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退出微信重新登录,还是一样。
站在落地窗前, 陆嘉望眉头拧紧,室内开了冷气,想到某种可能, 额头渐渐渗出了冷汗。
晚上还有个应酬,这会, 助理敲门进来提醒他一个小时后还有个活动要出席。
助理正要离开,却被他喊住。
陆嘉望犹豫了片刻, 有些难以启齿地问:“你知道为什么突然看不到别人的微信步数吗?”
“什么?”
助理表情愕然,起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敢回答。
陆嘉望补充了句:“前几天还能看到的, 但今天突然从列表里消失了。”
助理把门虚掩, 走到办公桌前,给他分析:“小陆总, 我认为这应该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对方停用了微信运动,或者是设置了隐私权限;第二种——”
说到这,助理停顿了一秒,目光好奇地扫过眼前这位从出生就站在别人终点线的青年,“第二种可能是对方把你删除或者加入了黑名单……”
助理从办公室里离开,陆嘉望回过神,慢条斯理地换了身衣服,坐电梯下楼。
去酒会的路上,他又点开微信看了一遍,不一定是叶以蘅把他删了,可能她只是把微信运动关闭了。
她没有理由把他删了。
被骗的人是他,被伤害的人也只有他,她没有理由把他删除,而且她不是很喜欢那个人么,他长得和那个姓容的那么像,她怎么舍得把他删了。
这么一想,陆嘉望紧皱的眉头终于松开,连车窗外吹进来的风都没那么燥热了。
酒会结束后,李砚磊在正门那抽烟,一边还打着电话,见陆嘉望出来,他挑了挑眉当做是打招呼,聊了一会很快就把电话挂了。
他揉了揉眉心:“今晚喝多了,头有点晕,能不能去你家凑合一晚?”
陆嘉望面无表情拒绝:“不能。”
“靠,一点情分都不讲。”
李砚磊失望摇头,正要拨通司机电话让他从车库过来接他,但下一秒,陆嘉望把他的手机拿走了。
他正愣着,又看到陆嘉望点开了自己的微信,瞳孔放大。
“哎,我也有隐私的好不好,你怎么问都不问就看我手机。”
陆嘉望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对你的隐私没兴趣。”
“那你在找谁?”
李砚磊看到他还在聊天页面往下翻,忽然想起一件事,把烟折了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对了,嘉望,告诉你一件事,我发现叶以蘅把我微信删了。”
陆嘉望呼吸一滞,停下手里的动作。
“她以前不是总发消息来烦我嘛,问我你的情况,当然你放心我什么都没说,”李砚磊望向漆黑的夜空,竟然有点惆怅,“但那天之后,一条都没收到,我觉得挺奇怪的,而且也看不到她朋友圈了,所以前两天我无聊发消息给她,发现她把我删了。”
末了,李砚磊看向陆嘉望:“你说,她是不是终于想开了?”
陆嘉望没说话,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喝了酒,他竟觉得头有点痛,是一种模糊的痛感,并不真切,但足以让他眉头紧皱。
手机还给李砚磊,车已经停在路边,陆嘉望未打招呼匆匆离开。
坐在后座,他找出叶以蘅的微信,犹豫了很久,车已经驶向主干道,他放在键盘上的手还是迟迟没有动作。
即便只是在微信上,隔着屏幕,他仍然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她。
好一阵,他才找到借口,打出一句话:【布鲁还好吗】
按下发送,只是,下一秒聊天页面弹出了一行消息:
“叶椰耶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她真的把他删了。
这一刻,陆嘉望才真正开始觉得头痛难忍,脑子里像是有虫在爬行。
半个小时后,他出现在叶以蘅的出租屋门前。这一回,他没有在楼下等,而是直接上了楼。
他要问她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把他删了。
他站在门口一直敲门,但始终没人应,许是喝了酒不太清醒,他甚至打了她的电话,打了五次,还是无人接听。
正要找人过来开锁,住在对门的租客这会恰巧走上楼。
瞧见他站在叶以蘅门前,打量了几眼,多嘴问了句:“来找小叶的?”
陆嘉望挂断电话,点头。
“她已经好久没回来了,也不知道是搬走了还是去了哪儿,”烫着卷发的阿姨认真回忆,见这小伙长得俊又多说了几句,“估计得有一个多月没回来了,家里的猫好像也给别人养了,上个月我还看到有个姑娘过来把猫接走,那个布偶猫长得是真漂亮……”
明明还是炎热的夏天,彻骨的寒冷却席卷全身,陆嘉望站在狭窄的楼道,鼻间闻到的是转角垃圾桶里放了好几天尚未清理的腐烂不堪的水果散发的臭味。
他觉得他的心也渐渐在腐烂。
他开始相信她说的,那真的是她最后一次找他。
—
在青叶镇呆了将近一个月,叶以蘅又辗转回了雾城市区。
她终于有了工位,就在市中心的办公楼,这段时间跟着摄制组跑了一个又一个地方,气候和饮食一直在变,还真有点适应不了。
租房的问题他们不用操心,台里都安排好了,虽然不大,但胜在环境整洁,家具齐全,她自己住一个单间,姜雨葭就住在她隔壁。
周末早上,姜雨葭过来串门,她早餐买多了吃不完,便拿过来和她一起吃。
原以为叶以蘅还没起床,没想到她竟然已经在化妆了。
她好奇问道:“哇,今天有约会吗?”
认识这么久,除了有拍摄以外,她几乎没见叶以蘅化过妆。
“也不算约会吧,”叶以蘅放下眉笔,趁着还没涂口红,先过去吃早餐,“只是去见个网友。”
“网友?男的?”
叶以蘅点头:“嗯。”
“看过他照片吗?”
“没。”
叶以蘅想了想,是哦,她都忘了问他要照片了。
姜雨葭提醒道:“那你还敢见?万一又丑又猥琐咋办,你没看网上那些投稿吗,太恐怖了。”
“应该不会吧。”
她回想着R说话时的语气,她总感觉他会是个温柔、有涵养的人。
其实她没想太多,她也没有什么目的,她只是想着请他吃完这段饭就当是还了当初他给她买球鞋的情。
上个月,R说要来找她,她原本以为是开玩笑的,直到第二天,他又提起了这件事。
叶以蘅有点苦恼:“你真的要来找我?可是现在不行耶,我在外地出差居无定所的,而且还在镇里,你过来也不方便,你从美国坐飞机到了雾城,还得坐几个小时的大巴到镇里。”
“没关系,”他低声说道,“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叶以蘅还是觉得不行,想了想又说:“要不下个月吧,七月初我应该会回雾城市区,你过来的话,我还能带你去吃好吃的。”
“好。”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叶以蘅也没问他订的酒店在哪,想着吃完午饭,再带他逛一下这边的集市就当是还了人情了。
正想着,叶以蘅手机收到了R发过来的消息。
R:【我下飞机了。】
叶以蘅放下筷子,回他:【好,那我们在昇齐广场见吧,那里一楼有家川菜馆,你在那等我。】
出门前,姜雨葭叮嘱她:“不管怎样,还是要小心,有什么不对劲记得打我电话,一定要早点回来。”
“好,我知道啦。”
昇齐广场就在这个小区对面,走路也就十分钟,叶以蘅化完妆拿着手机就出了门,连包都没带。
她走到半路,R的消息又发了过来。
【我到了。】
顺带还发了一张照片,是川菜馆的正门。
她回:【这么快,我马上到!】
五分钟后,叶以蘅终于到了昇齐广场,隔着好一段距离,她就看到川菜馆门口有个人站在那。
那人看着比她年长一些,标准的国字脸,穿着件黑色的商务Polo衫,下身是卡其色的西装裤,头发打了发胶,看起来油光瓦亮的,身高约莫刚到一米七,显得裤子太长,裤腿还卷起了半截。
即便她对对方的长相没有任何的期待,但这个长相确实和声音有些不符。
她愣了下,但还是走了上去。
毕竟别人是从那么远的地方过来的,她不至于因为对方长得不好看转身就走,把他一个人晾在这。
越走越近,对方好像也看到了她,打量了她一眼,她正要和他打招呼,忽然有人从身后拍了下她的肩膀。
那人声音里是藏不住的笑意:“怎么还认错人了?”
这才是她熟悉的耳麦里的声音。
她尴尬地转过头,从平视的角度她第一眼看到的是对方脖子上那条项链,心里颤了颤,她难以置信地仰头看他的脸,大脑嗡地一声,手机快要掉在地上。
他站在她面前,眼神温柔,一如多年前的那个夏天。
她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可一切又太真实了,她眼睛瞬间红了,她想伸手去触碰他的脸,下一秒,他握住她的手贴在他的脸颊。
掌心是温热的,他也红了眼,她听见他哽咽着说道:“别哭,我回来了。”
第55章
昇齐广场是这附近最大的商业中心, 烈日炎炎,一楼的奶茶店无疑是最热闹的地方。
这会,奶茶店门口正播放着广播叫号, 容温走过去取奶茶。
叶以蘅看到他的背影, 目光一滞, 她留意到他走路发力的方式和普通人不太一样, 好像有点跛。
还在发呆, 容温已经回来了。
“给你买了奶茶, ”他小心翼翼地问,语气里带着迟疑,“你……还爱喝吗?”
冰镇的奶茶杯壁还在往外冒着水珠, 他的掌心很快被冻得通红,叶以蘅看着递到眼前的奶茶,想起的是高中那会, 夏日的午后炎热,上学路上他常常买好奶茶在她家附近的书店那等她一起上学。
因为没钱,所以每次他都只买一杯, 他自己不喝,只买给她。
大概是她太久没接过, 容温眼神暗了暗:“已经不爱喝了么?”
她的生活他已经错过了太久,或许很多事情都变了。
不过下一秒, 叶以蘅就把奶茶接了过去。
她仰头望向他,犹豫了片刻, 还是问了出口:“你的脚——”
容温微微笑着:“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想问我, 让我们先吃完这顿饭, 好吗?”
叶以蘅提前在川菜馆定了位置,入座后服务员带他们走向靠窗的位置。
点餐时, 容温点的都是她爱吃的。
这么多年,他连她爱吃的菜都记得那样清楚,既然这样,为什么他从来没有回来找她,为什么他要骗她他已经死了。
她心里有无数个疑问,但吃饭的时候,她仍旧不敢眨眼,她总觉得下一秒,这个梦境就会轰然倒塌,一眨眼,他就会从眼前消失,哪怕是个梦,她也希望能维持得再久一点。
他戴着透明手套帮她剥虾,袖口半挽着,她留意到他手臂裸露在外的大片伤疤,触目惊心,容温见她停下筷子,一直盯着他的手臂,很快他就猜到了原因,摘下手套,把衬衫的袖口拉了下来。
很默契地谁都没有提起这件事,只是叶以蘅喉咙开始泛酸,这顿饭变得难以下咽。
她好像猜到了什么,心里反而更是难受。
吃完饭,走出餐厅,容温习惯性地想牵她的手,但踌躇了许久,直到手心冒了汗还是没有付诸行动。
气氛有些沉重,叶以蘅开起了玩笑:“那接下来我们去哪里呢?本来以为你只是个普通网友的,还想着要是长得不好看,我就带你去集市逛逛就回去了。”
容温听见嘴角上扬:“那要是长得好看呢?”
叶以蘅眨了眨眼:“没想过这种可能,长得好看的哪有时间天天在网上打游戏。”
容温忍不住轻笑了声:“阿蘅,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他低声重复道,“和我记忆中的那个人一样。”
“不,不一样。”
叶以蘅下意识就要否认,现在的她早已变成那个人口中自私、谎话连篇的人,甚至有时,她也会自己感到陌生。
两人沿着马路一直走,到了红绿灯路口,容温终于鼓起勇气牵起她的手,她愣了愣,屏住了呼吸,十指紧扣,她真切地感受着他的体温,和陆嘉望不同,他手心的温度更高,陆嘉望也不会牵个手就紧张得手心都是汗。
走过斑马线,她扭头看着容温的侧脸,慢慢挣开他的手。
容温心里一沉,又听见她说:“我还没原谅你的,我要等你说完再决定要不要原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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