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氏失笑,确实慈爱的抚摸着她头上的发髻:“多大人了还跟母亲撒娇。罢了,这件事总算还有两年的余地,你若真的不想嫁,母亲再想别的办法,我的莞儿这么出众,肯定要嫁这世上最好的男儿。”
邢雨菀点点头,没说话。
门外传来白芷的声音:“四小姐,你要的东西我给您拿来了。”
白芷进来的时候,脸上微红,东西太多了,累的有些喘气,白茫茫的气呼出来,吃力的抱着一摞东西:“四小姐,现在给您换上吧?”
母亲还欲说什么,邢雨菀轻轻按了按母亲的手,转头对白芷说:“辛苦你了,母亲这儿挺暖和的,用不着这些东西了,你再拿回去吧。”
白芷的脸立刻苦了下来:“小姐......”
“怎么?不想拿回去?”邢雨菀挑眉看她,眼神锐利:“白芷,风寒就是需要多运动多发汗,没准儿这一趟跑下来你的风寒可就好了。”
白芷刚把东西放下,实在是不愿意再跑回去了,忙说道:“谢小姐关心,白芷的风寒已经好利索了。”
“那你是什么意思,让我自己把这些东西抱回去?白芷,要不你来当小姐,我去当丫鬟如何?”
她的语气已经很不好了,白芷忙说道:“没没没,四小姐您可千万别东西,奴婢把东西再放回去就是了。”
白芷寻思着快些回去,好去跟邓大力报信,却又被邢雨菀的话语声打断。
“站着。”邢雨菀淡声说道,虽然只是轻飘飘的连个字,却让白芷心里一突,抱着东西一下子顿在了原地。
“去把去年爹爹从京里给我带回来的那个珊瑚手串找出来。”
“是,四小姐。”白芷不敢忤逆,那个珊瑚手串她晓得,就放在小姐的妆奁盒子里,好找的很,耽误不了她多少工夫。
邢雨菀接着说:“这是前几年时兴的样子了,你给我改制改制,新年的时候我要带。父亲拿回来之后我一直没带过,过年带出来给他看,父亲一定高兴。”
“啊?”白芷呆住,那个珊瑚手串是番邦进贡的,虽说是手串,拉长了却有一人多高,细细密密的各色珊瑚珠子足有上千颗,要一圈一圈的缠绕在手腕上佩戴,着实麻烦的紧。她心里泛起不安,问道:“四小姐,要怎么改?”
邢雨菀唔了一唔,说道:“全部拆开,把相同颜色的珠子穿在一起,红的全部穿完再穿蓝的,蓝的穿完再穿金的,一颗都不能错。”
白芷尴尬的笑笑:“小姐,这是御赐的物件,恐怕是不好动的吧?”
邢雨菀还没开口,樊氏却是气到了,她明阳郡主的女儿,支使一个丫鬟还支使不动了?御赐怎的了,皇家的人已经欺负到她头上了,还要欺负她女儿不成?!
樊氏冷了声音道:“白芷,从前是我待你太好了,现在连小姐的话都敢顶撞了?”
白芷刚说完话就立刻反应过来不妥,忙跪下解释道:“夫人,白芷不敢,只是觉得这是御赐的东西,咱们擅自动了,以后要是怪罪起来......”
樊氏憋了一口气道:“就算是怪罪起来,没有主子的命令,你一个丫鬟敢去动御赐的东西?你且放心,如果真的因为这件事要问罪,我们娘儿俩在前头顶着,祸不到你头上来,小姐说什么你就去做什么就是。”
樊氏顿了顿,继续说道:“白芷,您今年多大了?”
白芷有些疑惑夫人为何突然问起自己的年纪,心下疑惑却也老老实实的答道:“翻过年就十四了。”
“恩,也是该配亲的年纪了。”樊氏沉吟道:“人说女大不中留,是我一时忙忘了没顾上你的婚事,你可是因此而怨我了?你可有意中人?”
白芷一听直接慌了,她的父亲母亲还在李氏手中呢,她要是传递不出去消息,李氏还不知要怎么对付他们。她连忙扣了几个头,声音带着哭腔:“奴婢不敢,奴婢怎么敢呢,奴婢自小就在四小姐身边服侍,实在是不敢想这些有的没的,只想好好服侍四小姐,夫人可千万别把我配出去啊。”
樊氏有些心软,邢雨菀自己还是个闺阁姑娘,不便说这些话,忙晃了晃母亲的手,使了个眼色。
樊氏性格虽软弱,却也是虎将之女,当即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个白芷留不得。
她沉声道:“你的忠心我看在眼里,出嫁之时自会给你准备一份嫁妆的,好歹是从我二房嫁出去的人,不管配了谁都不能让人看轻了去。我看外院的宋管事就不错,除了爱买个蛐蛐罐儿之外也没其他毛病了,就是年纪稍微大了些,不过大一些的男人知道心疼人。”
白芷心里暗啐,宋管事都快四十了,哪里是“稍微”大了些。
第022章 白芷生恨
正想找个由头躲过去,没想到邢雨菀却开口替她说话了:“母亲,我看宋管事确实不错,不过白芷跟了我这么久,实在不忍心让她跟了个年纪都能做他爹的人。”
白芷感激的看着她,又扣了两个响头说:“奴婢谢四小姐体谅。”
邢雨菀接着说:“咱们二房要么都跟小核桃一般年纪小,不定性,要么都跟宋管事一样,娘,莞儿前两天替娘发月银的时候见了咱们二房的下人,觉得有一个人年纪倒是顶合适的。”
樊氏略想了想,却是实在没想起来,问道:“谁呀?”
“邓大力呀!就是后院挑水劈柴的那个汉子。人也老实本分,干活也卖力。”邢雨菀眯起了眼睛,最关键的是邓大力可是山柰的姘头,孟氏的钉子。如果把白芷嫁过去,呵呵,可就有好戏看了。
白芷长得比山柰了水灵多了,她就不信邓大力家里有了房娇妻,还能继续受山柰蛊惑。邓大力不传消息给孟氏,孟氏难免迁怒白芷,可白芷却是李氏的人。
这下子可热闹了。
不搅浑这一池水,真是不知道邢府这一潭死水下面还藏着多少污浊。
白芷一听就快哭了,她怎么的也算是内院小姐跟前的大丫鬟,不管是身份还是月钱,都比那个邓大力高出不止一点点,她曾经还不止一次为难过邓大力呢,这要是嫁过去成了他媳妇,还不被他弄死啊。
白芷“砰砰砰”的扣头,急忙道:“求求夫人和小姐了,千万不要把奴婢配给邓大力,奴婢宁愿终身不嫁!”
樊氏这次是彻底虎了脸,这些年她对下人都是和和气气的,没想到养的这帮刁奴已经分不清谁是主子谁是佣人了。她沉声说道:“白芷,我知道邓大力只是个粗使下人,你放心,嫁妆少不了你的,以后你们两个就算是出了府不再卖身为仆,自己个儿做些小买卖也是够的。但是白芷你得记住,那都是后话了,眼下你还是邢府的丫鬟,大丫鬟也好粗使丫鬟也好,主子面前都是奴才,以后再顶撞主子的话,那就别怪我把你发卖出去了。邢家二房对你如何你也应该清楚,重新到一户人家,那家的主子有没有我跟四小姐这番好说话可就不知道了。”
樊氏一席话,到底是板上钉钉了。
她本来出身将门,为了父亲和丈夫收敛了性子,勤勤恳恳,若不是触到了她的逆鳞,她也不愿这般逼迫一个小丫鬟。
嘉儿还小,男孩子成熟的也晚些,成天跟他几个舅舅一样就爱那些个舞刀弄剑的。莞儿倒是个通透的,像她父亲,也像她外祖。
“出去吧,翻过年就筹备你的婚事,最近你就在家准备绣嫁衣和被面子吧,让半夏来伺候四小姐。”樊氏挥了挥手。
白芷咬了咬唇,抱着东西走了。
半夏回到自己屋子的时候,被一脸戾气的白芷吓了一跳。白芷身旁放着一个木头盒子,里面是满满一盒子各色的珠子,手里攥着一根线绳,把她的手勒出一条雪白的痕迹,就快嵌进皮肤里了。
半夏看的心惊肉跳的,连忙上前去把线绳从她手里抽出来,急切的道:“你没事糟践自己干什么呢,风寒可好些了?”
白芷恶毒的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半夏看的奇怪,搬了个小杌子坐在她旁边,问道:“咱们一个屋子一起住了几年了,你可别这么看我,我害怕的慌。”她安慰的握住白芷的手,说道:“怎么神不守舍的,说出来我帮你想想办法,实在不行还能去求一求四小姐和夫人,她们是顶好说话的主子了。”
白芷猛地甩开她的手,半夏躲闪不及被她的力道带的跌在地上,看着白芷发疯一样的说道:“哪个是顶好说话的主子了?邢家的人没一个好东西,我只是个丫鬟而已,都能利用的透透的,还要我怎的?这手串那么长,珠子那么小,颜色那么多,摆明了是给我颜色看看么,当我跟傻子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半夏被恶形恶状的白芷吓懵了,白芷虽然平时趾高气昂些,但是也不曾这般失态过,她缓缓站起来,试探性的问:“是四小姐让你穿珠子?”
“不然还有哪个?!”白芷说着,眼泪吧嗒吧嗒的打在珠子上,溅的乒乓直响:“都怪我投胎没投好,人家是个小姐名,为什么我只能是个丫鬟命?我还偏就不信了,有朝一日我也要当主子!”
半夏赶忙去捂她的嘴:“姑奶奶,你可小声些,眼下还有皇子们在府里住着呢,被人家听去了可怎生的好?”
白芷用手背擦了擦眼泪,眼神中透出一丝讥讽:“半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高兴的要死。夫人把我配出去成婚了,反倒把你提上去做了四小姐的大丫鬟,这里头你没做些鬼我是不信的。不过你有这个运道,我也说不出个什么,只是咱们几年的情分就到这里为止了吧,好好伺候你的四小姐去吧,他日四小姐嫁给哪个王孙公子,你还能跟着过去做个姑爷的通房。”
这话说的就过了些。半夏抿了抿嘴,没说什么,拍拍身上的灰问道:“夫人把你配了人家?是哪个?”
“后院那个粗使的邓大力。”白芷眼皮都没抬:“满意了?满意了就出去,别耽误我干活。今天弄不完手串保不齐连邓大力都嫁不了,随便配个叫花子我一个做下人的又能说什么?”
半夏叹了口气,想劝劝也不知怎么开口,只能出了门去找些活计做做。
刚出门,就看到邢雨薇在二房门口张望,好像是要找人,忙迎上去道:“六小姐好,可是来找四小姐?”
邢雨薇穿着一身粉蓝色的襦裙,外面是一层雪白半透的罩衫,修鞋小而玲珑,眉梢带着一丝凄婉和悲伤,声音也小小的:“恩,四姐在吗?我来找她说说话。”
半夏忙福了福身,说道:“四小姐去了二夫人房里说话,恐怕一时半会回不来,要不六小姐先回,等四小姐回来了奴婢跟她说一声?”
邢雨薇却摇了摇头:“不了,我在这里等四姐。”
第023章 收买人心
这可是年下隆冬时节,六小姐的身子骨单薄是全府皆知的,还穿的这么少,在门口等着可不得冻坏了去。半夏可不敢怠慢,四小姐不在,她的屋子其他人是不敢随便进的,好在白芷是大丫鬟,能分到些主子才能用的银碳,屋子里也算暖和些,半夏说道:“如此,那六小姐要不到我和白芷的屋里坐着等吧,外边寒气重,年下了六小姐可要仔细别染了风寒才好。”
邢雨薇似有犹豫,半夏却只当她担心,解释道:“六小姐放心,白芷的风寒已经好了,不会传染给小姐的。”
邢雨薇尴尬的笑笑,点了点头,由着半夏把她引进白芷的房间,说道:“有劳你了。我等到四姐就走,不会打扰你们干活的。”
半夏给她打着帘子,安抚道:“六小姐说的是哪里话,下人的房间不比主子,炭火不多得省着用,要冷一些,您且将就着,我这就去二夫人房里通禀一声。”
邢雨薇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目送半夏出了门,眼里的感激瞬间变成了阴冷。
白芷眼泪吧啦的叫了声:“六小姐,您可来了......”
“啪——”
刚刚还弱柳扶风般的邢雨薇抬手就给了她一个耳光,力道大的直接把白芷从炕头边打的摔倒地上。
白芷捂着红肿的脸颊泪眼婆娑,尚且不敢相信刚刚竟然是一直柔弱的六小姐出的手:“六小姐......”
“闭嘴,蠢货。”邢雨薇压低声音喝止了她的哭诉,坐在炕头上说道:“你可知道你坏了我的大事!你爹娘的命不想要了?”
白芷被吓得慌忙磕头:“六小姐息怒,今儿个四小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突然打发我去拿东西,末了又不要了让我拿回来,这便罢了,还让我把这手串重新穿好......”
邢雨薇淡淡说道:“怎么回事,发现了呗。我就知道你是个不成事的东西,本也没打算你能打听出什么来,我告诉你,如果你敢在别人面前说三道四,仔细你的皮!”
“不敢不敢,白芷不敢......”白芷哭的像个泪人儿似的:“六小姐,他们还要把我配给后院劈柴的那个邓大力。求六小姐救救我,您之前可是说过,只要我乖乖听话,把二房的消息报告给您,就放了我父母双亲,还能替我赎身!奴婢不愿嫁给邓大力,嫁了人可就走不了了。”
邢雨薇把玩着炕头木盒子里的小珠子,一颗一颗圆滚滚的珊瑚珠,可真是御赐的,物件成色好的没话说。玩了一会,把珠子全部放回盒子里,语气变得温柔起来:“好白芷,我答应过的事情什么时候骗过你?你且放宽心,最多到翻过年几位皇子回宫后,我就让我娘放了你父母双亲,替你赎了身找个好人家,好丫鬟,你先别哭了。”
邢雨薇把她扶起来坐在炕上,说:“这是十两银子,这次是你受苦了,嘴巴可千万紧一些。”
十两银子,对于白芷来说可是做工五六年才能得到的钱,看到闪闪发亮的银锭的时候,白芷破涕为笑,接过银子来收好,擦着泪水说道:“六小姐放心,我绝对不会吐露半个字的。”
“恩,我今天是找了机会来跟你说话的,时间不宜太久,四姐何等精明,一看便知了,我得赶在她回来之前离开。你且好自为之,翻过年再看。”邢雨薇起身,又补了一句:“时刻注意四小姐和两位皇子之间的动向,有什么消息立刻找机会告诉我。”
“是,奴婢省的。”十两银子暂时安抚住了白芷。
邢雨薇瞅了瞅四周,见没人才放下心来,急匆匆的出了二房门口。
白芷狠狠的握着手里的银锭,心里按下决心,什么四小姐六小姐,都是拿她当做随意摆布随意丢弃的棋子罢了!
她才不要任人摆布,总有一天,她要这些人向她行礼问安!
恰好小核桃从门前经过,白芷连忙叫住了他:“小核桃,可慢些。”
“白芷姐姐,”小核桃之前没少受她的白眼,不敢靠的太近,打了个千说道:“白芷姐姐有什么吩咐?”
“可千万别这么说,”白芷快步走上前去,见周围没人,塞了一块半两的碎银到小核桃手里:“小核桃,又得麻烦你件事,最近我是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好核桃,帮我去外面买些可以让人昏睡的药可好?”
小核桃本来想拒绝的,一看白芷银子给的多,也就没再推辞,年下了谁还不想多赚几个钱:“铺子里有助眠的草药,我替姐姐买了来?”
“那些我都试过了不管用。”白芷一副苦恼状,说道:“就买些让人一喝就能睡过去的那种吧,其他各种方式我都试过了,都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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