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这一刻忽然感到非常庆幸,庆幸于自己还能同负责人你说上那么两句话,从对方那里知道了整个酒店的布局和避难所人员布置和安排,即便他们之间的关系来自于他非常厌恶的亲身父亲。
他紧咬着牙,飞快地穿梭在楼层之间。
快点!再快点!
楼道里面还有来来往往的人,他一路横冲直撞过去,顾不上任何事情。
十分钟之后,他出现在了22层的入口。
他整个人现在看起来更像是从水里面刚刚打捞起来的了,脸上全是汗水,面色涨红,嘴唇却显出一种苍白来,门卫将他拦了下来,他掏出自己的工作证:“放我过去,我要去间徐博士。”
守卫看了一眼那张被水浸泡过的工作证,看清了林孟的信息,但他依旧拦在门口:“请您在这里稍等,我要进去通报。”
那就来不及了!
林孟脑袋里面紧绷着的线断裂了开来。
他这二十几年,一直在等待,一直在失去。
学医是为了母亲,但学成归来,却永远失去了母亲。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交心的朋友,但却又永远失去了这个朋友。
他不想再重复经历这一切了。
他无视了身边守卫,直接闯了进去。
“你做什么?!这里是实验室!没有上级的命令和博士的允许!你不能进来!”
林孟灵活地将守卫甩开,一双长腿迈地飞快,他穿过好几扇门,一边大喊一边寻找:“徐博士!你在哪?”
正在架子后面整理试剂的徐克听见了外面嘈杂的声音,缓缓从后面探出脑袋来,一张全是皱纹的脸上在看清了大吵大闹的来人之后,皱着的眉毛缓缓松开了:“啊,是你!林医生,你来找我做什么?”
两个人高马大的守卫正准备伸手抓住林孟,瞅见那两个铁塔一样的守卫,徐克忙忙往外走了几步:“别动手,别动手,这人我认识。”
林孟来不及整理自己狼狈的外表:“我上次听您说,您缺少临床试验的机会,您能不能跟我走一趟,或许您知道徐淮吗?他的母亲被白骨生物抓伤了,现在正被羁押着,非常需要太阳病毒的试剂。”
徐克缓缓扬起的眉毛僵在了半空中。
似乎是出神了,他没能拿稳手里面的东西。
烧杯掉在地上,变成了一堆玻璃渣。
他没有在乎那个烧杯,急急忙忙转身从保险柜里面取出一个小小的银色箱子,推了两下林孟:“快走!去救人!”
第68章 第68章
徐克毕竟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人, 前不久还在撤离行动中受伤,轻微脑震荡,医生叮嘱让他放下一切研究实验, 安安心心地休养一段时间。
他没有听对方的话,依旧每天活跃在实验一线,坚持进行着自己的实验。
后果就是到现在, 他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好,没法剧烈运动,一旦工作的时间长了一些,就会产生强烈呕吐的欲望。
自从药剂投入最后的实验阶段, 在实验体的身上成功了几次之后,他已经开始注意自己的身体, 尽量不让自己感到劳累了。
但在这一刻,他将医生和助手们反复在自己耳边念叨的那些话语全都抛到了脑后,唯一能够想起来的,就是在那个暴雨的晚上, 第一次见到的青年, 脸上带着的爽朗的笑容。
“您也姓徐?真巧!说不定咱们以前还是同一个祖宗呢!”
快点啊!再快一点!
没有修养好的后遗症渐渐翻了起来,徐克感觉自己的脑袋里面像是有人拿着一根针在使劲地搅动,强烈的呕吐欲望涨到了胸口, 他的脸色渐渐难看了起来。
病痛拖慢了他前进的速度。
奔跑在前面的林孟发觉自己的身后少了一道人影,他转过脑袋, 发现徐克的脸已经涨的通红,干瘦的胸膛正在剧烈地起伏。
他二话没说,蹲下身来:“博士!快上来!我背你!”
徐克没有推辞半句, 救人要紧,现在不是讲谦让的时候。
徐克的身量不算很高, 年纪也很大了,但总归还是一个成年人,百十来斤的分量压在自己后背上,林孟感觉自己的脚步都跟着沉重了不少。
他没说半个字重字,只是沉默地将人往上提了提,然后迈开长腿,飞奔似地下楼。
17、16、15....
贴在楼梯间内的数字在飞快地下降,同一时间在飞快下降的,还有林孟的体力。
汗水打湿了鬓角,顺着他线条分明的脸颊向下滑落,沉重的喘/息声回响在楼梯间,那种沉重的感觉几乎消失了,林孟的脑袋里面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那就是快点,再快点!
超负荷的运动量让他的腿脚开始出现酸痛的症状,但大脑似乎有意在让他忘记这种感觉。
十五分钟后,他再次回到了熟悉的门口。
门口的守卫正是刚才攀谈过的人,林孟将徐克放下来,连自己脸上的汗水都顾不上擦,急急忙忙地跑过去:“我把人带过来了,快开门!”
守卫看着徐克出示的证件,感觉自己脑袋里里面懵懵的,下意识地听从了林孟的话语,将那道原来紧锁着的门打开了。
诺大的房间里面只坐着两个人。
徐父紧紧挨着徐母坐在长椅上,徐母似乎很不舒服,整个人在轻微的发抖。
听见开门的声音,徐父扭过头来,看见来人,大喜过望,生生将眼泪给憋了回去。
“你们终于来了!”
林孟三两步冲上去:“阿姨怎么样了?”
徐父紧抓着妻子冰冷的手,对方紧闭着双眼,对房间里面发生的事情没有给予半点反应。
“原本一切都挺正常的,我按照你教我的那样,一直和她在说话,但就刚刚五分钟,她就没有声音了。”
林孟蹲下身,探了下鼻息,又扒开对方的眼皮,查看了一下瞳孔的状态。
半个小时还不到的时间,徐母的状态急转直下,整个人似乎已经丧失了意识,陷入了昏迷。
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
林孟让徐父走开,让徐母平躺在房间的长椅上面,徐克蹲在一边,正在解锁那个银色的箱子。
脚踝上的伤口肉眼可见的恶化了。
伤口上不再冒出鲜红的颜色,伤口周围的皮肤变得惨白,原本还算饱满的肌理干瘪了一点,渗出了不少颜色浑浊的液体。
林孟相信,如果将伤口扒开一点,绝对能看见底下白森森的骨头。
这样搁在从前甚至都不需要去医院处理的伤口,现在却几乎要了一个人的性命。
林孟虽然是个医生,但他对这一切毫无办法。
徐克已经从刚才那一阵恶心里面回过神来了。
他熟练地从箱子里面取出一支药剂,然后又从箱子里面取出针管。
或许是脑震荡的后遗症依旧在影响他,徐克发现自己的手没法稳定下来,一直在轻微的颤抖。
这样的话,会影响到药剂的注射。
他果断将手里面的东西递给了林孟:“我的手不行,你来吧!”
林孟没有推拒,飞快从对方手里面接过两样东西,开始操作,他平稳地将那橙黄色的药剂吸入了针筒里面,小心将针管内部的空气排出去,然后蹲下身。
“找到伤口周围的血管,然后打进去。”
惨白的皮肤上面,青紫色的血管暴露无遗,非常好寻找。
林孟抓着冰凉的针管,稳稳扎了下去,然后一口气将橙黄色的解毒试剂全都打了进去。
为了维持解毒试剂的活性,徐克一直都是低温存储,林孟捏着针管,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药剂冷一点,还是徐母的皮肤冷一点。
刚才那一阵奔跑没让他感觉到什么,这会仅仅只是打一针,却让林孟感觉整个人虚脱了一样。
他从地上站起来,高大的身子晃了晃。
“这样就好了吗?”
徐克紧盯着徐母,不想放过任何的反应。
“是的,接下来就要看解毒试剂能不能发挥它的作用,将体内的太阳病毒给杀死了。”
他的嗓音依旧是十分古板的声音,但从他交叠的双手来看,他的情绪也十分紧张。
徐父看着妻子惨白的,几乎不似人的脸色,忍不住上前,重新握住了对方冰冷的手,低声呼唤她的名字:“不要睡过去啊,快醒醒。”
守卫和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匆匆赶到,那女人脸上也都是汗水:“老师!你怎么能跑得这么快!你的身体还没有好全呢!”
她这么说着,两个守卫就要走上来,带徐克去另一个房间休息。
徐克挥开了两个守卫和自己的学生:“别动我!我就在这看着!”
女人看着长椅上正陷入昏迷的人,目光擦过那试剂的盒子和伤口的轻装,顿时消声。
她跟着徐克学习了好几年了,自然知道对方将研究视作比自己生命还重要的东西,这会寻找到临床试验的机会,他肯定是不愿意错过的。
林孟终于找到机会,擦了擦自己的脸:“博士,你身体也还没好全呢,先找个地方坐下来休息会吧。”
守卫如梦初醒,搬了一把凳子过来。
徐克这回没有推辞,坐了下来,目不转睛地观察着。
林孟也没有走,即便身上穿着的衣服还是刚才下水的那一身,紧紧贴在身上,湿漉漉的让人难受。
女人递过来一块干净的毛巾,让林孟擦擦。
他低头看了一眼那块洁白的毛巾,没有推辞,只是接过来,捏在手里。
一群人谁也放心不下,谁也没有离开。
或许是等待的时间太过漫长,让希望看起来渺茫极了。
徐父忍不住转过身,问道:“这药剂的成功率高吗?”
徐克看着对方的白发,张了张嘴,很想告诉对方一些好的消息,但若是失败,这种话语只会化作更加锋利的刀刃刺向对方的内心罢了,最后,他颓然地低下头:“我不确定,这药还没有在人类身上用过。”
徐父的脸上浮现了一点痛苦的神情。
他把妻子的手贴在自己的额头上,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孱弱。
“小淮已经离我而去,我不能再失去你了...醒醒吧。”
林孟不忍见此,忍不住蹲下来,手掌拍在对方的肩头:“会没事的,叔叔。”
大约二十分钟之后,徐母整个人的怪异的颤抖停止了下来,但她的瞳孔状态和脉搏依旧没有恢复到正常的状态。
挤压伤口,依旧有诡异的液体在渗出。
伤口附近的皮肤依旧处在异化的边缘。
又过了一个小时,伤口附近的皮肤恢复了弹性,伤口再次渗出了鲜红的颜色。
林孟捏着对方的手腕,感受到平缓有力的节奏。
紧绷着的情绪终于动摇了一点,他的嘴唇恢复了一点气色:“好多了,心跳的频率也正常了。”
屋子里面的人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守卫端着几杯热水进来:“大家都喝点水吧。”
徐父捏着水杯,目光紧紧黏在自家妻子的身上。
下午三点,徐母的眼睛滚动了几下,睫翅轻颤,她睁开了眼睛。
“醒了!醒了!”
徐父看着转醒的妻子,几乎是喜极而泣,他抓着对方的手,哭的简直像个孩子。
徐克看着睁开眼睛,完全恢复了人类样子的徐母,表情怔怔的。
“成功了。”他喃喃道。
徐母刚刚醒来,似乎还沉浸在刚才昏迷的时候,她抓着徐父的手,声音低低地,带着沙哑。
“小淮...我看见小淮了...他在水下面。”
听见儿子的名字,徐父忍不住摒住了呼吸。
徐克起身的动作一僵,他神情复杂的望向那对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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