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次在京市见柳华,是她收到李沁词送来的婚礼请柬。
祁渥雪瞧着柳华面无表情的婚纱照,莫名有点想笑。
林逾静问:“师姐,要不要参加?”
她合上请柬起身,“要。我去祭奠一下,我的爱情。”
柳、李两家的婚礼确实隆重。
因着李家的脸面,壹京有头有脸的世家几乎都到场了。
只是,婚礼之上。
柳华当众悔婚。
他直接甩开李沁词紧紧抓住他衣摆哀求的手,一步一步走到祁渥雪的身边。
从腰间束封中拿出一枚钻戒,单膝跪到她面前。
“小雪,经历种种,我才知道这些年自己有多懦弱,又给你造成了怎样的伤害。现在,我迷途知返,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曾几何时,祁渥雪每日都在期待着这一刻。
可如今,她却突然释怀了。
从他手中拿过话筒,回道:“我不愿意。”
说完。
祁渥雪直接转身,潇洒离开。
而那位新郎,更是丝毫不加犹豫地追了出去。
原本热闹浪漫的婚礼现场。
新郎跑了,新娘则抱着父母发疯。
一直到年关里,柳家和李家,都是壹京茶余饭后的笑话。
-
祁渥雪在刚入年关时,就接到伯父伯母的电话,让她学校不忙,早些回家。
这几年她受了不少委屈,现下确实只想赶紧回家。
于是刚进腊月中旬,她便收拾行李离开。
就像是回到父母离世的那年,她躺在堂屋门前的摇椅上。
谁的消息也不看,谁的电话也不接。
“小雪,你眼看就要奔三,也该考虑谈个恋爱安定下来了。”
“你结婚成家了,我和你伯父也就不用总是担心你了。”
祁渥雪知道伯父伯母是好意,所以面对相亲安排也没推拒,只想着见到后再解释清楚。
大年初四,她稍稍打扮一番去了约定好的咖啡馆。
“祁渥雪,29岁,女博士?”男人看看她,又看了看手机,“我怎么听说,你这博士不干净,是被金/主少爷买上的?”
祁渥雪原本还在想该怎么拒绝,现下直接不理睬,等他再多说几句,自己就可以翻脸离开。
“你这样的女人,别说是博士,博士后我都不要...”各种污言秽语,都从男人口中冒出。
就在祁渥雪听够准备起身离开时,突然一道身影冲出,抓起她对面的男人,冲着脸便是一圈。
随后两人扭打在一起,直到店家报了警,才终于制止了这场斗殴。
祁渥雪作为当事人,先是跟着一起去警局做口供。
最后赔了男人两万块钱,这事算是了结掉了。
谁知走出警局,柳华突然开始喊头晕。
就这样,祁渥雪不得不陪着他去医院。
医院里,男人坐在病床上,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她。
“有意思吗?”祁渥雪没好气道。
柳华不气反笑,“我觉得挺有意思。只要你在我身边,就是骂我,都是有意思的。”
祁渥雪皱了下眉,起身,“我看你的检查报告根本没事。但我家里还有事,就不继续陪着你了。”
“小雪!”见她起身就要离开,柳华直接拔掉手上的针,跳下床拦住她,“柳家现在是我说了算,木卯也是我做主。这次来找你,爸妈也已经答应,不会再干涉我们。”
“可我已经不想继续了。”
“小雪。前段时间有医生打电话到家里,我才知道,你自己去做了流产手术。”
柳华抱着她,将头埋在她发丝里。
他的泪,也一滴一滴砸进她心里。
“我是真地恨自己。恨自己太混蛋,恨自己太懦弱,怎么就让你受那么多的委屈。”那天,无论祁渥雪如何挣扎,柳华都死死抱着她不松手。
“小雪,我向祁叔叔和张阿姨发过誓的,这辈子只会爱你一个。”
-
那之后,柳华像是没有正事一般。
祁渥雪在小镇待到年后,他就住在镇上的酒店,日日跑去祁家。
几天下来,祁家伯父伯母都开始为他说情。
回到壹京,柳华的房子就买在她学校附近。
风里雨里,柳华都会每天出现在她宿舍楼下。
某天,祁渥雪终于被他更烦了。
停下脚步回头说道:“有件事一直没告诉你,当初我做手术时,发生了大出血,以后都不会有孩子。你还敢娶吗?”
柳华愣了下,回道:“我爱的是你,要的也是你。”
不是如何优秀的你,也不是有怎样成就的你。
是,你往那里一站,全世界都显得不过如此。
祁渥雪仰头叹了口气,“恋爱谈了太多年,我也不想再恋爱了。”
柳华连连点头,“我的户口本和身份证就在车里,只要你答应,我们现在就能去领证。”
-
那天不是什么黄道吉日,所以民政局的人很少。
不过半个多小时,盖有钢印的结婚证便递交到两人手中。
上了车,柳华直接将她手里的那本收走,装进自己西装口袋内。
“干什么?”
“我得收起来,以防你突然后悔。”
第102章 舅舅
番外五:【清醒沉沦】
和姜应止分开已有四年之久, 兄妹俩杳无音信的这些年。
姜应礼曾在无数个午夜梦回里,预见过许多个与姜应止再重逢的场景。
起初, 她还会怀着少女心有所期待。
后来生下姜嘉驰,她得了产后抑郁,一时间对姜应止的爱意里酝酿出不少恨意。
恨他居然如此狠心,抛下她后,真的再无只言片语。
怨他宁愿放她远走高飞,也不肯给她一点点的爱。
但随着姜嘉驰一天天长大,她对儿子的爱越来越多,反而担心姜应止会突然出现,和她争夺儿子。
前来参加林逾静和陈京澍的婚礼, 她还提前确认了姜应止是否会来。
得到确切的, 他不会出现的消息后, 姜应礼才带上姜嘉驰回国。
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
越是不想见一个人时, 老天爷就越和你对着干。
-
彼时新娘的待嫁闺房, 屋门紧闭,唯有落地窗敞开一半的窗帘。
前来迎娶新娘的新郎和伴郎们皆穿着中式婚服,面对伴娘们的刁难,正站在院子里过五关斩六将。
便是在这人潮熙攘, 影绰攒动中,她看到了姜应止的身影。
时隔近四年的光景, 尽管连他的身影都是一个逆光的模糊背影。
可姜应礼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姜应止。
男人背对着人群而站, 手里撑着高尔夫球杆。
轻轻一挥,白色的球顷刻间穿过层层障碍, 掉落进球洞。
所有人都在为他的球技欢呼,唯有她盯着他身影发呆。
下意识思忖, 他似乎瘦了不少,也黑了很多。
回头的瞬间,光线将他本就矜贵斯文的五官,映衬得更加深邃。
包括他身上那股无欲于世俗的暮气,阴郁和温和交杂缠绕,燃烧着枯槁白灰。
明明不近视,却还是戴着一副银色窄框眼镜。
她还记得,姜应止同她解释说:人与人之间总是容易过界,眼镜是一个很好的增加彼此距离感的物品。
看似薄薄一层的玻璃,但也可以像心墙。
姜应礼年少时会想,薄薄的一层物品...
安全套似乎和他的眼镜就属同一种,像是负距相连不分彼此,但细究下,经纬却分明。
就像,他和她之间的距离。
曾几何时,眼镜就是一个对他的实体封印。
摘掉,可以是同她滚弄红尘的禽兽;戴上,又是肩担古老沉重家族规矩和未来的长孙长子。
二十多年来,她就那样孤独无望地在金丝笼里爱他日日夜夜。
哪怕已经被父母订了婚,她还是敢在未婚夫家里亲吻他。
可也悲惨如她。
直到逃离前那个缠绵的夜晚,诀别前那个烟雾弥漫的车祸现场,她都不确定这个男人对自己是否有点滴的爱情存在。
直到姜应礼再颔首,看到正趴俯在窗边,激动和伴郎团互动的儿子。
姜嘉驰的侧颜,竟与远处的模糊身影重合。
姜应礼的心脏,在这瞬间升腾起想要逃离的反应。
毕竟,时过境迁,她不再是姜家的大小姐,她也没办法再将姜应止和自己孩子生理学上的父亲,作为桥梁连接。
-
卫生间的门,为她绝佳的隔绝掉青春的荒唐。
可她再看向化妆镜,姜应礼竟有瞬间,认不出自己。
年少时,她最爱穿帝政裙,或者华丽的lolita形制衣服。
那时的她,苍白瘦弱,和皇室内封禁起的公主绘样有几分相似。
呆滞地坐在沙发上发呆,是她最常做的事。
当然,她最爱做的事,是哄骗着姜应止为她破戒。
感受着他身体的变化,强制摁倒她时的起伏和喘息。
他们之间的□□和情迷,便在禁忌和黑暗中,你不情我不愿却又甘之如饴。
她喜欢在意乱中勾住他地脖子,一遍又一遍地问:“哥哥,你爱我吗?”
可惜她从来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只会感受到姜应止加重的动作,像是要将她拆骨入腹。
后来她想通了,反正他们是伦理上的兄妹,爱和不爱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不爱,他们也不会就此恩断义绝。
爱,也不会有其他可能。
不言不语地,清醒沉沦。
还能借一段醉意,共赴黄昏好时,就是上天钦定最好的结局。
“叮”的一声,姜应礼口袋内的手机响了。
她纷乱的思绪,也在这刻被拉回。
再看镜中,女人穿着勾勒腰身的墨绿旗袍,娇媚风情。
全无记忆里,苍白病娇的模样。
姜应礼拿出手机,是李沐发来的消息,问她:【迎亲队伍准备出发了,你补好妆了吗?】
李沐是姜应礼在俄亥俄认识的华裔。
那时她正因意外怀孕苦恼,异常的孕期激素使她情绪失控,在逛街中途晕厥。
而李沐是因中毒,被送到急诊的病人。
两人住在同一间病房,熟识后,姜应礼告诉他自己遭孩子生父抛弃,李沐说自己也遇到了渣男。
共患难,还都是因为男人。
一来二去,两人成了远在异国,举头无亲时的朋友。
加上李沐要开中餐厅,姜应礼需要给孩子找一个名义父亲。
一拍即合的想法,就此,姜应礼和李沐对外是对恩爱夫妻。
对内,一个是一个单亲妈妈,一个是被渣gay欺骗感情的美人少男。
姜应礼:【好了,这就来。】
姜应礼洗了把手,平复好心情后才拉开卫生间门。
谁知姜嘉驰小朋友早就等在这里,见她一出来,立刻扑进她怀中,“妈妈,我和爸爸刚刚找了你好久。”
姜嘉驰是个会撒娇,嘴还特别甜的小男孩。
时常能把全家人逗得大笑,不过也格外调皮。
“我就来卫生间洗个手,驰驰宝贝未免也太黏人了吧!”
姜嘉驰今天是小花童,他穿着明制飞鱼服,戴着小礼帽,格外英武俊朗。
但抱着她腿撒娇时,又可爱得紧,“宝莲灯里有一句歌词唱,娘是儿的全部,驰驰当然要黏着妈妈。”
刚刚还因突然见到故人难平心绪的人,现下只觉心平气舒。
“小姨父接走小姨了,妈妈我们是不是也要走了。”婚礼主场地安排在诚园,整条长安街外挂红绸的车全部都是用来接宾客的。
姜应礼不急着太早过去。
早些年他们因为取消婚约的事,闹得不愉快,陈家老爷子时至今日才算和姜家重新有了往来。
“我们先等保洁阿姨将小姨的婚房收拾好,再过去。”
陈京澍知道林逾静住不惯诚园,所以等酒宴结束,晚上还要回来静园住。
姜嘉驰小朋友嘟嘟嘴,“妈妈,我想骑大马。很多叔叔都是骑着大马来的。”
今日的长安街,纯中式的凤冠霞帔,高头大马,八抬大轿,十里红妆何其壮观。
姜应礼单是看着视频,就能感受到震撼。
想来姜嘉驰就是看到了新郎和伴郎骑马,才缠着也要坐马。
“那是小姨父用来娶小姨的,等婚礼结束,明天妈妈带你去马场玩,好不好?”姜应礼好脾气哄着。
姜嘉驰双手抱臂,直接哼一声,“不!”
李沐站在一旁,直接弯腰抱起小奶团子,还捏了捏他脸,“居然又要惹妈妈生气,是不是想爸爸教训你。”
说着,李沐便去挠姜嘉驰。
逗得小奶团子咯咯笑起来,“爸爸,我错了,我不骑大马,不惹妈妈生气了。”
等李沐将姜嘉驰放到地上,小奶团子才扶着脑袋卖萌,“哎哟,今天又挨爸爸批评了。”
因为姜嘉驰的闹笑,姜应礼彻底顾不上再去想姜应止的事。
可谁知,下一刻姜嘉驰就指着不远处,拉了拉她衣角说道:“妈妈,是高尔夫叔叔,是答应教我打高尔夫的伴郎叔叔。”
107/114 首页 上一页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