击中,却在半空中被砍断成两截。
李昭年:“九弟你……”
“为了活命罢了。”李霁风丢开了从地上捡来的刀。
李昭年只是微怔了片刻,眼中又尽是释然。
这宫里的所有人都戴着面具,帝王,妃子,甚至是内宦和宫女,他们人前人后两副面孔,一副是自己,一副是为了活命。
李霁风摸出帕子擦手 ,问:“四哥怎么不躲里面去?”
李昭年侧眸看了一眼李霁风,“又能躲去哪
里?”
“你好像一点也不担心。”
李昭年望着宫门的方向,“我相信她。”
“可她已经走了。”李霁风提醒道。
“但她给所有人都留了生路。”李昭年说:“再等等。”
在那震天的喊杀声中,李霁风隐隐听到了行军的声音。
“副指挥使!”一禁军大喊道:“五城兵马司的人来了!”
“什么?”副指挥使心下一凉,架开一名禁军的刀之后急急退后,“不行,退!”
“退不了了,已经杀进来了!”
“蒋安呢?他丢下咱们跑了?穷寇莫追他不懂这个道理吗?”副指挥使呸了一口血沫。
“兄弟们,再扛一阵,等宣平侯的大军进京,咱们就是头功!”
禁军死伤两千余人,又被蒋安分走了一半人手,根本挡不住援兵。
禁军齐齐往宫门口退,却又被五城兵马的人压了回来。
“这就是她的后手?”李霁风微微笑了笑,“可惜来晚了些。”
李昭年道:“不晚,是战线拉早了,父皇下令拿下老七远超计划,原本的计划是巳时一刻,拿下李延昌蒋安反叛,五城兵马的人刚好能赶到将反叛的禁军围杀在宫门内,只是在父皇那里出了第一个变数。”
“那就是父皇当时被老七气得受不了了呗。”李霁风说。
李昭年叹了口气,“第二个变数在我,我没有安排好后宫女眷和其余的兄弟,让人拿捏住了人质,拖了她的后腿。”
李霁风略一思索,“那第三个变数就是谢停舟了。”
“嗯。”李昭年说:“她挟持着李延昌,如果能再僵持一阵,五城兵马的人或许也能赶到。”
“可她没有算准谢停舟会回来,甘愿为她以命相搏。”李昭年目光深远,“这是她的变数,也是我们的变数,这世上本就没有万全之策,只有殊死一搏。”
李霁风环抱着胳膊,大敌当前依旧是那副闲散的模
样,“她原本可以不急着杀李延昌,可以再拖一拖的。”
“为了谢停舟。”李昭年低声说:“她怕援兵一到,谢停舟就走不了了。”
五城兵马的人很快便将禁军的残兵团团围住。
指挥戚平策马奔至殿前翻身下马,“殿下,末将救驾来迟,望殿下恕罪。”
李昭年望着血流成河的广场,“交给你了,戚指挥。”
“是!末将领命。”戚平转过身,“五城兵马皆听我号令!诛杀反叛禁军,杀无赦!”
李霁风说:“我们进去吧,看看父皇。”
李昭年当先跨入大门,对缩在一角的皇子和宫眷说:“都回去吧,回自己宫里去。”
殿内的人退得只剩下他们兄弟二人和同绪帝。
李昭年跪在龙榻前,轻声唤道:“父皇。”
同绪帝渐渐睁开了眼,“解决了吗?”
“五城兵马已经控制住了局面。”
“老七呢?”
李昭年和李霁风对视了一眼,说:“他意图谋害儿臣,被诛杀在门口。”
同绪帝:“沈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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