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
老夫人嘀咕着,看似在责备,可那眼里有着笑意。
水云烟门口,风霜染身的沈遇还是没能得到进去坐一坐的邀请。
泠泠月色下,少年公子脸上有着浅浅的忧伤,让人心生不忍。
“天太晚了。”
这种时候邀请一个男人进屋子算什么事情!
“那等下次不晚的时候,阿梨可就不能拒绝了。”沈遇是会顺杆子往上爬的。
见江云亭抿嘴不肯接话的模样,沈遇收敛着笑意,又道:“关于柳承嗣的事情,差不多明日就能有消息,会第一时间送来。”
“好!”
自从那日上门后,柳承嗣并未再出现在江云亭的眼神,或许是她多想也说不定。
可这想法,被击碎在第二日扶桑的诉说着。
“什么意思?”
仲夏惊呼着,她一把抓住扶桑,因为惊讶眼睛瞪的圆溜溜的,像是咬人的兔子。
“你说那日在张公子面前说酒楼中有美人的人,其实是那柳承嗣做的?”
“他让人羞辱我家姑娘,自己再跳出来上演英雄救美。”
“他,他怎么能那么无耻!”
仲夏气的使劲捏着扶桑,像是将对方当成柳承嗣般泄愤。
扶桑有苦说不出,哭丧一张脸,使劲点头。
“是。”
“一开始我们什么都没查到的,是爷让我继续深查下去。”
那柳承嗣是安国公府的义子,义子虽说不能继承爵位,但也算是府中正经的公子,地位不低。
对方和林世子爷关系很好,表面上是一个风光霁月的人,待人温和有礼,认识柳承嗣的人,都知道这人是一个无可指摘的端方君子。
在这层表面下,他找人查时,只知道通风报信的人是见到江云亭进了酒楼,又恰好看到张公子。
张公子为人虽然好色,但是也大方,一些跟他混着的人,往日里赏钱不少。
那人就动了心思,去张公子面前胡说一通,让张公子去找了江云亭。
表面看,就像是个巧合。
可后来再查,他们便发现,那人去见到表姑娘之前,正在被人追赶。
那人好赌,被人追债,被迫跑进那条街,遇到张公子后,就他想利用张公子还自己的赌债。
可张公子出现在那酒楼附近不是意外。
在那之前,张公子是在隔壁街道上和人吃喝玩乐呢,还起了赌局,张公子赌输了,那些人也没大开口,就只是让张公子在临街亲自去买一壶好酒,所以张公子才出现。
看似两个巧合撞在一起后,凑成张公子一时兴起调戏江云亭的场面,而扶桑追着查下去,就发现这两拨人身后有同样的痕迹。
扶桑很有耐心,追踪好几日,才发现那些人和安国公府有过牵扯。
其实一开始,他怀疑的是林世子。
安国公府虽然半退出朝堂,可是过往的威名并未消失,再加上林世子和宫廷关系不错,为人也是浪荡的,做出这种事情也能理解。
当他将结果告知爷后,爷却肯定不是林敬做出来的。
那日出现在江云亭面前的,除了林敬就是柳承嗣,而柳承嗣,也算是个主子。
找准路,挖着挖着,就找出柳承嗣身边有人和那些人接触过,并且就连定国公府附近,都有那些人的眼线在。
这能忍?
扶桑抓过来一问,底下的人不知道多的,就只知道是接到命令,盯着定国公府,如果那位江表姑娘要出门,就将消息传回去。
如此……一切明了。
柳承嗣的确盯上表姑娘。
说到这里,扶桑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
不管林敬怎么想,可在这偌大汴京中,旁人给柳承嗣这个义子面子,是因为安国公府,是因为林敬。
没人觉得柳承嗣自己有多么大的能耐,再加上柳承嗣为人处世又是不得罪人的性子,难免看着有些软绵绵的。
暗地里小觑的不是没有,可被人瞧不起的义兄,在背地里像阴毒的蛇藏匿着。
而如今,这条蛇盯上猎物,那竖瞳锁定后,毒牙也就龇开了。
更让人惊讶的是,这一切都是柳承嗣背对林敬做出来的,安国公府的人好像并不知道柳承嗣有这个能耐。
“林世子爷也不知道?”
江云亭没有仲夏那么激动,她又想起一事。
“当初春闱送考时,柳承嗣是不是和林世子一起去的。”
江云亭见到扶桑点头了。
那日在考场门口,因为沈月闹出一些动静,林敬还出来算是“轻薄”了她们一番。
可林敬那人,性子随意,完全是孩童之间的逗弄,不夹杂任何隐晦的心思,像个皮小子。
当时,马车离开时,江云亭曾感受到有人盯着自己,那视线让她警惕,可她没能找到人。
如今想来,怕就是柳承嗣。
所以从那个时候,他就盯上自己!
第72章 再见慕子明
对于这结果,江云亭正在静默消化。
柳承嗣盯上自己,约莫是因为她这张脸。
“表姑娘不用担心,爷已经在留了人在您身边,一定会护住您的。”
扶桑大包大揽帮自己主子保证。
今日这事情,其实该主子自己来说,奈何大理寺那边差人来请,只能他来了。
“对了表姑娘,爷还说,以后如果在遇到那柳承嗣,您完全可以不给对方面子。”
身份上,表姑娘对义兄,柳承嗣也没资格在江云亭面前放肆,更何况如今江云亭背后是沈遇呢。
沈遇可是林敬都得避开的人啊。
“我记下了。”江云亭郑重点头。
好在定国公府外面的人已经被扶桑的人以其余的名义赶走。
暂时不知道柳承嗣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能耐,他们这边没有选择打草惊蛇。
可避开是要避开,但是也不能不出门。
月底两位舅舅要来,随行的还有两位舅母和杨家的几位公子姑娘。
再加上奴仆什么的,浩浩荡荡估摸人不少。
江云亭准备让钱叔他们先找人在汴京帮忙相看几个房子,好让杨家人来后不用耗费太多的功夫。
再加上四时令的生意她也得去看看,如此,隔日江云亭便出门了。
带着仲夏,驾车的马夫看起来普普通通,却是个沈遇身边的侍卫。
柳承嗣之前不断算计接近自己,最起码也是明面上来,明面上倒也无需过于戒备。
四时令中,生意一如既往的好。
江云亭来时,人很多,前不久新条调制的精油,在沈茜和沈怜不遗余力的宣传下,在贵女的圈子里算是引起小小的轰动。
避免麻烦,江云亭干脆从后门走。
马车停在小巷子中,江云亭下车时,就发现后门是虚虚掩着的。
“咦,估计是钱婶忘记关上了吧。”
仲夏说着,也没在意,推开院门。
小院清幽,除开仓库,就是两间房子,钱叔钱婶用一屋子,还剩一个,江云亭准备再找一个人来帮忙。
钱婶两人有些忙不过来了。
江云亭也不好意思给前面添乱,仲夏自觉去泡茶,侍卫则是守在院子外面。
小院中,一时间就只剩下江云亭。
“仲夏?”
身后有些动静,江云亭喊一声,没听到回应。
便在这一瞬,她后背微微僵起,随即放松下来又提高了声音:“仲夏,快些,口干了。”
说话间,她的手落在袖子里,抓住迷香。
这东西,现在她出门是必定备用一份了,就连沈遇那边的人用的迷香,都是她特别调制出来的。
用扶桑的话来说,那就是鼎鼎的好,一用人就倒。
院子还是很安静,隐约能听到前面钱叔招呼客人的声音,看情况,两人还没发现江云亭的到来。
有什么东西,抵在江云亭的后背。
感觉一下,像是尖锐的物体,同时传来的还有嘶哑难听若鬼的声音。
“阿梨,我来接你了。”
男音中像是蕴藏着无尽的情意,可听在江云亭的耳中,又是黏腻湿冷的,让她满身抗拒。
“阿梨,是我呀,是你的子明哥哥呀!”
许是觉得将江云亭抓住,慕子明迫不及待的自报家门。
他拿手里的东西架在江云亭的脖子上,整个人转到江云亭的面前,看着江云亭那娇嫩的容颜,眼里有着痴迷。
而江云亭,也因此看清了慕子明。
在记忆中,慕子明是个谦谦君子的人物,温和良善,眉眼总是带笑,和人说话不轻不重的。
尤其是那双眼,像是山间的风,让她觉得轻快。
可现在再看,那充满血丝的双眼中满是浑浊和恶意,哪里还有当初的温良。
嘴上说着情意,脸上表情阴毒,他勾唇笑着,是见到猎物上钩的欣喜。
看着这判若两人的存在,江云亭的眼里无波无澜。
她就坐在椅子上,静静抬头看着他,泉水般的眼里,映照着慕子明的丑陋。
哪怕处于劣势,江云亭的目光,也是神女俯视世人的悲悯。
被这眼神刺激到的慕子明忍不住抓住江云亭的胳膊。
“阿梨,不要这样看着我。”
就像是看个什么无关紧要的垃圾般,毫无感情可言。
那双好看的眼里,再也没对他的情意。
他才知道,当她冷下心肠时,便是自雪山流淌的冰水,透着刺骨的凉意,无法碰触。
“你想做什么?”
江云亭很冷静,仔细看,还能见到她余光望向门口。
“你指望有人来帮你,呵呵,外面的人早就被我的人拿下了。”
见到江云亭的小动作,慕子明毫不客气的戳穿对方。
“其实阿梨,我要的很简单,只要你和沈遇说一句,让他放过我就行。”
当初公主府中发生的那些事情后,他就被人赶出汴京,朝廷听闻此事,更是将他从春闱过考名单中除名。
他那一身功名,一扒到底,现在的他,再也不是那个能见官不跪的大才子,而是一个到处躲藏的丧家之犬。
南陵回去也一无所有,可汴京也进不来。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铤而走险。
他落到这个地步,是因为江云亭,他自然也要在江云亭的身上拿回自己的一切。
“慕子明,你还在执迷不悟吗?”
面对慕子明的要求,江云亭仿佛听到什么笑话般笑了,那眼里当真是毫无对慕子明的畏惧。
“什么意思?”
他下意识的问着,想起什么般:“仲夏呢?”
在他看来,拿下江云亭,一个小丫鬟算什么。
他没等到回答,等到的是江云亭的袖子在他面前一挥,香气便将人包裹。
刹那间,手脚发软,有一只手,将那把刀从江云亭的脖子边移开,然后将她拉入他的怀里。
“是……你。”
慕子明后退一步,就摔倒在地上,他不可置信的望着出现的人。
正是沈遇。
可沈遇一个眼神也没给对方,仔细检查江云亭的脖子后,脸色发寒:“说好他一出现你就动手的。”
他早就发现慕子明潜入汴京中,本想将人抓住,可背后竟然有人在慕子明遮掩行踪。
这情况如此熟悉,他告知江云亭,两人本想引蛇出洞。
第73章 做那拂尘之人
一开始沈遇不同意江云亭亲自做饵,可那慕子明足够聪明,不见兔子不撒鹰,藏得很深,最终只能江云亭来。
今日这出,是早就准备好的。
可让江云亭涉险,沈遇最大的条件就是,见到人就动手,江云亭没有,沈遇才这么生气。
“我没事。”
额头抵着对方的肩膀,江云亭小声说着。
腰上的胳膊收紧又松开,沈遇的温热的呼吸就在耳旁,带着一股子的要挟。
“阿梨,若是再有下次……”
恍惚中,柔软的唇瓣擦过江云亭的耳垂,让那玉润般的耳垂不可抑制的泛着红。
江云亭努力忽视那种酥麻感,别开了脸。
两人间的温情放在被按压在地上扭动的慕子明眼里,这让他近乎癫狂的喊叫着。
“江云亭,你果然是勾搭上了他。”
“你当初是故意那么害我的对不对,你就是想踩着我上位对不对。”
慕子明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江云亭和沈遇之间的事情。
至于他……他不过是给想让自己的未来有所保障,何错之有!
面对那恶毒的指责,江云亭退出沈遇的怀抱,脸上的霞色缓缓平复。
温润的杏眼中,泛起一层浅浅的冷光,像是冬日的雪,清冷而漠然。
“慕子明,我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吗?”
要她真的贪慕权贵,南陵中看上她的公子哥又不是没有,可她为了慕子明,甚少出门。
如今对方将脏水泼过来,江云亭除了觉得可笑,连半点难受都不见了。
过往种种,皆如云烟散去。
在江云亭和慕子明对视时,她的手被人勾起,手背上落下一个温柔的吻。
沈遇撩起眼皮子,黑如陈墨的眸子就那么看着慕子明。
他的动作带着强烈的占有欲,语气中有着浓烈的笑意。
“你说的不对,是我勾搭的她。”
“是我看上了她,想要将她从你身边抢走。”
清冷的嗓音飘落在慕子明的耳里,他看着那人走过来,半蹲在自己面前,看着自己的眼神像是在看一条癞皮狗。
“公主府那日,本来我是准备亲自对付你的。”
想到那日站在阳光下,以一己之力让毁了长乐郡主的算计的江云亭,温和又带着刀锋,神光奕奕,他的心脏就在发软。
那样的江云亭,盛开在最明媚的日光里,这些人怎敢想要将她拖入淤泥中。
头一次听到这些的江云亭一愣。
她才想起,那日宴会时,沈茜似乎和自己说过,沈遇向来不喜欢这种宴会,大概不会出席。
她完全没多想,后来去了公主府,就被那些事情缠上,压根没发现沈遇是什么时候来的。
而当她解决自己的事情后,沈遇已离开。
那人来无影去无踪的,随性而为,就像是赶来看一场热闹般。
可原来……他是为了自己才出现的吗。
而他提前离开,是因为相信自己能解决!
恍惚中,她记得那日沈遇靠在假山上望过来的一眼,彼时染上柔情的眼神在她看来是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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