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索被吓了一大跳,急急忙忙摇头:“猎手没有伴,伴是主母的。”
啊?那伴到底是什么东西啊……不能当做“家人”使用吗?阿云思索一阵:“你的,重要的,都在聚落。”
“要是阿云也在聚落,就更好了。”提索显得很难过“我想要阿云一起住。”
“忙完了,来我这里玩,就可以。”阿云拍了拍自己孱弱的胸脯“今天你回去吧,我自己在这里没有问题,第二天做完事情,来找我。”
……
…………
在做完第四面木墙后,提索离开了。当然还是老样子,被阿云拳打脚踢赶走的。
现在小木屋的进度大概是60%的样子,其中40%都是提索的功劳,他那双手做起重活来是真的非常迅猛,阿云要打好几下才能将木棍牢牢插在地里,提索只需要一捅,就插好一根。
四面墙,藤蔓房梁,现在的木屋看起来就差搭上树叶封顶了。阿云今天打算用兽皮先盖住顶部将就一晚上。在把兽皮甩到房顶艰难铺平后,她坐在旁边休息了一会儿。浑身都黏答答的……
目光望向了洞窟另一头的小水池,也是时候收拾一下自己了。阿云站起来朝水池小跑过去。才发现洞窟时她就已经勘察过了,并不是地下水,而是从洞窟顶部,一些水滴滴落日积月累汇集起来的死水潭。
非常清澈,没有虫子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生活在里面。最深的地方刚好没过阿云的膝盖,池底稀稀拉拉长着几丛嫩绿色的水栖草。
忙了一身热汗,踩进水里后阿云顿时发出了舒服的叹息……好凉爽。踢了几下水,阿云三两下将身上的脏背心和短裤给脱了下来,丢到池水里面泡着。自己也泡到了最深的地方开始搓洗身体和头发。
清洗身体永远是让人感到开心的事情,还住在绿坡时想要洗头发基本上是不可能的,现在她得好好搓搓自己的头发。但洗着洗着阿云开始思考一个问题,接下来她要喝自己的洗澡水吗?
“……”反正这里也没有其他人,之后继续喝应该也没问题吧?还是要像个体面人一样,誓不喝自己洗脚水呢?
想到这里她有点后悔整个人泡进来洗澡了,因为她真的真的很脏。可是泡在干净的野水池子洗澡真的好爽!阿云开始拍打池水自己玩了起来,玩够后又整个人像懒狗一样斜靠在池水边上搓洗自己的脏衣服,反正提索明天才来,今天洗了晒在外面等会儿就干了。
搓完衣服她又开始玩水,直到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阿云!”
她转头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爬进洞窟来的提索,他怀里抱着很多果子,正大步朝她走过来:“阿云,我摘了果子,这些是可以吃的,明天你可以自己认出来!就在洞窟附近。”
“……”需要感到羞耻吗?阿云双手抱胸,整个人蜷缩在水池边上,他们野人之间应该没有什么脱衣羞耻之类的吧……但是提索的确是用兽皮遮住下半身的,也就是说还是羞耻的?“谢谢……可是,为什么你还没有回去。”
“阿云在清洗吗。”提索把果子一股脑堆在水池边上,蹲下来拍了拍自己的胳膊“要不要,我帮你!”
帮我什么?!不要!
“唔……”提索皱眉盯着泡在水里的阿云“阿云……”
“怎么……?”
“阿云胸口,也只有两个,好可怜。”
什么意思啊!这个东西不是本来就只有两个吗!
阿云强压下自己的羞耻,干咳几声故作镇定:“你,怎么还不回去?天快要黑了啊。”
提索没有回答,他第一次见把头发放下来没有穿衣服的阿云,感觉很好奇:“阿云,看起来,好瘦小。”穿着奇怪衣服的阿云本来就很瘦小了,现在看起来就和才从卵中钻出来的幼儿一样。
“唔啊!”才说完,提索额头上就挨了一拳。
……
…………
“水果,谢谢。”阿云裹着从提索身上抢来的多余兽皮,勉强裹住了自己的身体。她想不到的是这行为在提索看来是……
因为知道自己的身体是畸形,所以不能展现在外人面前,害怕被排挤。提索又觉得难过了:“阿云,不用遮住,我不觉得你是,畸形。”
“……是吗。”阿云懒得解释了,裹好身体就开始观察提索带给她的果子“这些都是可以吃的?”
“嗯嗯。”提索点头“不过,不太好吃,但附近有很多。我想在回去前,让你认识它们,明天就能自己摘了。”说完他伸手拿过一颗拳头大的果子,外皮是青绿色的看起来有些柔软,他用大拇指戳了一个洞,然后将果子掰成两半:“这个,外面的不吃,吃里面的。”
白色多汁的果肉被提索丢到了地上,阿云看得很心疼:“这个为什么不吃?”
提索想了想,捡起地上的果然掰下来一点塞到了阿云嘴里,然后笑着看阿云呸呸呸将果肉全部吐了出来:“因为,难吃!”
可恶,这家伙……阿云眼疾手快从地上也掏了块果肉塞到提索嘴里,两个人开始互相呸呸呸。
莫名其妙的玩闹中,一堆果子就被提索和阿云吃完了,的确如提索所说这些果子都不怎么好吃,没有甜味,咀嚼起来不是像沙子就是像塑料,有些还会让舌头很酸涩,但饱腹感还是很强的。
吃饱后阿云才忽然反应过来,刚刚提索是不是说过“胸口,也只有两个,好可怜”……仔细想想这个是不是有点问题?胸口不应该只有两个吗?
她眯眼观察起提索的上半身……然后瞪大眼睛,大意了,提索身上有很多伤疤,这些伤疤破坏了许多地方,包括胸口的那两点。但按照肌肉走势来看的话,提索的上半身和她常识中的“男性”是不太一样的。
“在看什么?”提索顺着阿云的视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膛“在看我的伤疤吗?”
她点点头,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提索,这个……有多少个?”
提索偏偏头:“两个。”
“啊?”阿云又迷茫了“那为什么,刚刚说我只有两个很可怜,你不也只有两个吗?”
提索眨巴眼睛:“因为……阿云是主母?”
第28章
阿云觉得自己想要真正了解这些本地人, 还有很多路要走……她当然不认为自己是提索口中的“主母”,说到底主母这个词汇的意思到底是什么?是不是一直以来她都用单独释意去理解这个词语了?
因为太过迷茫,即便快接近天黑了她还是拽着提索问了半天。
在梳理完提索的回答后她觉得自己对这些文化更加感兴趣了, 她本身对远古聚落文化了解的就很少,这次算是实地学习了?要是自己还能回到现代, 靠这些信息写一篇论文能不能名声大噪呢?
所谓的“主母”,并非阿云字面所理解的“女性, 负责生育,同时掌管聚落”那么简单。提索他们甚至连性别观念都非常模糊。打个比方,在阿云眼中提索百分之百是男性, 可在聚落中, 提索就是“猎手”, 他们只有职位差别,并没有性别差别。
所以不管生理性别到底是什么。只要身体强壮, 身手敏捷,能为部落带回食物和物资的人,都会被划分为“猎手”,同时还会有“守卫”。
而“母”在提索口中,更加类似医生和建造者。而且也并不是一个人,拥有制造能力, 或者会使用草药,治疗伤者, 并且能保证新生儿存活的人, 都会被称为“母”。主母则是母们的领头人,也是整个聚落最有发言权的人。
新生儿会被统一送到主母和母们所在的住处, 严格养育并保护起来。而主母和母并不负责打猎与战斗,所以体格相较猎手稍微差一些。
大意就是在提索眼中她没有什么战斗力, 但却拥有制造能力,所以认为她在以前部落的职位可能是“母”。先前以为提索说的是“主母”,只是单纯的因为阿云她听岔了,主母和母的发音只差一个尾音。
那胸口的东西又是怎么回事?阿云比手画脚一阵,试图搞明白,结果只是把提索弄得更加迷茫而已:“母……胸口,会有标记。阿云只有两个?标记多,是母的地位。”
“……”所以提索把她的两点错看成了标记吗,并不是她想象中“母”会有很多个哺乳位置,而是胸口会画有复数的标记,类似纹身?除了母的事情,阿云还在意提索描述新生儿时,所用到的词语是“卵”。
“提索,新生儿都是从卵里面出来的吗?硬硬的壳子……和鸟儿一样?”
“不,是软的。”提索是猎手,所以接近新生儿的机会非常少,他也就远远看过几次母与主母处理才诞生的孩子“一层包裹着,看起来小小,湿润。”
是胎衣吗?阿云觉得自己在无意间又学会了很多本地语言:“大家的体格,是天生就决定了吗?”
提索摇头:“不明白,什么意思。”
“提索天生就是猎手吗?”
这个问题换来了长久的沉默,随着天色逐渐暗下,阿云也看不清楚提索的表情:“提索?”
“我不知道。”提索的声音有点轻,好像不太高兴。因为语气太明显阿云自然也发现了,她有点紧张:“我的问题,让你不开心了?”
“恩,不开心。我不喜欢,这样的做法。”
“什么样的做法?”
提索不回答了,他不明白阿云为什么连这些基础的事情都不知道:“从来没有人这样问过这种问题。我无法理解。”母与新生儿们的事情她也完全不明白的样子。
“阿云,什么都不是吗?”
“……”我是坐办公室的,可以了吗。不过看提索不开心,她也不打算继续问猎手的事情了,虽然提索所说的这些事情她都听得津津有味,就像是小时候看画本一样“聚落里,还有什么职位呢?”
“母,猎手,守卫,孩子。”
“没有了?”
提索摇头:“没有了。”
“伴呢?伴不是职位吗?”
“不是,伴可以是猎手也可以是守卫,母会选择合适的伴。”
怎么说呢……好像是简单又高效的原始社会?母负责医疗、管理、规划。猎手负责食物以及可能发生的冲突,守卫负责看守火焰和聚落,以及在领地内巡逻。在这个大基础上也会有一些小分类吧?
提索又讲了一些聚落内琐碎的事情,诸如节日庆祝、火焰的分配、食物的分配之类的……提索的聚落最隆重的节日,就是用来庆祝新生儿的诞生。
不过这个诞生,和阿云理解的诞生也不一样。她的世界观中诞生就是被母亲生育下来,提索她们的要更加残酷一些……毕竟聚落的整体生活环境就是那样,新生儿是非常难存活的,新生儿被生下来后会立刻由主母与母精心照顾,一段时间后活下来的新生儿才算是诞生。
这个隆重的节日并不是固定的,只要有新生儿诞生就会立刻举办,是用来赞扬这个孩子的生命力,而夭折掉的孩子会被送回“火”中,这两件事会同时进行。
食物会平均分配,绝对不会少给或是多给,但是伤员除外。
“所以你偷偷带东西出来会被惩罚……”阿云感到愧疚了“之后不要带食物给我了。”
“要带!”提索才不管那么多,反正是他自己的食物。那条鱼除外……不过也没人发现,这就够了。
火焰的分配则是需要主母全权决定,也有专门的看守,平常大家是见不到火焰的。有关火焰阿云想要听更多,可惜天已经彻底暗下来了,提索不得不离开洞窟。
“我明天,也会过来。阿云要安全。”提索趴在山洞口回头叮嘱阿云,然后努力挤压自己的身体,像个肥胖泥鳅一样钻出山洞离开了。
“回家的路上,要安全!”阿云也趴在山洞口朝外喊,直到听不见提索的回音后她才一溜小跑回了土坡上的木屋。
……
…………
到月亮出来后,洞窟里面能见度也非常令人满意,至少不是一片漆黑。今天要睡在还没有完工的木屋中,地面泥土稍微有些湿润,直接躺上面睡觉第二天起来肯定会不舒服。阿云琢磨了会儿就卸掉了盖在房顶的一块兽皮,铺在地上先将就一晚上。将羽绒服掏出来裹裹枕在头下。
太舒服了。
阿云长叹一口气,才完洗澡,身体不再黏糊糊,头发虽然还是湿的可没有油臭味道了。她舒展开四肢躺在兽皮上,不闷也不挤……比绿坡的小山洞好太多了。
总感觉很不可思议,自己来到这里已经两个月了。阿云朝旁边摸索了一下,掏出了自己已经坏掉的手机,这高科技产品握在手里的感觉也变得很陌生了,她的掌心现在更加熟悉木头与石头的触感。
要是父母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是会夸赞她非常上进呢,还是会骂她工作学习怎么没有这么上进?算了,想这些也没有用,反正是看不到了。她叹了口气将手机放回旁边,睡觉前阿云还回忆了一下和提索的对话,但并不是为了研究聚落的社会文化,而是温习本地语言,这几天与提索交流起来已经越来越顺畅,听不懂的东西只要稍微解释几下,她就能立马明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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