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立东皱眉,竟然发生这种事。
“爸,阿圆什么事?怎么突然过来了?”段华章本能觉得事情可能比较严重。
“我才知道郑雁鸿新书在东山市开过签名会,方圆去过签名会见过郑雁鸿本人了。”
段华章皱眉,隐约觉得这个名字熟悉,“郑雁鸿是谁啊?”
段立东闻言,给她提了醒。
段华章一拍脑袋,她想起来了。同时也想起之前阿圆电话里也说起这个名字。只是当时她真的想不起来。
神情有些懊恼,“所以?出了什么事?”
“郑雁鸿当着方圆的面说了一些不好的话,刺激到了她。方圆准备休学,想学习写作。”
段华章皱着眉,果断说道,“这肯定不行,阿圆学习多少,他们学校初一刚月考,阿圆就考年级第二。”
“可你考虑过阿圆感受吗?班级出了这个事她在学校可能过得并不开心。”
“所以我提议让阿圆到云海市来上学,但是写作这个事情,我不赞同。爸,阿圆实际上并没有写作的天赋不是吗?那个作家攻击侮辱于蓝,阿圆想要维护自己妈妈我能理解?但是能理解并不代表就赞同她去做。爸,你我都清楚阿圆是什么心性的孩子。她是想做就会拼了命去做到的人。她一定想着想要把对方踩在脚底下。
但是这不现实?”
“阿圆只要按部就班的学习,考试,考大学,她就能有非常广阔天空。爸爸,我们是成年人,知道怎么做是对的,我们需要告诉她。写作不是她路,为了写作放弃学业?疯了吗?”
段华章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完全就是错误的。
周方圆盖着被子躺在床上,睁着眼看着天花板,夜里寂静,客厅里说话声她一丝不漏的全听到了。
段阿姨反对在她意料之中。
对着空气轻轻叹了口气,听着外面的争论声,她有些愧疚。可她并不准备放弃。
第105章
客厅的谈话还在继续, 周方圆只听到段老师一句,“华章,你不是她的妈妈, 她也不是你女儿。”
客厅里一片寂静。
段华章站着, 手握拳抵在唇边, 似是有些不服气。但是爸爸的话, 她也无法辩驳。
“我们都知道,阿圆幼年经历的事注定她和普通孩子不一样。我们没经历过她的苦和难。我知道你爱护她,想让她今后的人生顺遂平安,可这事她想要的吗?你必须尊重她个人意愿, 听听她的想法再来做决定。你强势脾气也要改改。不能因为你是对的,就认定别人全是错。”段立东了解段华章脾气,却也知道她强硬做派。
段华章沉默一会,深呼吸一口, 承认自己独断专行了。“好的爸,明天一早我会和阿圆谈一谈,我保证会尊重她的想法,但是这不代表我放弃自己想法。
我确实想要她今后走的路能够顺遂,那是因为她之前太辛苦了。生活没有厚待她, 原本她可以在于蓝面前幸福长大的,会是个开朗健康幸福的女孩。可现在呢,有欠缺的身体, 一颗满是创伤的心。不是出于于蓝好友关系,或者儿子救命恩人的关系, 我现在真的出于怜惜她, 希望她今后少些坎坷,少些崎岖。
我就希望她能像普通人那样生活学习, 学会享受,放慢脚步,为自己活着。
爸,你不觉的阿圆活的太累了吗?她明明才是个十几岁孩子,却想把周围所有护在身下。我才知道她那么努力学习,考好成绩,是为了她死去养父。
她说养父被人唾弃看不起一辈子,她想给他挣个名。她想让村里曾经看不起他们的人,羡慕嫉妒。
还有聚在她身边的两个朋友。她一直都是这样活着。写作为了什么?我心里很清楚答案,她为了于蓝。
爸,阿圆才十几岁啊,她这样活着太累了。为了这个,为了那个,保护这个,保护那个。她自己留下一身的伤。
在苗阿姨那,我听她说为什么死的不是我,明明我想推开她的,那个时候我的心揪疼。如果于蓝活着,听到她说这些话,怕是会哭死。
我像替于蓝爱她,对她好,如果于蓝活着,也会希望她今后走的路能简单些。”
段华章眼泪啪嗒的,很多时候,她心肠并不软,公司里更是被人骂无情。可看着阿圆,她的心是软的。
她知道这个孩子其实心很软,很善良。只是一直生活在糟糕环境里,逼迫着成长为另一种样子。
段立东唏嘘一声,走到段华章跟前拍拍她肩膀。“不说这些,洗漱一下早些睡觉,我们都想她好,她是个聪明孩子,她都知道的。找个时间和她谈一谈。她会理解的。”
段华章擦掉眼泪,点点头。
“我没事的爸,就突然想到我赶到阿圆学校的时候,心酸了下。对方一家站在阿圆对面,就她一个人孤零零站在那,听着对方父母辱骂,她面无表情的听着。我知道她不在意那些话,她是坚强的人,可任谁看了都觉得心酸不已。孩子世界才最残酷,因为黑白对错没有过渡。偏偏阿圆就是唯一一个站在中间的。班级里发生这样的事,他们都会对阿圆望而怯步。转学才是伤害最小的。”
卧室里,即使周方圆抓着被子盖住头,客厅那些话依然钻进她的耳里,心里。
听到门外脚步声,卧室的门微微打开,有人站在门口驻足。
听着脚步声离开,周方圆才微微侧过身,她手掌掩住口鼻,掌心一片湿润,她想告诉段阿姨,她没有受伤,她不在意班上同学的看法,不用替她难过。
*
早上的空气微凉,周方圆起床洗漱,看着镜子里自己有些红肿眼睛愣了神。
毛巾冷水打湿覆在眼睛上,昨晚,她想了很久,她问了自己很多问题,最终答案仍然没变。
收拾利索下去,段华章已经坐在餐桌前等她了。
“段老师呢?”
“出去溜圈了,最近小公园流行水毛笔练字当晨练,他自己买了笔和水桶,说过去和人切磋切磋。”
早餐是一早买的,还温热着,油条,豆浆和小笼包。
两个人各自吃着,谁也没说话。
周方圆抬起头,注意到段华章微红的眼睛,心里触动了。放下手里筷子,小声喊了声,“段阿姨...”
“先吃饭,有事情等吃完饭再说。”段华章简单的吃两口,把剩下的都推到周方圆跟前,“多吃些,中午我让阿姨炖了排骨,和陆可为一个样,光长个子不长肉,都一副风吹就倒样子。”
段华章看着周方圆一口一口吃着,嘴角不由地露出一丝笑容来。见她吃完,喊她到客厅沙发上坐着。
“段阿姨。”周方圆喊了一声,低垂着头,“对不起。”
听到道歉,段华章忍不住深呼一口气,“我很不想听到你道歉。”
周方圆双手握在一起,“阿姨,昨天你和老师谈话我其实有听到。”
道歉是因为她让别人费心了。
“所以,阿圆你应该知道我的想法,阿姨是不赞成的。”段华章很直接,“不过,我想先听听你的想法,阿姨想听你内心真实的声音,这样才知道该怎么做。”
周方圆抬起头,抿了抿唇,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可是一想到昨晚听到的话,目光落在段华章身上,她知道眼前这个女人是真心想要爱护她,也是真心想要她过得好。
越是如此,周方圆越是知道她必须说实话,任何谎言和欺骗都是不允许的。
“我...”张了张嘴,看对方认真聆听样子,她又闭上了。
静了几秒之后,周方圆重新鼓起勇气,“段阿姨,我...可能没办法按照你的期许生活。昨天我听到你心疼我,说我活的很累。”眼眸颤了颤,起了一层雾气。
眼睛垂下,看着手,声音很低很沉,“我很累,活的太累了。可我...就是这么长大的。小时候总是偷看家里面缸,垫着脚看着越来越少面缸,总会担心哪天吃完就要挨饿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这样了。担心挨饿,担心房子漏雨,担心我爸被欺负,担心庄稼被偷......终于这些都不用操心的时候,又想着我爸不容易,生前没给他争气,死后想给他整个面儿。
从小到大我好想就是这样走过来的,累着累着就成习惯了。昨天晚上我想了又想,如果只是为了自己呢?
我脑子却空空的,唯一想到的就是有一段时间,我爸死了,家里就我一个人。当时一片树叶落在家里声音都能引起我的注意。
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看着太阳升起,落下。我答应过我要守着家,可那个时候我脑子在想,守着这样一个破败的家要干什么呢?”
段华章听得认真,她知道,阿圆其实是个防备心很重孩子,可这一会却把内心最真实的一面露出来。
“我如果真的守在那个家里,可能真的像村里人说的那样,我可能会是一个女混混,女流.氓。做着违法不好的事情,我内心那条警戒线是模糊的,很多时候愤怒和仇恨会让我失去界线。我...有过杀人的冲动,脑子里有缜密布局,细致到每一个过程我都做过很多遍,那人被我杀过无数遍。
活着总要找点事做,我愿意为身边的人活着。在车祸之后,知道她死了,我就是这样想的。
为自己活?好像又回到那个只有自己的破败院子里。
当面听到别人辱骂她,贬低她,我什么都做不了。我甚至不知道怎么替她辩驳反击。看着她写的书,被放在书架最不起眼的地方,我难受的要命。我又在想我到底能为她做什么呢?
父母为子女付出,可我收到的太贵重了,是她的命啊。我想着,她要是还在,听到别人贬低她,肯定不会和对方大打出手。她那么温柔优雅,想不出来她骂人的样子。她是有文化的人,应该会用文字反击回去。”
“段阿姨,我其实...越来越记不清她的样子了。对着镜子也只会看到自己的脸,我快想不起来了。反而是书本上文字记得越来越牢,我想和她一样写作,我想用文字替她反击出去。
我想用文字和她建立另一种关系。我因为她而写作,即使我没才能,我也愿意。这是她的事业,爱好,我想延续下去,我唯一熟悉的就是她的字,我不想这个也没了。”
周方圆眼中噙着泪,脸上委屈又惶恐着,她那样看着段华章,先是在求助一样。
段华章内心是震撼的,阿圆内心那种执着无疑是不正常的。
她知道于蓝的死对阿圆打击很大,却没有想到会变成这样形式。于蓝的爱拯救了阿圆 ,却也紧紧束缚了她。如今更是演变成一种枷锁。
“阿圆,你不需要这样强迫自己,父母对子女的爱护是不需要回报的,那更趋向一种本能。你想要写作,阿姨不会拦着你。但是学业你不能放弃。”
这是段华章的妥协,了解到阿圆内心的执着后,她更清楚那是不可撼动的。
那本就是阿圆自身一部分。于蓝爱她,她会加倍的爱回去。即使人死了,她也同样。反而那份爱更加膨胀。
她理智上接受于蓝的死,却接受不了她的书放置在书架角落。接受不了记忆里逐渐模糊的脸庞,以及别人对她的不敬和诋毁。
她像个勇士一样站出来,保护于蓝,保护于蓝的东西。她不曾考虑自己,选择写作,她要放弃什么。
可能是另一种辉煌的人生,她却毫不在意的丢弃了。
或许,写作到头来什么建树都没有。
第106章
东山市酷热的夏天总是格外漫长, 等到庄稼都黄了,该收了,天气热的像盛夏。等到地里翻了种, 夏天余热还在。
总觉得夏天还长着, 可一.夜风雨, 这天气忽的就变冷了。
短袖刚换上长袖, 还是冷的慌。
老人总说东山市没秋天。秋天就是几场雨下过去,就是冬了。
胡玉婷以前觉得那些穿着黑蓝老褂子绑着裤腿老人净瞎说。但现在她懂了。
这才下了几场秋雨,这天冷的像是立了冬一样。
尤其是早上,天昏沉还没醒过来, 徐万里要去镇上中学上学,有早自习。
胡玉婷有顺风自行车可以坐,躲在徐万里身后,只感觉冷风嗖嗖往脖子里钻。怪不得镇上人一早喜欢喝口羊汤短暖暖胃呢。
徐万里把人送到羊肉馆门口, 自己便骑着自行车去学校了。胡玉婷依然还是那头利索的短发,个头高挑,一双上挑的月牙眼。店里呆久了,倒是练就一副爽快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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