琦琦和他摆摆手,热情地打招呼。
容温礼貌地笑了笑,点头:“嗯,我记得,在图书馆楼下见过。”
容鸿骞今天对他格外照顾,吃饭时,当着继母的面给他夹了好几次菜,容温有些意外。
忽然,听见他说:“容温你明天有时间的话,陪琦琦一起去看音乐会吧,年轻人不要总待在家里,要多出门走走。”
容温握着刀叉的手一顿,他好像忽然明白今年容鸿骞为什么会这么坚持让他留下来过年。
见他沉默,琦琦问他:“Felix,你明天有时间吗?”
容温犹豫了一会:“我现在还不能确定,明天晚上有个聚餐。”
果然,下一秒,容鸿骞的脸色变得不好看,那是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什么聚餐,推了吧。”
是不容置疑的语气。
琦琦笑着说:“没关系呀,如果不是很重要的聚会,可以多带我一个,我可以多认识一些朋友。”
话已至此,容温更是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是不是不方便?”琦琦看出了他的为难,问他。
“嗯,不太方便。”
容温不敢去看容鸿骞此刻的表情,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容温拿出来看了一眼,把手机调成静音。
吃完饭,他上楼回到书房,发现手机里有五个未接来电和一条短信。
都是叶以蘅的。
半个小时前,她发的短信上写着:
【容温,你又让我失望了一次。】
—
年初三,叶以蘅陪家里人逛公园。
公园里到处都挂着红色的灯笼,节日气氛很浓,沿着湖边逛了一圈,经过小凉亭,有人在下象棋,叶雄健非要跑过去看。
严桂娟瞪他,他还不肯走,说就看一局。
叶雄健还没坐下,有个叔叔多嘴问了句:“对了,老叶,你女婿呢?不是说今年闺女带男朋友回来吗?老早就听你说了。”
“这么关心我女婿做什么,你还不看着点,你的車马上就被吃了。”
说完,叶雄健看了眼自家闺女,担心她听见难过,摆了摆手:“不看了不看了,没什么好看的。”
叶以蘅问他:“真不看了?”
“不看了,回家去。”
回去的路上,叶雄健以为她还在闷闷不乐,哄她:“明年那小子要是来,我肯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谁叫他让我们宝贝女儿不开心了,过年都耷拉着脸。”
本来叶以蘅都没觉得有什么,被叶雄健这么一说,竟还真的有点委屈了。
那件事过去五天了,直到现在,容温都没有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偶尔他们还会聊天,不过一天也就只有几条消息,容温对那天拒接电话的事避而不谈。
她始终认为遇到问题,应该选择解决问题而不是逃避,否则只会越积越多。
这天晚上,她给容温打了电话。
没有任何铺垫,开口第一句,她问他:“容温,你觉不觉得我们之间好像出了问题。”
沉默了一会,容温应了声:“嗯,是啊。”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又消极:“其实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我是不是耽误你了?你明明可以和更好的人在一起,比我健康,比我家境好,比我优秀,比我事业有成,你可以过更好的生活……”
“你说什么呢?”叶以蘅呼吸加重,“是不是有人和你说了什么?”
容温原想说是,可那话到了嘴边,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最后却否认了。连他都认为那个人才是最好的选择,他也许奋斗一辈子都不能达到那个人的起点。换做是任何人都会选择那个人的,不像他遇到事情只会逃避,只会怀疑对方。
这几天他一边厌弃、否定自己,一边又在挣扎、不舍,他忽然觉得很无力,如果这段感情要继续下去,他还要面临多少次猜疑和惴惴不安。
他需要的是一段稳定的、不会让他有任何顾虑的感情,不用担心他不在的时候,她会不会私下和他见面,不会担心她和他在一起时,是不是心里还装着另一个人。
“阿蘅,其实我有一点累了,我以为我能坚持,但——”容温喉咙开始泛酸,没有把那句话补充完整,“我发现我们的感情是没有同步的,我很没有安全感,我总是会不断猜疑,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也真的爱上过他,包括现在,你是不是因为同情我才和我在一起。可能你和我在一起,只是想给过去的我们一个好的结局。”
“不是你想的这样的,”叶以蘅的眼泪在眼眶里转圈,“容温,我们当面把话说清楚,要么我去找你,要么你回国找我。”
容温没说话。
叶以蘅点点头:“行,那我现在买机票去找你,不管怎样,我们应该见一面,在电话里说什么都不算数的。”
“阿蘅,我配不上你,”容温打断了她的话,“其实那天你给我打电话,我看到了,我故意没有接的,但事后我又开始后悔,我总是这样反反复复,自我挣扎,你和我在一起会很累的,我不想把你变成和我一样消极敏感的人。”
他的话让叶以蘅一下泄了气,她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坚持什么。
或许是因为她从小过得太幸福了,无法体会他的难处,也无法理解他的挣扎,她不能接受这样的理由。
“你知道吗,我给你找了很多个不接电话的借口,原来都和我想的不一样,你明知道我会失望,我爸妈会失望,但你还是失约了。”
“对不起,阿蘅,”容温声音里压抑着情绪,“我也讨厌这样的我,或许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去爱一个人。”
叶以蘅深呼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
冲动的时候不应该做任何决定,所以那两个字她还是没有说出口。
她只说:“容温,我们暂时冷静一会。”
第74章
叶以蘅在房间里躺了好几天, 没怎么出门。
吃饭、睡觉、看电影,她每天都重复着一样的生活,有时电影看到一半, 投影仪还没关, 她就靠在懒人沙发睡着了, 醒来已经是晚上, 窗外一片漆黑, 一天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去。
她放任自己难过几天, 毕竟等到假期结束,她就不能再任性了。
她和容温之间彻底陷入了僵局,虽说是暂时冷静, 但她知道无论如何也回不到过去了。
这几天她想了很久,或许那些问题一直都存在,只是表面掩藏得很好, 她一直以为这段感情很牢固、足以支撑他们步入婚姻,直到爆发出来的这一刻,她才知道原来早已千疮百孔。
他心里藏了那么多事情, 却对她只字不提,所以她从来不知道他的痛苦、烦闷和挣扎。
知道她心情不好, 严桂娟和叶雄健这几天很少打扰她,不过倒是变着法儿给她做好吃的, 逗她开心。
堂弟叶泽通也常来她跟前晃,约她出去逛漫展, 她没什么兴趣, 无精打采地拒绝了。
有天, 她在客厅看电视,叶泽通推开门跑进来, 说是学了个魔术,要给她表演。
叶泽通一再叮嘱:“姐,你看好了,别眨眼。”
“行。”
叶以蘅很配合地在遥控器上按下暂停,目光从电视屏幕转移到他手上。
只见叶泽通从口袋里拿出一条红色的丝巾,丝巾往上捋,又抖了一下,分别给她展示正面和反面。
“你看丝巾里面什么都没有,对不对?”
“嗯,”叶以蘅给他捧哏,“没有。”
叶泽通得意地挑了挑眉,手心往上抬,把丝巾拉长,右手一拂,不知从哪变出一支玫瑰花。
那玫瑰花上面还有露水,叶以蘅看得一愣一愣的。
“送你的。”叶泽通把玫瑰花递给她,笑得露出小虎牙。
“你小子有点东西啊。”
叶以蘅还真有点意外,上了个大学,突然这么会了。
“姐,别不开心啦,”叶泽通在她旁边坐下,煞有其事地说,“听我的,你把那个放你鸽子的狗男人甩了,我给你介绍清纯男大,怎么样?我隔壁寝室有一个身高185的,长得帅,还有八块腹肌,就是有点自恋,其他的没啥毛病。”
“……”
叶以蘅语塞。
叶泽通越说越起劲,试图打开朋友圈给她找照片:“真的挺帅的,你别不信,这回绝对不骗你,肥水不流外人田,我看到他第一眼就想给你介绍,他最近刚分手……”
什么乱七八糟的。
叶以蘅没好气地笑,把他赶了出去,不过倒是把那朵玫瑰花留下了。
被叶泽通这一闹,她心情倒是缓和了不少,至少没像刚才那么郁闷了。
傍晚,她换了身衣服,终于决定出门逛一会。
她打算去公园散散步,不过刚走到书店,她脚步就停了下来,因为她看到容温在书店旁的巷口站着,他没带行李箱,只背了个黑色的单肩包。
无声对视了一秒,她好像已经预料到了他回来的目的。
未等她走过去,容温已经走到她身边。
仅是一个月不见,叶以蘅好像瘦了,原本有点肉感的脸颊瘦削了不少,一向开朗的她脸上没了笑容,他还记得上次离开前她在公司楼下折返跑回来,隔着车窗提醒他过年要记得回来,陪她一起见爸妈。
“你刚到?”叶以蘅问他。
“嗯,四点到的,”容温故作轻松地说,“阿蘅,我们去学校里走走吧。”
庆城一中最近有校友活动,叶以蘅进去前登记了一下,门卫就顺利放行了。
忘了有多少年没再回来这个地方,兴许有四年还是五年,她过去不敢回来,因为里面留下太多回忆,每每想起,都要泪流满面,她没有勇气去面对,甚至她每次路过这个地方都会加快脚步,好像这样就能逃离那段伤痛的记忆。
她没有想过再次踏进庆城一中,会是和容温一起。
旁边还是一样的人,但好像又什么都变了,教学楼旁建了新的实验楼,图书馆翻新了一遍,操场变得更宽阔了,光荣榜上都是陌生的面孔。
叶以蘅站在窗口望向他们高一的教室,问他:“你还记得我们以前坐在哪吗?”
“当然记得,”容温望向第二列后排的座位,回忆起往事,他的眼睛有了不同以往的神采,“我还记得你的学号是32,我的学号是33,你成绩最好的科目是语文,你最讨厌的是物理,你上英语课从来不走神,因为英语老师长得最漂亮。”
叶以蘅眼睛有点酸。
“还有呢,还记得什么?”
“还记得有一次模拟考你数学只考了96,老师喊你去办公室谈话,你回来就哭了,一边哭一边写卷子;还记得我穿假鞋被人嘲笑,你攒了一个月的零花钱给我买了一双正版的耐克,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别人毫无保留地对我好,我当时发过誓绝对不能辜负你……”
叶以蘅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似乎一眨眼,就要跑出来。
靠在走道的栏杆,冬天的风刺骨般的寒冷,她望向不远处的操场,视线渐渐变得模糊。
她感慨了一句:“过去真好啊。”
容温眼眶泛红:“你还是很好,是我不好。”
他说完,两人都沉默了。
“或许我不是对这段感情没信心,我是对自己没信心,我有太多衡量、取舍,太多猜疑、顾虑,是我配不上你,上个月,导师让我考虑毕业后留校,我虽然拒绝了但我会想值不值得,为了你放弃这个机会到底值不值得。
阿蘅,你知道吗,当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我都很诧异,我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人?我向往纯粹、不含杂质的感情,但我自己却做不到。”
叶以蘅心里颤了颤。
他的担忧或许是人之常情,但就这一刹那,她想起了以前她曾在陆嘉望面前提起容温。
她说容温是“只有一百块钱但愿意花九十九块钱给她买生日礼物的人”,她一直认为他们彼此是可以为对方付出所有的,甚至在他说出这句话之前,她还在想没有什么是不能解决的,恋爱本来就是互相沟通、妥协、磨合的过程。
但现在,她发现她好像理解错了。
当他决定放弃陪她春节回来见家长,就意味着她不会是他选择的首位了,她似乎已经预见了在未来的某一天,他放弃留校的事会成为他们之间吵架的导火索,他本可以更好,却为了她停留在原地。
“是不是对我很失望?”容温观察着她脸上表情的变化,“我是不是毁了你记忆里的那个人?”
沉默了一阵,她仍是摇头。
是她把一切都想得太美好了,是她太不切实际了,她以为一切永远都不会改变,她还停留在以前,可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后的他,怎么可能还和以前一样?
从教学楼走到操场,他们在升旗台旁的台阶坐下。
以前傍晚时分,他们常常坐在这个位置一起看日落,神采奕奕地聊起大学的生活,那时的他们把考上好的大学当成一切的动力,把“未来”想象得和书里一样美好。
叶以蘅双手撑在地上,忽然问他:“你说,如果当初没有那场车祸,我们能走到最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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