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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十分钟，阿云就和孩子走散了。但她也不急，这在雨林中探索的感觉可比待在屋子里好多了……她干脆将脚步放得更慢，开始观察四周有没有新东西。靠近树根的泥土中有许多非常鲜艳的菌类，大多奇形怪状什么颜色都有，阿云不敢伸手去碰，但会停下来观察好一会儿。路过看到小树洞也会朝里面瞅瞅。
“阿云！走啊！”
在她扒拉长满绿色小草的树洞时，前面传来了不耐烦的声音，野人孩子估计发现人不见了，就折返回来找她：“提索要是没见到你，会骂我的！我不想被提索骂！”
提索还会教训小孩啊？阿云有些不好意思地放下还在掏树洞的手：“来了来了。”
继续朝前走了大约三十来分钟，阿云来到了一个还算开阔的场地，这里的泥土更加湿软，几乎和沼泽没有太大区别。在阿云熟悉脚下这些软趴趴泥地时，头上传来的叫声。
“阿云，我们在上面！”
她抬头向上看，才发现提索和另外一个猎手正蹲在离地大约5米高的树杈上，在他们二人身边还有另个年轻的孩子：“为什么在树上？”
“因为要训练。”说着，提索直接跳了下来。提索的体重加上5米高的落差，他竟然没有整条腿都没入松软的泥土之中，而是非常轻巧的以四肢着地，泥土只堪堪攀上手腕和脚踝“这个时节，泥土很软，在外面我们时常需要爬到树上。”
提索简单为阿云解释了一下，总之就是要训练身体对雨季初期地形的适应力，因为泥土松软，想要跳跃都需要一套额外的办法，不然只会让脚陷入泥土拔不出来。
可是这个和她有什么关系呢？阿云有点摸不着头脑：“我也要训练吗？”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从五米高的树杈上无伤坠落……
“阿云想的话，也可以。”提索拍了拍他身后的树“我们会反复爬树，孩子需要在这种环境下，瞬间上树逃开野兽，我觉得阿云会感兴趣。”这几天待在家里的阿云已经充分向他展示了“无聊”，加上昨天晚上阿云忽然问他能不能一起参加外猎……提索还算敏锐的察觉到了聚落中安全的生活让阿云有些闲不住。
接下来提索和另外的猎手为阿云展示了训练内容，他们会督促两个孩子在泥地上走来走去，但脚不能陷入泥沼中。
另一个猎手负责孩子，而提索则单独带着阿云在旁边走来走去。
“你不是应该训练孩子吗……”阿云双手被提索牵住，就像是在学走路的小孩，摇摇晃晃在过于湿软的泥土上前进，这太难了她几乎走一步陷一步。
而身为这里体重最重的两个成年猎手，倒是如履平地……太奇怪了，这符合逻辑吗？
“带你过来的孩子，不适合当猎手。”提索牵着阿云慢慢朝前走，说话声音非常小，只有贴近他才能听清楚“我不太高兴。这次带它出去，一定会死。”
阿云忍不住转头看向旁边，两个孩子正在猎手的监督下努力控制脚步，从远处看二人体型差距非常明显，岁数可能一样但体型完全不同，另外一个至少快有一米八了，体格也大一圈。
在泥地走路结束后，猎手开始催促孩子们爬树。高大的孩子动作非常快，两三下就窜到了树杈上，而另一个动作并不灵活，好几次差点从树上摔下来。
这下阿云完全能明白提索的心情了，他们就是眼睁睁看着不适合成为猎手的孩子去送死。
“不能让主母留下这个孩子吗？”
“提索，还在想留下乌罗吗。”另一个猎手趁着孩子在爬树，来到了提索和阿云旁边，他和提索差不多高，也不知道是不是阿云的错觉，他们二人甚至长得有些相似。
“是。”提索皱眉看向乌罗，也就是比较瘦小的那个孩子“跟不上我们的，肯定会死。”
“主母不会答应的，猎手太少了。”
提索用极快的语速说了什么，语气比较激动，虽然阿云没听明白，但从另个猎手的表情来看提索没有说什么好话。不出几句，二人开始了非常激烈的争执。
待在树上的孩子听到争吵声也愣住了。趴在树杈上朝下看。
两个接近三米高，体格健壮的巨汉在面前争吵这场面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吓人，阿云忍不住退后两步，她想劝架但是完全插不上嘴……好诡异，提索不是叫她出来玩的吗，怎么忽然和族人吵起来了啊！
中途不知道争到什么，另个猎手语气忽然开始放缓：“东边的聚落，猎手比我们多很多。抢占不了外猎区域，这个季节食物就跟不上了。”
“只是一个而已，你去告诉图那，告诉主母。就能留下乌罗，不可以吗。”提索的情绪明显没有缓和，他那表情就像之前杀人时一样，看的阿云有点害怕。
最后这场争吵也没有结果，另个猎手转头不再和提索交谈，走过去招呼两个孩子跳下来继续训练。
提索则留在阿云旁边，瞪着眼睛。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别扭。
“提索……”阿云小心翼翼戳了戳他的手臂“为什么让他去对主母说，主母就会留下乌罗？”
“提祖和主母负责筛选新的猎手。他说不可以，才不可以。”
“提祖？”
“嗯，和我一样，是主母的孩子。”
怪不得她刚才觉得这两人长得多多少少有点相似……看来叫提祖的猎手是提索的兄弟，年纪要更大一些。不过她还以为聚落里是以实力说话的“提索既然被称为最棒的猎手，我以为新猎手也应该由你选择才对……”
“我是很好的猎手，但他们认为我不适合选定猎手，也不适合合作。”
这个……倒也是啦。相处这么几个月，提索的性格阿云是最清楚的，
提索叹了口气，耳朵垂下来：“对不起，我是让阿云出来玩的。不应该吵架。”
确实，这架一吵，她现在不知道该以什么心态待在这里了，要是高兴的继续四处探索会显得不够在意提索……见提索不开心，阿云也觉得有些闷闷的，她想做些什么。
“如果我去问问主母呢？”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了，不过以她的身份多半是起不到任何作用。
“阿云去说？”提索先是瞪大眼睛，然后竟然笑了起来“不可能的，阿云没办法的。”
“……那我就要去。”提索那嘎嘎的笑声莫名点燃了阿云的逆反心理“你等着吧。”
“阿云真的要去啊？”
“我要去！”
第67章
提索和他兄弟吵架结束后, 训练继续进行。只不过大家都不怎么说话，让气氛看起来非常尴尬。
训练内容不用仔细看也知道非常枯燥，乌罗是各方面都比不上另一个孩子, 更为笨拙更加迟缓，即便在阿云看来乌罗的体能已经非常好了, 但那是和她相比。顺便多亏了这些动作极大的训练，阿云在盯着看期间确定了两个孩子的性别。
乌罗应该是男性, 而另一个更健壮的是女性。聚落中果然没有非常明确的性别观念，他们甚至都没有专门的词汇描述男性女性。
“……”虽然提索不想让乌罗在雨季结束后成为第一批出去训练的孩子，可乌罗明显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他非常认真对待训练, 即便比不上旁边的孩子也仍旧在拼命朝树上跳。
阿云看了一会儿, 感觉自己与眼前的景象抽离开来了，这种奇妙的分裂感之前住绿坡时也出现过, 大体给她的感觉就是能强烈意识到自己不属于这里，而眼前的一切都不应该出现。
为什么会这样？如果不是提索还站在远处，她觉得自己很有可能会恐慌发作，有种……我现在到底在干什么？的感觉，为什么开始思考起猎手的问题了？
就在她坐旁边发呆的时候，提索又一次和自己兄弟产生了争执, 大致内容还是和刚才相似，提祖在责怪提索不够认真, 而不够认真的指导会害死孩子。
吵完后气氛更加沉默了, 阿云脑子里面有很多想法，毕竟她这种孱弱的种族都能自己在雨林中存活下来, 那没道理乌罗不行。
可乌罗并不是出去雨林生存的，他是出去猎杀野兽的, 他不止需要生存能力。
自己除了去找主母谈谈之外，还能帮他做些什么呢？老实说如果不是提索在意，这些事情和她是没有关系的，毕竟自己之前就被聚落的人丢出去放任生死，她没必要如此上心。
“阿云，要不你先回去吧。”见阿云一直坐在旁边发呆不出声，提索有些愧疚，以及他也不想让阿云继续看见吵架的场面，趁有空想让阿云回去“对不起，我本来是想让你在雨林里玩的。”
“你们总是因为这个争吵吗。”阿云拍拍身边的树根，示意提索坐到她旁边。两人头凑在一起开始说悄悄话。
“嗯，我和他，看法不一样。”提索低低叹气“上个雨季，我认识阿云之前的外猎，提祖选了护卫和母参与外猎。”
“大部分都死了。”
阿云不知道如何接话，先前她对聚落的印象……算是个衣食无忧的安全地方，现在看来聚落也正面临着艰难时期。
“其他聚落，是怎么做的呢？”
说到这个，提索的表情有些僵硬：“巡逻的人会带回消息，其他聚落的消息，如果另外聚落比我们还危机，有可能会袭击我们。”
……这是阿云从没有考虑过的方向：“我们需要担心其他聚落吗？”
提索摇头：“暂时不需要，如果有问题，巡逻的人会提醒我们。”
两人的悄悄话短暂停滞了一会儿：“阿云刚刚看起来不开心，是在想什么吗？”最后还是提索主动打破沉默。
“我有些，不知道怎么办。”阿云斟酌了一下，还在决定说出自己的想法，如果都不能和提索讨论，那么她也没其他人可说话了“我为新生儿想了办法，但是材料要等外猎结束才有。现在看着孩子要去雨林，送死。我不知道怎么办。”这是个很长很复杂的句子，阿云尽量翻译了，她希望提索能明白自己此刻复杂且混乱的情绪。
结果她没想到，提索直接一句话总结了她的所有情绪： “阿云觉得烦吗？”
对的，她觉得烦。准确来说是麻烦，可这个情绪在现在是不能出现在她身上的，因为她要依靠聚落所提供的“安全生活环境”，如果觉得处理聚落里的事情麻烦就是她太不知好歹了。
阿云也不想对着提索抱怨，可仔细想想现在所过的生活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她开始需要烦恼人际关系交往之类的麻烦事情了？还住在绿坡时，自己每天思考最多的就是怎么活下去怎么生火。阿云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她来聚落帮助新生儿们，那么必然会融入聚落的体系。
对于聚落中权力与职责的划分，阿云可以说是一问三不知。
以自己现代人的想法来讲，聚落的构成绝对是有问题的，不过无论哪个时期，都不曾有过十全十美的社会构成，总会有不合理的地方，更何况几万年，或者几十万年前的现在？
她认为雨林中这几个聚落已经探索出了可以延续发展的模式，她身为一个外来者没有任何资格指指点点，也没有任何资格去嘲笑或者居高临下的说他们做得不对，正确的方案永远是在尝试中诞生的。
更何况，阿云有非常清晰的自我认知，那就是……她不聪明。她就是个非常普通的人，学生时代所汲取的知识早忘了不少，能走到现在这一步百分之五十靠直觉百分之五十靠提索。
她看着不远处，站在树底下指挥孩子们继续爬树的猎手，如果继续住在聚落里面她和提索的关系会变成什么样子呢？现在看起来他们非常像是家人……啊，好麻烦啊。
不想去想，可是脑子不自觉就会开始思考麻烦的事情。她有些怀念之前满脑子只有材料打猎外出探索收集食物的脑子……甚至开始怀念起了洞窟里面的小木屋，和她的两个石头伙伴。
还有和提索一起坐在草坪上开开心心吃鱼的那一天。
“除了帮新生儿保暖，我可能派不上其他用处了。”阿云靠着提索的脑袋，不停叹气“提索一直觉得我很厉害，所以我想帮你解决烦恼。可是我也许，没有那么厉害。”
“不。”提索轻轻撞了一下阿云的额头，然后左右蹭蹭“阿云很厉害，在我这里，阿云比谁都好。”
“是、是吗……”
“是的！”
阿云开始觉得这是提索的花言巧语了……因为如果不是花言巧语，那她的脸颊为什么会开始发烫，为什么那些负面和消极的想法会因为提索三言两语夸奖，就一瞬间烟消云散？
可恶，但她真的好喜欢听提索无条件夸奖自己！
第68章
下午的时候, 阿云就自己先离开了，提索他们好像要训练到晚上才会结束，她就不继续留在那边无所事事了。离开前提索还非常担心：“阿云一个人回去吗？我送你吧, 很快就能到的。”
因为不想立刻就回聚落，阿云拒绝了提索的护送。这十来天她都没有好好在外面四处走动过, 今天趁着天光正亮在附近好好逛逛，探索一下雨季结束后的雨林是什么样子的。
离开前她临时让提索帮她快速制作了把木矛背在背上, 现在她的方位大致是聚落正门往外西北几公里处，在雨林中凭感觉乱走很容易迷路出事，所以她还是按照以前的习惯, 走一步便做个记号, 这记号是她和提索都非常熟知的, 如果在探索期间稍有不慎出现意外，提索应该可以凭借记号找到她。
脚步落在湿润的泥土上, 发出了闷闷黏糊糊的踩水声。每走一步都有些吃力，而且软滑泥土包裹脚趾与脚掌的感觉实在是……她很难不去想这些东西里面是不是混杂着大量不明生物粪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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