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思想,她能思考,她无法被同化。
又或者,换一个大众的说法——
她很奇怪。
想到这里,陆怡晴弯了一下嘴角。
但市长儿子明显误会了。
“你笑了,对吧?一定就是这样的!你们快和我一起把这个杀人犯绑起来,证据确凿,她一定是那个凶手!”
他满目狰狞地逼视着她,明晃晃的刀尖对准了她。
其他人也都纷纷地看向了陆怡晴,她的确在笑,因为想到了有意思的事情。
女歌手和小助理在那一瞬间警惕性都抬了起来,她们注视着她。
“……是你吗?”
小助理的声音很小,带着点试探。
“你们还问这个废话干什么!”市长儿子说,“把她绑起来就行了!不然想死吗?”
女歌手和小助理对视了一眼,都犹犹豫豫地站起了身,朝着陆怡晴迈了一步。
陆怡晴看着他们的小动作,弯了弯唇,没有出声阻止。
方才还互相怀疑的人们,发现突破口后,又会变得一致对外地团结。
真有意思。
但——
这层团结就像一层刚刚结成的冰,一颗小石子就能让它碎掉。
这就更有意思。
陆怡晴眨巴了一下眼睛,慢吞吞地开口打断了他们:“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所有人闻言,目光都看向了她。
她缓慢地抬起眼睛,看向在场的所有人:“你们还记得周先生手里的那张纸条吗?”
他说:忏悔吧,有罪者。
那么,有罪的人应该是谁呢?
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被被产业园捆绑的利益共同体。
他们都在其中,千丝万缕地拉扯着,利益让他们紧紧地捆绑在一起。
但随之而来的发展,她却发现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明明游艇上已经开始死了人,但是在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多少人在恐惧。
有钱小开死的时候,他的女朋友并不感到伤心,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他的死亡。
房地产商先生死亡的时候,所有人也没有多害怕(除了他的妻子),似乎都觉得这是一个食物中毒的意外。
那么紧随其后的,船长、船员的死亡,被困于游艇上,他们表现出来的恐惧但远远低于正常人——当然,还是除了房地产商太太。
市长儿子明明失去了双亲,但他后来表现得却没有这么难过的样子——好吧,他还是有难过,但不多。
而且他大部分的难过都来自于市长夫人,明显看得出来他对市长夫人更亲近一些,那么当初他出主意让父亲过敏的时候,他又为什么要毫无理智地怪罪母亲呢?
所有人似乎都对于即将到来的死亡都不是很意外。
而事实正是如此。
陆怡晴陷入了沉思,她想起了第一次看到他们害怕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啊,对了,是周先生。
他死亡之后,他们才开始展露出了真正的害怕。
“你什么意思?”市长儿子脸上的表情维持不住了。
陆怡晴翻阅着平板上搭档给她发的那些消息,语气缓慢地开口。
“除非,这些人的死亡从一开始就在你们的意料之中。”
“你别胡说八道!”市长儿子语气尖锐,“你以为你是谁!检察官还是重案刑警?”
陆怡晴仰头看着他:“我只是发现,周先生的房间里有个饲养爬宠的水箱。”
那条海蛇,说不定就是他带上来的。
“那又怎么样?”女歌手脸上的表情也维持不住了。
她顿了一下,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太好。
“原来我房间里的海蛇是他放的。”
“不,是你带走的。”陆怡晴语气轻柔地纠正了她,“你用别的容器带走了这条海蛇,用工具取了蛇毒,然后注入了男朋友的针管里。”
然后当有钱小开将涂满蛇毒的毒.品注入血管的时候,他也随之中毒身亡。
“你别开玩笑了!”女歌手说,“那可是海蛇!再者说了,我为什么要杀他!”
陆怡晴歪了歪脑袋:“因为,他不忠诚?”
毕竟搭档说过他经常约别的女网红借游艇开轰趴。
“好,正如你所说,就算蛇毒是我放的。”女歌手说,“周先生干嘛又要帮我呢?他可是一个大好人!”
“正因为他是大好人,所以才更要帮你了。”陆怡晴说,“更何况,他想要杀他。”
有钱小开的爸爸也许从一开始就不是把儿子送过来镀金的。
他把他送过来,是想让周先生把他处理掉。
否则的话,他就不会把养在外面的私生子带回家了。
因为正房的儿子死了,才更好给其他孩子铺路。
女歌手的脸色难看了起来:“这都是你的猜想……”
“至于助理小姐,你想杀的房地产商先生,也在他的狩猎范围之内,所以他才会准备好那瓶红酒。”陆怡晴继续往下说,她若有所思,“大概是因为产业园的事故,让他的名誉损失了?还是别的什么利益?”
小助理语气激烈地反驳:“……我没有,房地产商先生是食物中毒!”
“我以前看到你的指甲里有白色的粉末,我一开始猜不出来那是什么东西。”陆怡晴说,“直到房地产商喝下了女明星喝过的饮料,又喝下了同样没有问题的红酒后才中毒,我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她看到的她藏在指甲里的粉末,是头孢类药物。
在给女歌手开饮料瓶的时候,她先是将粉末融进了水里,女歌手喝过之后并不会有任何问题。
接着,房地产商会因为讨好女歌手将那瓶红酒开了喝下去,所以就会产生中毒的效果。
至于房地产商会讨好她,想必也是因为他们早就拿捏清楚了他的品行,会对所有漂亮美女都大献殷勤。
于是她才会在一开始就蛮横无理地指明要红酒,而周先生的酒柜里刚好有一瓶。
饮料和红酒都是没有问题的,女歌手和周先生都验证了这一点。
那么,就只可能是混合在一起后才能出问题。
至于她为什么会想要帮忙杀死房地产商,大约就是她和小助理的关系真的很好吧?
陆怡晴想起了两个人的日常互动照片,她们两个拎着大包小袋有说有笑。
真正的友谊是不会骗人的,女孩子真心微笑的时候,眼睛里会有光。
她在船上处处针对小助理,大概就是防止有人发现,所以想要撇清这一层的嫌疑吧。
女歌手闻言,张了张嘴巴,哑口无言。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私人医生早就发现这个问题了!”话虽如此,小助理浑身都在发抖。
她比之前还要恐惧,冷汗沁出了额头。
“因为私人医生也是周先生的人啊。”陆怡晴慢慢地笑,“所以在一开始的诈死时,他才会那么笃定地确信周先生的死亡。”
而周先生的假死,是为了杀死那个知道他秘密的船长。
他的秘密是什么?
无非就是市长儿子说过的那些话,他的癖好不可被人知,但船长和船员都有目共睹。
船长的威胁同样会让他的名誉扫地,于是周先生不得不利用假死,杀死船长。
说到这里,陆怡晴看向了市长儿子:“其实你早就知道了吧?不然你怎么会一口咬定周先生是假死呢?”
“我只是提供一个猜测……”市长儿子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咄咄逼人,“很多推理小说都有这样的桥段。”
“又或者——”
陆怡晴说。
“你知道他的假死,是因为你也要他的帮忙,他也要你的帮忙——你想借机杀人,而他希望你帮忙证明那个小开只是吸.毒过量导致的死亡。”
市长儿子冷笑了一声:“杀谁?正如你所言,小开是她杀的,房地产商是她杀的,船长又是周先生杀的!”
“你的父母。”陆怡晴说,“我猜得没错,对吧?”
老市长是因为没有及时吸入哮喘药剂才导致的死亡。
市长夫人拿着的那个药剂瓶是旧的,一般来说,他们就算是用诈,也会采取万全之策。
毕竟,他之前就玩过几次装病了。
如果是假药瓶子,那么人人都能买到。
但如果是真的旧药瓶子,那么就只有长期使用过的人,或者他的家属才能拥有。
“你大概是从一开始就提出了这个建议,然后偷偷地更换了这个药物瓶子。”陆怡晴说,“至于那些发在论坛上的照片,大约也是你故意让市长夫人看到的。”
毕竟当年的新闻都已经被镇压了,网上搜都搜不到。
能拥有照片的人,要么是当事人,要么是摄影师。
“一开始,你就打算把火引到小助理的身上去。你也知道周先生的联合杀人计划——他帮小助理杀房地产商,帮女歌手杀她的出轨男朋友——也许从之前那一次登山会开始,你就已经知道了周先生会在帮别人的忙的同时,帮自己的忙。”
陆怡晴说,“引不成功后,你又借着市长夫人的死亡,在她的手心里留下纸条,打算借用她的尸体,再把火引到周先生的身上去。”
毕竟,等他们都有嫌疑之后,就不会再有人把目光转到他的身上。
毕竟上吊自杀的人不能把手握得那么紧,如果能塞纸条的话,也就只有趁着他趴在她身边哭的那段时间了。
“你简直是在胡说八道!”市长儿子厉声道,“我有什么理由要杀我爸妈?你这个只会谣传的疯子!”
陆怡晴偏了偏头:“因为,他们不是你的爸妈?”
顿了一下,她改口。
“市长先生我不清楚,但我肯定市长夫人不是。”
AB型血的母亲生不出O型血的儿子。
虽然警察局长给她留下了两个选项,但陆怡晴想了想,还是坚定地选了第二个。
他不是她的孩子。
且,她知道这一点。
妈妈永远都是最爱孩子的,更何况她是高知家庭的官员夫人,这个孩子又是试管婴儿,来之不易。
能让她作出虐待孩子的行为,除非她知道,这个孩子不是她的。
陆怡晴想了想,猜测:“私生子?代.孕?领养?”
他是哪一个?
市长儿子的表情扭曲了起来:“这只是你的猜测而已,那你倒是说说,周先生是被谁杀的啊?难道会是我吗?”
他目光定定地看着她,握住了藏在身后的刀,微不可查地往她那边缓慢而小心地移动着脚步。
陆怡晴并不在乎他的小动作,想了想,道:“我猜是和杀死、私人医生还有房地产商太太的凶手是同一个。”
这艘游艇上,暗中筹谋的人,并不只有一个。
市长儿子听到这里,他手底下的动作一顿,突然看向了厨师。
陆怡晴恍若未觉,她继续慢悠悠地笑着,然后看向了一直沉默寡言的厨师。
“您觉得呢,厨师先生?”
厨师抬起了眼睛,他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向了她。
“我当然知道你通过自证已经清洗了嫌疑啦。”陆怡晴笑了起来,“你的伙伴呢?”
她顿了一下。
“当然,我不是指周先生。”
两次的安眠药都是他下的,不过第一次应该是周先生授意,第二次才是他的同伙。
毕竟他闹出了那些动静之后,私人医生可一直都没少往他脸上瞧。
“那你的意思是说,这艘游艇上还会有别人?”女歌手勉力地维持着颤抖的声线,“……可我们明明检查过整艘游艇。”
市长儿子像是骤然想起了什么,他叫道:“肯定是还有人诈死,是不是!”
那群尸体里,一定还有没死去的人!
正如藏木于林,藏尸于尸体堆里。
船上的船员死亡的时候,因为船长血腥的死亡“珠玉在前”,所有人都去吐了,根本不会顾及那堆被割开脖子后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的尸体。
所以他们只能暂时关闭了船长室。
这也就是为什么,后续的搜查没法找到这船上是否还能藏着活人。
“尸体”从一开始就被排除了选项。
“可钥匙明明都在你的手里。”市长儿子说。
“作为游艇的主人,他当然会有备用的钥匙。”陆怡晴说,“啊,厨师先生肯定也有一把,不然怎么给假死的他送晚饭呢?”
而那个时候,他跳进海里,大约就是在和同伴交接钥匙的时候,不小心沾染上了他的血腥气,同伙在满是血腥味的船长室里不用清洗,而他不能,鼻子尖的人很快就会闻到,所以他才要跳进海里清洗。
十几分钟的间隔,杀一个人也许不够,但是跳下海清洗身体绝对是够了。
市长儿子听到这里,懊悔之余,又盯住了陆怡晴。
“你到现在才说,是什么用意?”
他再一次握紧了手中的刀。
只要他的动作足够快,也许就能将这里的所有人都杀死,然后在救援队来的时候,弄沉这艘潜艇,装作是意外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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