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家也就除了阿瑶这棵好笋,一家子自私自利的东西!”她骂的毫不留情。她口中的阿瑶,便是元后大陆氏,也就是晏长裕的生母。
平宁大长公主乃是洪文帝的亲姑姑,地位非凡,性子火爆,这些话也就是她能说,她敢说了。
不过其他人虽没说,心里却是应了。
“只可惜了陆家丫头,碰上了这等无情无义的亲人。”有位宗室郡主感叹了一句。
闻言,平宁大长公主没说话,只撇了撇嘴,颇有些不以为意。不过此次陆瑾也算是受害者,所以她到底没再点评什么。
“姐姐,您直说吧,有何打算?”平宁大长公主直接问。
话落,在场的夫人小姐们都看向卫阳公主。
“男子们因着性别原因,天生便比咱们女子来得容易。他们可以在外建功立业,女子学得再多,却只能用在内宅。着实是不公平。”卫阳公主轻笑一声,“女子受了委屈,通常只能自己咽,如此恶性循环,才让那些男人们得寸进尺,无法无天。”
“承恩侯府此次之所以做出这等决定,不就是看不起女子,认为咱们女子翻不起什么风浪吗?但凡女子强势一些,或有实权,那些男人再想要欺负我们,可就得掂量掂量了。”
可不就是如此?
“公主打算如何做?”有人忍不住问。
“本宫打算建立一个专门为我们女子排忧解难的协会,诸位觉得如何?”卫阳公主直言。
“自然是好!”
众人闻言,当即点头。
元朝也觉得很好。
这协会是由卫阳大长公主牵头,还有诸多地位尊贵的宗室贵女和夫人加入,如此,自然是一股极其庞大的力量。
只是这协会要建立起来,定会遭遇诸多困难,还需仔细筹谋。卫阳公主起了个头,其他的便没有细说,只私下约了几位地位举足轻重的夫人详谈。
这种事,以元朝的资历和年纪自然做不得主,但她也能帮一些忙,至少也能捐一笔银钱进去。
*
再说前院那头。
昌远侯带着儿子们亲自出来接待贵客。本来只是一场以赏花为名义的宴,男子们大多不感兴趣,可来可不来。
陆家做的事确实恶心,但这只是对于女子而言,男人们其实并不太放在心上,只是把此事当做争权夺利的工具而已。
但他们没料到,这一次,女人们的反应竟然这般大。陛下膝下的三位公主都来了,为了表现自己,皇子们自然也要来。
不过卫阳大长公主并未给五皇子下帖,所以今日前来的只有大皇子与三皇子。
二皇子早逝,此处便不提。
除了皇子们来了,许多世家贵子也在家中女眷的要求下来了。
眼见着连大皇子与三皇子,甚至连瑞王都到了,然昌远侯还等在府门,众人都不由有些疑惑,难道还有贵客没到不成?
谁的身份还能贵过皇子?
正这般想着,便听有下人高声报:“太子殿下到!”
太子,竟是太子!
可太子向来很少参加这类宴会,况且据说他还病了,怎今日来了?正想着时,晏长裕已经带着常文等走了进来。
“臣见过太子殿下。”
昌远侯立刻带着人上前行礼。
不仅是他,在场其他人,大部分都要向晏长裕行礼。论起身份,便是宗室亲王,也比不过储君。
“诸位不必多礼,请起吧。”晏长裕摆手,“孤今日前来,只为赏花,不必拘礼。”
众人抬首,便见今日太子竟难得换了一身华贵锦衣,而不是如平日常穿的素衣。蓝色的锦袍处处透着精致,衬得他面如冠玉,极为耀目。
只凭姿容,在场能与之相较一二的,怕是唯有瑞王了。
不过瑞王向来低调,气质温润,倒是比不得太子殿下容貌旖丽,吸引人的视线。他只随意的站在那里,便已让人无法忽视。
大皇子三皇子两位兄弟,竟被衬得暗淡无光。
这一刻,众人都忍不住在心里赞叹了一句,太子果真美姿容。只可惜……行动时,众人的视线不由落在了太子的左腿上,不掩惋惜。
晏长裕像是没有发觉他人复杂的心思,没有上座,而是坐到了下首,淡声道:“今日孤只是客。客随主便,侯爷安排即可。孤今日,只赏花。”
最后一句,仿若微微加重了语气。
昌远侯想到了母亲所说的话,便试探道:“既如此,不如咱们直去花园吧?”
晏长裕看了他一眼,面色淡然地点了头。
*
元朝一行人在花厅说了会儿话,便转道去了花园。既然名义上是要赏花,那花,尤其是牡丹自是不可或缺的。
公主府准备得很充分。
牡丹的种类很多,其中不乏名贵的品种,每一种都有其独一无二的美。周边还有其他的花,花团锦簇,交相辉映,当真是美不胜收。
女客与男客隔着不远,中间只隔了一座湖,眼力好一点的,还能看清对面的人。
“那位身着鹅黄色的姑娘是谁,好生漂亮!”
有人眼尖,一眼便发现了元朝,情不自禁地赞了一句。
闻言,其他人便跟着看去,当即有人认了出来,便道:“那是元朝郡主,京城第一美人,比之你们江南的女子如何?”
见那外地的来的公子看得入神,那位京城本地公子颇有些骄傲,本想再说几句,结果忽觉背脊一凉。
他下意识转身去瞧,便看到了站在不远处,冷冷看着他的太子殿下。
那目光极冷。
他反射性地抖了抖身子,本能地闭上了嘴。
“何止京城第一美人,我瞧着,该称大周第一美人才是!”那位江南来的公子没有发现身边人的异样,立时回,“我记着,郡主已与太子殿下解除了婚约……哎呀,你打我作甚?”
只不过他话未说完,手便被大力掐了一下。
“女子的容貌岂是能随意议论的,那可是元朝郡主,你可不能有任何非分之想!”京中公子立刻拉着他就朝一边走,“走走走,今日既是来赏花的,自然要看看花。你瞧瞧,这牡丹生得多美啊!”
直到这两人离开,晏长裕才收回了视线。
不过注意到元朝的人,可不止他们。年轻公子们的注意力基本都被湖对面的小姐们吸引了过去。
其中,元朝自是最引人注目的。
对于这些目光,元朝自小见的多了,早便习惯了。是以,她根本没受影响,与几位小姐约着,专心的赏花了。
走了一会儿,小姐们累了,便准备去一旁的水榭休息。
元朝身子没这般娇贵,倒不觉得累,正瞧见不远处有一棵开得极好的海棠,便准备凑近去瞧瞧,便没与众人一起,带着袭月走了过去。
“袭月,你瞧这海棠的颜色是不是很特别,若是做成胭脂,肯定很好看。”凑近了看,那株海棠花更漂亮了几分。
不过元朝说了好几句,竟都没得到回应。她有些奇怪,恰时一股冷香传来,她转头看去,没瞧见袭月,倒是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她朝远处看了一眼,这才瞧见,袭月被拦在了后面。
“臣女见过太子殿下。”元朝眉头微蹙,声音冷淡,“不知殿下作何拦着臣女的婢女?”
站在她面前的人,正是几日不见的晏长裕。
晏长裕没有回答,只垂首,目光深深地看着她。
“太子殿下,若您无事,那臣女便先告退了。”元朝不想与他独处,抬步便走。然与男人擦肩而过的刹那,手腕却忽地被他攥住。
“太子殿下这是何意?请您自重!”元朝想要挣脱,然她一动,晏长裕便攥得越紧,根本不给她挣脱的机会。
“卫元朝。”
他终于开了口,声音里带着几许哑意。
“你曾问过孤,喜不喜欢你。孤现在可以给你答案。”他抓住元朝的手微微用力,猛然把人拉到了自己身前,垂眸,直视她,眸光晦暗。
不过是短短几日不见,他竟有些想念她。
这种情绪,于晏长裕而言,实在太陌生了。他活到如今,还从未去想念过一个人。
晏长裕向来是个果断之人。
他既然想清楚了自己的感情,自然不会坐以待毙。想通之后,他便有了决断,他既舍不得她,那就去挽回。
退了婚又如何?
重新订婚即可。
有些话说出口,其实并不难。
“孤从未喜欢过陆瑾,那日走马,之所以救她,是孤故意做给你看的,想要你知难而退。”
“卫元朝,孤平生从未对其他女子动过半分心思。”
“若今生要娶妻,孤,只想选你。卫元朝,”他又唤了她一声,心脏再次传来那熟悉的剧烈跳动,他默了默,才继续镇定地说,
“——孤,或许真的喜欢上了你。”
话落,他以为会看到少女欣喜的模样,以为会再次看到那双曾对他盛满爱意的眼睛,然抬眸,入眼的却是一张极其冷静平淡的面庞。
美丽,却陌生。
晏长裕的心脏蓦然紧缩,近似疼痛。
“所以,这与臣女有何干系?”须臾,少女笑了一声,声音淡淡,“太子殿下,容我提醒您一句,我们已经退婚了。臣女与您早已结束了。”
“您是否真的喜欢臣女,那也是您的事,与我再无关系了。”
元朝用力抽出了自己的手,后退了一步,向晏长裕优雅地行了一礼,冷静平淡地说:“殿下也不用为这点微不足道的喜欢烦恼。臣女有经验,您放心,过一段时间,这点喜欢自然而然便散去了。所以还望殿下往后莫在说这些话,若让人听见了,于您,于臣女都不好。”
说着,她直视晏长裕,一字一顿地道,
“臣女,还想嫁人呢。”
第32章 对峙
“太子殿下, 臣女从不说假话的。”
她漂亮水润的红唇,此刻像是开了弦的弓箭,每动一下, 都会射出一箭。每一箭, 似乎都精准的正中靶心。
晏长裕很想从那双漂亮的眸子里看到类似于赌气的情绪, 他情愿她说的是气话, 可他寻了许久, 只看见了那里面的认真和疏离。
——她不是在赌气,不是在与他闹, 而是冷静地与他说了这番话。
每一个字,在此刻,似乎都化为了一叶刀,割在了他的身上, 乃至心上。
他料到她不会轻易接受,却没想到, 她能把话说得这么难听,这般决绝,不留一丝后路。
他顿在原地,不动, 不语。
元朝却不想再与他过多纠缠,说完心里的话之后, 她越过他, 径直就朝前走了。这一次,晏长裕没有拦着她。
很好。
元朝笑了笑, 如释重负。
后方, 晏长裕如默石一般沉默了须臾,看着少女从他身边走过。犹如一阵风, 与她身上的馨香一样,轻飘飘地掠过。
走了,就没了。
他忽然转身,看向她离开的方向。
只看见她充满了冷漠疏离的背影,看见她一步步坚定地朝前走,离他越来越远,终是要彻底走出他的世界。
那道背影很熟悉,那画面也很熟悉,熟悉到,他似曾看过无数遍。
那一刻,晏长裕的心中骤然涌出了一股莫名的恐慌,让他下意识唤了一声,
“卫知知!”
前方的少女停下了脚步。
他心中一松,正欲要抬步朝她走过去。然第一步还没有迈出去,便听得一道清灵的熟悉女音传了出来。
“还请太子殿下莫要这般唤臣女。”她甚至没有回头,只有淡漠的声音传来,“我与您的关系还没有那般熟悉。这个名字,除了我的家人,唯有我未来的夫君能唤。”
“请殿下,自重。”
话落,她没有丝毫迟疑,加快步伐便走出了这块区域。那道纤瘦的丽影,很快便彻底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
至始至终,她的步伐都没有半分停顿,也没有回头。正如她所说,她从不说假话。喜欢时毫无保留,不喜欢了也绝不留恋。
“晏长裕,我不说假话的。”
这句话,无论是在梦里,在前世,在今生,他都听她说过。
曾经他不以为意,并不放在心上。直到此刻,晏长裕才终于开始意识到,这句话真正的威力。
她说的话,每一句都是真的。
“殿下,”常文小心走近,忍不住道,“要不再追上去?郡主肯定还记得从前的事,一时没那么容易放下。所以……”
“不必了。”
晏长裕却是摇了头。
他收回了看向那个方向的视线,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里已经恢复了一片清明与冷静。
“如她所说,这点微不足道的喜欢,很快便能散去。”他站在原地,说着淡漠寡凉的话,“她能做到,孤亦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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