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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银台前排了长队，在他们前面排着的是一名个子矮矮的穿着黑色大羽绒服的人，那人一直低垂着头，头上戴着羽绒服上的大帽子，将自己完全掩藏在了那件宽大的衣服里，甚至看不出男女。
收银员用机器扫了一下那人手中两升装的花生油，抬眼问：“需要口袋吗？会员卡有吗？”
那人没说话，只摇了摇头，随后掏出手机付了钱。
扫码结账后，收银员疑惑地多看了那人几眼，手上动作着边帮关棠他们结账边小声嘟囔：“真奇葩。”
因为东西太多，装袋后黎修又将东西放回了购物车里，两人直接推着乘电梯下了车库，超市专门有工作人员会下地库再将购物车收回去。
关棠停车的地方跟他们下电梯的电梯口有些距离，地库这边时不时有车要过，两人也不急，慢悠悠地走着，边走关棠还边问：“之前你们一路过来有拍视频记录吗？等会儿吃饭的时候可以用三脚架架个机位，回头剪辑时候再挑素材……”
此时二人正走绕过一根立柱，关棠正说着等会儿饭吃到差不多还可以玩玩小游戏，给Vlog增加一些趣味性素材。她说话时总喜欢看着别人的眼睛，所以走得要比黎修稍快一些，而回头看他的动作让她完全没有看见前方突然冲出来的人！
“你这个勾三搭四的贱人！让你再勾引我家哥哥！去死！”
地库里只有汽车轮胎碾过水泥地面的声音和偶尔传来的几声鸣笛，这声怒吼混杂在其中就显得格外突兀，紧接着有不知名液体自前方一股脑儿被泼了过来，关棠回过头的时候已经躲闪不及。
眼看那些液体就要扑头盖脸洒她满头满脸，黎修眼疾手快地一把将她往后扯，自己一个转身将她护住，同时脚尖踹了一下购物车，那辆载满杂七杂八东西的沉甸甸的购物车登时向来人的方向冲了过去。
“啊——”
随着对方的一声尖叫，关棠终于回过神。
他身上的棉服拉链没有拉起，敞着怀，她的鼻尖几乎贴在了他的胸口，能感觉到他胸膛的热度。他的心跳呼吸声也格外强烈，让她选择性地忽视了周遭其他的一切声音。
她两只手缓缓攥住他的棉服衣角，在这阴冷的地下车库里她的手心却沁满了汗：“黎修？”
刚刚被泼过来的东西没有一滴落在她身上，完完全全被他挡下来了。
没人知道那些液体是什么，万一是什么有危害性的东西……
“没事。”他声音发沉，轻轻摇了摇头，手指搓了搓沾到的黏腻液体说，“是食用油。”
这时候车库的超市保安已经聚集过来开始尝试控制刚才被购物车撞倒在地的作案人员。
关棠往后撤了半步，从他胸膛前退出去，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沉声说：“以后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你是我的艺人，有危险的话也该是我替你挡。”
黎修对上她认真的视线：“工作上的风风雨雨你来挡，但现在不是工作，是生活。”
抛开职业，他们应该也可以算得上是朋友。
说完他抿了抿唇，又垂下眼去：“就像你出事宋书昂会为了帮你不顾一切，他出事你也一定会为了他不计得失一样。”
朋友帮朋友好像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他上辈子到死都没感受过除亲情之外的不求回报的感情，所有的人际关系都是建立在利益基础上的。有人靠近他、讨好他，都是为了他手上掌握的资源。
原本以为高昕晨就算得上是他唯一的朋友，但从这段时间的事看来，大概也只是他的自作多情。
真要算起来，大概从爷爷去世后，他的世界里就只有孤身一人了。
而从关棠刚刚的话里他也听出来了，他们的关系应该也仅仅是建立在工作之上的。
关棠从前不曾想过这些。
她一直觉得自己将工作和生活分得很清，但比如眼前这件事，如果黎修因此受伤，工作也一定会受到影响，这是没办法完全割裂的。
她抬眼看向黎修，总觉得这会儿他身上有种莫名的低落，好像整个人被什么情绪挤压着要碎掉了一样。
“别想太多。”她轻轻说了一声，又重新上前半步，捏起他那只被沾了油的手端详片刻，从衣兜里拿出一包面巾纸，抽出一张来塞到他手上，“不管是什么东西，先擦掉。”
之后两人之间就陷入了沉默。
关棠时不时会看向他。
之前分明能从他身上看出对她的提防，怎么现在又好像要跟她拉近关系似的？
而黎修擦拭着自己的手，一副认真的样子，好像只要关棠不开口，他就会一直安静下去。
这时，往关棠身上泼东西的人被保安被抓住了。
那人穿着黑色的宽大羽绒，整张脸都隐藏在羽绒服的大帽子里，手中拎着一桶已经空了的花生油瓶。
正是在收银台结账时排在他们前面的那个人。
有保安将她头上的帽子扯了下来，这下能看出来这是个年轻女孩儿了，看上去也不知道有没有二十岁。
“我们已经报警，发生这样的意外很抱歉。”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来一个超市经理，穿着一身板正西装，赔着笑跟他们道歉。
黎修掀起眼皮瞟了眼女孩儿手上的空瓶，眉心不由蹙了蹙。
关棠没注意到他表情不对，而是往女孩的方向走了几步，语气平缓似是没有任何恼怒地问：“你是宋书昂的粉丝？”
“你闭嘴！你不配叫我家哥哥的名字！现在好多粉丝要脱粉，都是因为你！”
女孩胳膊腿儿扑棱着想往关棠身上招呼，但被几个保安钳制着又没办法大幅度动作，只能扯着嗓子吼得歇斯底里，也因此引来了更多人的围观，还有不少人在录视频拍照。
“你觉得你做这种事是为了你家哥哥好吗？”关棠的声音冷下来，眼睛紧紧盯着女孩的眼睛说，“你这种行为只会给他添乱，旁边这么多人围着看，你猜会不会有某一段视频被发在网上，将本来降下来的热度再抬回去？你猜他的对家知道他的粉丝做了违法乱纪的事，会不趁机借此煽动舆论对他进行打压？你甚至都没等他发个澄清，说明我们二人的关系……真的粉丝会做这种事吗？你这种行为我甚至以为是哪家派来往他头上扣屎盆子的冲锋勇士。”
“我不是！你！你闭嘴！”女孩被她的话气得脸都白了，牙关咬得死紧。
“冷静点儿。”关棠这会儿倒是放心下来了，对方手里拿桶油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从超市拎出去的，今天这事应该也是在超市偶然看到她临时起意，不然泼过来的可能就不是食用油这种没有杀伤力的东西了。她好心告诉女孩儿，“你家哥哥也不会希望自家粉丝品行不端，你等下去警局好好反省一下，你家哥哥的事很快就会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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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修那件棉衣外套是不能要了，上车前他将那件脱掉把沾了油污的那面折到里面暂时放到了后备箱。
车上有湿纸巾，一上车关棠就扯出几张递给黎修：“用这个。”
有这东西光擦是很难擦干净的，但黎修还是将湿纸巾接了过来。
关棠启动车子，眼睛看向右边的后视镜，不经意间却看见黎修那只被油沾到的手好像红了一大片……
第50章 （小修）
“那食用油不对劲？”关棠停下打方向盘的动作, 脚踩了刹车，伸过手去抓起黎修那只手，小心着没有触碰泛红的手背靠近虎口的那块儿皮肤。
他本就肤色偏白, 现在整个手背都微微红肿，最严重的虎口处还泛起一些大小不一的红色斑块儿，实在扎眼得厉害。
关棠嘴角瞬间拉平了, 立即做出反应：“我们先去医院，等下我联系警方拿那只油瓶做个成分检测……”
“不用，油应该就是普通食用花生油。”黎修因为被她抓着手, 上身也不由向她的方向倾斜了一些，又因为她埋头观察他手背上泛红的情况, 两人脑袋凑得极近，他的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头顶。像是怕自己的呼吸吹乱了她的头发似的，他微微屏起呼吸, 轻声说, “我花生过敏，只是皮肤轻微接触没什么大问题, 等下路过药店买个抗过敏的药吃几天就好了。”
说完黎修不动声色地往后撤了撤身子, 给二人之间腾出一些空间, 微微掀起眼皮，小心翼翼观察她的每一丝表情。
“确定？”关棠再三确认。
怪不得之前给他买小蛋糕让他选的时候, 他看都没看那个带花生碎的一眼。
皮肤沾到花生制品都会出现过敏反应, 那他应该已经算是严重过敏了, 之前看过有人因为食物过敏窒息被送去急救的新闻，总觉得不大能放心。原书中也没有写到黎修有过敏症, 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发展得更严重。
看到她眼里真实的担心，黎修笑了一下, 从她手里抽回自己的手，声音里多了几分笑意：“嗯，等会儿路过药店停一下，我知道要吃什么药。”
原本的关棠是知道他有花生过敏症的，但她不仅不会因此而担心，反而还把他偶然过敏后的剧烈反应当作趣事儿讲给别人听，后来有人恶意在他的食物里掺了花生，导致他一度呼吸困难险些休克。
他抬眼看了旁边开车的女人一眼。
她不一样。
虽然不知道究竟是时空错乱还是怎么一回事，但他几乎能确定她和自己记忆中的那个关棠确实不是同一个人，以至于每发现一点她不是“那个人”的证据，他都会打心底里觉得愉悦。
就好像束缚了他整个生命的牢笼终于消失了似的。
小区附近就有药店，关棠将车停在路边：“自己可以哈？”
黎修推车门的动作顿了顿，又转回头去，那双好看的眼睛望着她说：“小关总，我成年了，且顺利大学毕业了。”
他眼里应该没什么清澈的愚蠢了吧，怎么她好像总觉得他生活难以自理似的？
关棠也望着他，总觉得此时他黑漆漆的眼眸里似乎有光亮透进去了，看起来多了种温润感。
隔了一会儿她才笑着摆了摆手示意他快去。
想来可能是她过于谨慎了。
因为知道他是原书中的黑化反派，即便现在他还是自家那棵摇钱树，她也不得不时时提防着，怕他长歪。
但事实上，蝴蝶翅膀的一次扇动都可能引起一次龙卷风，何况她直接在这书中世界上演了一次“大变活人”呢？
周遭的人事物，一切运行的轨迹可能早就随着她的到来而改变，黎修也可能早就因此摆脱了书中那个惨烈的结局。
“走吧。”
黎修拿着一个小袋子回来，里面装了一盒抗过敏的药片，还有一瓶涂抹用的药膏。
关棠收回思绪，将车子往地下车库开，转弯看后视镜时不经意瞥到他安静看向窗外的模样，随口问道：“印象中你之前挺提防我的，还怀疑我会对你爷爷不利……”
“没有。”黎修从窗外收回视线，摇头否定。
关棠不信，停好车子后凑过去盯着他的眼睛追问：“真没有？”
“嗯，我不承认。”
“那不就是承认了？”关棠被他一本正经嘴硬的样子逗笑，揶揄地挑了下眉梢，招呼他下车拿东西。
黎修垂下的眸子里也有笑意。
他又没说慌。
他提防的是原本那个关棠，又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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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修那件被泼了油的外套已经没有送去干洗店处理的必要了，污渍面积太大，再加上棉衣里面都是棉花，肯定都结成一团了，就算能处理，想必也非常麻烦，费用低不了。
关棠便说：“回头我买件新棉服送你吧。”
黎修手里拎着两个大购物袋，边跟着她出电梯边说：“我有其他衣服穿。”
“没事，多一件也不多。”
“……”
大概是听到电梯的动静，1602号房门被人从里面推开，张舒羽探出头去，看见关棠的一瞬间弯着眼睛笑起来：“棠姐！”
张舒羽这一声“棠姐”唤起了关棠某些奇奇怪怪的记忆，她没忍住扭头瞪了黎修一眼，随后拎着手里拿袋装着零食的购物袋快步走过去：“中午吃火锅哈，专门买了个鸳鸯锅！”
黎修：“……”
张舒羽接过关棠手中的那一大袋子零食，又抬头看向跟在后面的黎修，笑着跟他打招呼：“哈喽，叨扰了。”
“你们两个之前没见过是吧？”关棠解放了双手，边把刚买的水果拿到厨房递给叶子航清洗，边给黎修和张舒羽说，“快认识一下，我们众星未来的一哥和一姐。”
好像她这开玩笑似的一句话让屋里气氛立马活跃了起来，几人开始互相调侃。
只有关棠和黎修知道，这不是玩笑话。
几人张罗着洗菜切菜热锅，李晋朋刚把新买来的锅碗瓢盆都拿热水烫了一遍，这会儿闲下手来从兜里摸出手机翻了翻微博的实时热点，结果没看几秒就搁旁边儿叫起来了：“不是，小关总，你们刚出门遇见歹徒了啊？！”
原本几人各忙各的，这会儿全被他一声吼吸引了注意力，张舒羽已经凑到李晋朋旁边一起看手机去了。
“……”正一边挖西瓜球一边往嘴里炫的关棠无语地转头看他，吞了西瓜吐出两颗籽，无奈道，“应该是宋书昂一个小粉丝，不懂事，问题不大。”
当时旁边有几人围观拍视频，她就知道这事儿八成又要被放到网上受审判了。
果然没过一会儿宋书昂又给她打来了电话。
添麻烦的是他的粉丝，他心里更是愧疚。
而因为这件事关棠好不容易降了一些的热度又被拉高了，原本还算理智的大批宋书昂粉丝也都被拉入混战，和吃瓜路人争吵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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