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地一声,手机砸到墙上,屏幕开裂,外壳震碎。
陆嘉望的眼神从绝望变为狠戾,他仰躺在沙发,胸腔剧烈地上下颤动。
他想,他永远都无法祝福她。
第62章
月底, 李砚磊去了雾城一趟。
他倒也不是特意去的,只是听说那里有个庙很灵,他陪家里人去庙里烧香。
雾城他不是第一次来, 但这一次刚登机, 他就有了些不切实际的期待。
他在想会不会遇到叶以蘅和她那个男朋友。
约莫是出自好奇, 他想知道叶以蘅到底和谁在一起了, 让她宁愿放弃嘉望, 也要和他在一起。
不仅长得像, 还对她那么好,甚至他尊严都不要送上门去,她竟然一点都不心动。
他和嘉望从小一起长大, 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受挫,以他的出身和长相,其实很难遇到什么挫折, 他想要的没有什么得不到的,偏偏这一次栽了,还栽得这么狠。
李砚磊想过一种可能, 如果叶以蘅是冲着嘉望的钱去的,以他对陆嘉望的了解, 估计真能把自己所有的都给她。
都是成年人,她不会不知道自己放弃的是什么, 想到这,连带着他对叶以蘅都刮目相看。
从这个角度来说, 叶以蘅是个挺傻的人。
在雾城的第二天傍晚, 他驱车经过雾城电视台大楼, 在那停留了片刻。
这会正好是下班时间,不少人脚步匆匆从里面走出来, 他降下车窗,抽了根烟。
一根烟还没抽完,他就看到了叶以蘅。
离得太近,担心被发现,他把车窗往上摇了一点。
不过叶以蘅大概无暇顾及他,她这会正拿着手机打电话,不多时,马路对面有个男人推着行李箱走过来。
那人穿着棕色长款大衣,戴着块宝珀经典系列的腕表,叶以蘅笑着挽过他的手。
两人从他车旁经过,近距离看到那个人的脸,李砚磊愣住了,甚至忘了呼吸。
要不是他听见叶以蘅喊那人的名字,他几乎以为她又找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替代品。
一时他不知道是该感慨死人活了,还是该感慨世界上竟然真的有这么像的两个人。
哪怕见过照片,但他还是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不说叶以蘅,连他看到都会恍惚。
他们已经上了出租车,李砚磊的车还停在原地,他右手撑在方向盘上,大脑还跟短路似的,转不过弯来。
他忽然觉得,叶以蘅是为了陆嘉望好。
她让他换个人喜欢,因为和这个人争,他争不赢的。
缓了好一阵,李砚磊关上车窗,给陆嘉望打了个电话。
陆嘉望接通时,还有点不耐烦。
“有事?”
听筒里还能听见小提琴演奏的声音,估计他这会还在哪个宴会上。
听见他的声音,李砚磊忽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沉默了好一会,他明知故问:“你在哪儿呢?”
“别废话,”等了两秒,陆嘉望耐心用尽,“我挂了。”
赶在他挂电话前,李砚磊开口:“嘉望,我在雾城。”
电话那头突兀地安静下来,像是走到了外面,他听见有打火机的声音响起。
陆嘉望这会忽然又不急了,也不催促,静静地等他说话。
“刚才我看到叶以蘅了,”李砚磊顿了顿,补充道,“还有她男朋友。”
沉默了一阵,他明显感觉到陆嘉望呼吸加重。
“继续。”他的声线变得紧绷且沙哑。
“她男朋友来接她下班,挺恩爱的,人小两口走路还牵着手呢——”
“嘟嘟嘟……”
他还没说完,陆嘉望已经把电话挂了。
——
叶以蘅送容温去机场,他的行李并不多,就只有一个行李箱。
想到这次离开后要等到圣诞节才能见面了,叶以蘅从昨天开始就感受到了离别的气氛。
到达机场大厅,容温把手上一直拿着的饼干递给她。
“怎么给我?”
她还以为这是他买来准备在飞机上吃的。
谁知容温笑着说:“这是给你做的。”
“啊?”
叶以蘅接过来看了一眼,眼睛亮了亮,那饼干做得特别可爱,都是圣诞雪人形状的。
“你什么时候还学会做饼干了?”她问。
容温低声说:“你上班的时候,我去学的。”
“学得这么快!”
她看到了袋子上写的“sweet 烘焙坊”,这是她公司附近的一家烘培店,这半个月,估计他下午上完课便走路来接她下班。
难怪有时候看到他袖口还沾着奶油。
但做得这么可爱,她都不舍得吃了。
“等到下雪的时候,我就回来了,”容温走近,把她的头发别在耳后,“我们一起过圣诞节。”
机场广播响起,马上就要登机了,叶以蘅不舍地抱住他,双手环在他腰间。
每次和他送别,她心里都隐隐担忧,她总担心他像很多年前一样,突然就消失了,然后她再也联系不上他。
就这样安静地抱了一会,松开手时,她说:“你要好好接受康复治疗,等你腿好了,我要你背我的。”
“好。”容温眼眶热了热。
叶以蘅和他挥手:“下飞机了记得给我打电话,半夜打也可以。”
容温松开按在行李箱拉杆上的手,凑近在她额头吻了一下。
“我很快就回来。”
“嗯。”
容温推着行李箱离开,远远地,她看到他过了安检。
她给容温发微信:【圣诞倒计时 42天。】
推着行李箱的容温停下脚步,查看微信,眉眼的笑意渐渐漾开,回头和她招手,笑得很温暖。
离开机场,叶以蘅打车回出租屋。
这位司机大哥特别善谈,和她聊了一路,从猪肉的价格聊到最近股票的行情,又从股票聊到房价,她都下了车,司机大哥还有些意犹未尽。
这兴头倒是和叶雄健挺像,拉着个陌生人就能聊一整天。
回到出租屋已经是晚上九点了,算了下时间,这会容温应该已经在飞机上了。
想起明天下班马路对面没有人在那等她了,心里竟然有点空落落的,哪怕经历过那么多次离别,她还是不习惯从热闹中抽离。
梨子不知是不是也感觉到了不适应,围在她脚边喵喵地叫着。
她把梨子抱了起来,用梳子帮它梳理毛发,哄它:“等你爸爸回来,让他给你买罐罐,每天都有不同口味的,好不好?”
布鲁像是听懂了也跳了上来,在她手臂蹭了蹭,仰着头看着她,像是在问“那我呢”。
这眼神充满了对食物的渴望,拿它们没办法,叶以蘅只好起身打开抽屉,给它们开了个罐头。
收拾完客厅,叶以蘅正准备去洗澡,忽然手机响了。
她看到是个陌生号码,显示是清城的,她没多想,以为是同事,随手接通。
“喂?”
“你好,能听见吗?”
“是不是信号不好?”
电话那头始终没说话。
她说着拿起手机走到阳台,又问:“请问现在能听到吗?”
对面还是没说话,倒是布鲁凑近贴着她的脸喵了一声,就这个当下,她想到了某种可能,喉咙变得干涩,拿着手机的右手僵硬了一瞬。
客厅的电视机关了,隔着嗞嗞的电流声,她听见对方呼吸的频率,那边比她这里还要安静,除此外一丝一毫的声响都没有。
她想到了陆嘉望顶楼的那套公寓,一到夜晚,周遭安静得像处在真空世界一样。
似乎想知道他要耗到什么时候,叶以蘅也不急着挂,手机调成外放模式放在桌面。
通话时长的数字在不断跳动,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把衣服从阳台收回来,又全都整齐地折好放进衣柜,电话那头还是没挂。
她又把书架上的书重新整理了一遍,容温前段时间买的书还放在这,她分门别类地摆好,回头一看,通话还在继续。
耐心快要用尽,她拿着手机走到浴室,打开水龙头,哗啦呼啦的水流声响起,她对着并不存在的人,说了一声:“你洗完澡了?”
她在心里倒数,三、二——
还没倒数结束,电话那头已经挂断了。
嗯,还真的是他。
她竟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叶以蘅情绪没有太大的波动,拿衣服去浴室洗澡,但很奇怪,这天晚上,她睡得很不安稳,后半夜还做了噩梦。
是个很莫名其妙的梦。
梦里她被一条凶狠的大狗追着跑,从森林一直跑到了沙漠,她累得满头大汗,腿都快跑断了,终于她放弃了抵抗,那条大狗立刻迎面朝她扑了过来。
被吓醒的时候,她后背都洇湿了,出了一身的汗,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拿过手机一看,才凌晨五点。
像是察觉到了她的不安,趴在床边的梨子跳了上来,她抱着它,才又睡了过去。
——
雾城的冬天从不下雪,但室内没有暖气,倒比北方的冬天还要冷上不少。
容温是在平安夜的前两天回来的。
回来之前,他没有告诉她,在飞机上待的时间太长,她总会担心,担心他的腿坐这么久痛不痛,担心飞机遇到强气流会颠簸,担心他心脏会难受……
他不想让她担心。
傍晚下班,叶以蘅进了小区,就在微信上回工作群的消息,她一直低着头打字,没怎么看路,以至于她没看到楼道旁有个人站在那。
眼看着她就要忽略他上楼,容温忍不住轻笑了声,伸手拉住她羽绒服的帽子,然后把帽子严严实实地盖上。
叶以蘅被挡住了视线,正要骂人,但刚把帽子摘下来,她眼睛登时亮了。
“你怎么回来了?”叶以蘅又是惊喜又是生气,“不是说圣诞节那天才到吗?”
容温走近帮她整理帽子:“担心某人知道了,晚上开心得睡不着。”
“哪有很开心,”叶以蘅撇撇嘴,“也就一般般开心吧。”
“真的?”
“嗯嗯。”
她故作严肃地点头,但下一秒就破功了,嘴角忍不住上扬。
因为容温提前回来了,叶以蘅恰巧这几天没什么事,休了三天假,连着周末一下就有了五天假期。
容温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她怎么也没想到他说的“夏天看海冬天看雪”的地方竟然是安源。
坐上高铁,风景从窗边飞速掠过,容温靠在椅背睡着了,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叶以蘅的心情在反复来回地摆荡。
一睁开眼,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时候,陆嘉望坐在她旁边局促地缩着腿,埋怨说车厢太吵了睡不着,她吐槽他娇气,他还不乐意。
她记得那一次还有个很可爱的女孩子和他搭讪,他拒绝得很直接,就像当初拒绝她一样。
胸口一下变得有点闷,她拧开矿泉水瓶喝了口水,望向窗外,努力把那些事忘了。
下午三点,高铁停靠在站台。
从高铁站出来,容温还在看导航,叶以蘅拉着他的手往南广场的方向走。
“走这边会快一点,经过地下通道那里有个商场,负一层就是地铁站。”
容温愣了愣:“你以前来过?”
心里咯噔了一声,叶以蘅脚步停顿了片刻,点头:“嗯,来过一次。”
“和朋友一起来的?”他好奇问了句。
叶以蘅含糊地说道:“去年五一放假的时候来的,后来朋友有事提前回去了。”
“哦。”
不知为什么,容温觉得接下来叶以蘅的话好像变少了。
迟疑着,他还是问了出口:“你……不喜欢这个地方吗?”
“没有啊,没有不喜欢,”叶以蘅立刻摇头,“我上次来的时候还是夏天,我还没见过这里冬天的样子呢,应该也很漂亮。”
这次旅行的住宿都是容温订的,叫雪苑民宿,一推开窗,就能看到雪山,他定了两个房间,就在隔壁,挨得很近。
巧合的是,这个地方离上次她和陆嘉望住的民宿就只隔了一条马路,走几分钟就到了。不过这边的景点比较集中,所以定在附近也不奇怪,听餐厅老板说最近这边的民宿价格比淡季翻了两倍,但还是每天都爆满。
冬天是安源的旅游旺季,晚上她刷朋友圈,还看到上次民宿的老板娘发了一个视频。
从封面看是海边的风景,文案写着:【今晚七点,有位客人请大家免费看烟花,有空的朋友可以来看[呲牙]】
叶以蘅那会没点开视频看,直到七点,烟花声响起,不少人都跑出去看,她又刷到了民宿老板娘发的最新的视频。
她刚点开,手就停在那。
虽然只有一个模糊的侧脸,但她还是认了出来。
烟花在空中绽开,如流星般坠落在海面,周遭一片欢呼声,海边人们成双成对,只有他是一个人来的,他站在嘈杂的人群里静静地点了一根烟,烟花绚烂,而他比远处的山还要落寞。
他竟然也来了。
直到杯中的热水变凉,叶以蘅才把手机放下。
这会,容温打完电话从外面走进来,他顺着声音,望向远处的夜空:“海边好像有人放烟花,你想去看吗?”
“不去了吧,”叶以蘅立刻摇头,她随便找了个借口:“外面太冷了,我想在客厅里看电影。”
“好。”
容温打开墙上的投影,选了一部老电影,奥黛丽·赫本和格利高里·派克演的《罗马假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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