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灾难结束,他们的生活如何继续呢?
温浅浅打了个寒颤。
她回忆起遇到南邵之前的日子。
寄居在狭小的鸽子笼中,夏天闷热,冬天严冷,天花板时不时漏水,屋子再怎么打扫,都甩不掉那股抹布一般的酸臭味。
是南邵,将她拉出了那个可怕泥潭。
原来人类真的如此健忘,仅仅几个月,就能将过去十几年的灰暗记忆遗忘。
她感到一阵恐惧。
徐渺同样在观察地下室的情况,这里设施陈旧,却干净整洁,光线明亮,安装了监控摄像头,圆筒形状的扫地机器人勤恳工作,将难民踩脏的地板擦干净,提醒个别没素质的家伙不要乱丢垃圾,垃圾要扔到它肚子里。
处处高科技,却又处处透出贫穷。
小姑娘救下他们后就躲进了隔壁房间,门反锁得死死的,是家里大人教的,还是她独自生活积累的自保经验呢?
徐渺和大部分人的想法不太一样。
她想起刚才在夜色里,小姑娘冷静地邀请他们避难,派那辆叫Mido的小车回城市继续营救难民,有条不紊的行动一点也不像是大人教的,反倒像是她自己的主意。
根据南邵的说法,整个外城区的交通系统由名为ATO的AI管理。
ATO中病毒,空中巴士、轻轨、工程车、私家车,全部出现了问题。
Mido却还能自如地行动。
难道,这辆可爱的小甲壳虫的驾驶系统,和其他车辆都不一样?
又或者,它自身驾驶系统拥有更有力的防火墙。
这样的技术,会是一辆平平无奇的迷你浮空车出厂自带的吗?
徐渺没有发现,经历了穿越后的一系列事件,她变得极度缺乏安全感,本能地搜寻有用信息。
发现有可能存在一个比徐氏财团的技术人员水平还高明的程序员,她产生了一种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野心。
要是能为我所用就好了。
她抬眸望向那扇紧闭的铁门,不自觉思考起如何笼络里面的主人。
正出神时,小腿被冰冷的金属圆柱体碰了碰。
她低下头,看到是那台一直在忙碌的扫地机器人。
它圆润的脑袋一张一合,像是想说什么,又没有嘴巴张不了口。
已经见识过机械杀人的徐渺瞬间警惕地退了一步,悄无声息握紧了撬棍,片刻后见扫地机器人仍然停留在原地,盖子打开又关上,像是卡住了一样。
她试探着靠近,低头仔细打量了一下。
原来是扫地机器人用来扫地的小刷子被口香糖黏住了。
她弓下腰,用撬棍的尖端把口香糖抠了下来。
扫地机器人原地转了两圈,发现自己能动了,朝着徐渺张了两下盖子,开开心心转身,继续打扫卫生去了。
像极了被垃圾缠住后,跑来找人类帮忙的小动物。
第7章 暴械
温浅浅羡慕地看了眼徐渺,明明她离扫地机器人更近,小机器人却略过了她,径直走到了徐渺面前求助。
徐渺察觉到她目光,投去一瞥。
温浅浅不由自主地往南邵身边缩了缩,渺渺气场好强大,手持撬棍漫不经心的模样好有压迫感,相比之下她弱小无能,什么也不是。
难怪连扫地机器人都知道选择徐渺。
她惶恐地望了眼南邵。
她突然意识到,这是她唯一能抓牢的依靠。
南邵不知道她心里所想,见她神情不安,心里一软,放低声音安抚。
被周围难民的惨状感染,意识到未来的危机,温浅浅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如何楚楚可怜,激发男人心中的怜惜。
望着她单纯无助的眼神,南邵情不自禁承诺:“别担心,有我在呢。”
男女主走起了甜宠文剧情,徐渺扫了一眼就收回目光,乱成这样,也就拥有主角光环的男女主能心大地谈情说爱,她屈起长腿,上半身靠在墙上,撬棍摆在腿边,放在随时能够抓起握在掌心的位置。
不知道暴动何时能够平息,南氏的安保是否能顺利前来营救,既然暂时安全,她选择耐心等待,抓紧时间恢复体力。
她仰着头,看到铁门上的监控摄像头突然转动了一下,愣了愣。
门的另一边。
扎着双马尾的小姑娘坐在高高的椅子上,小腿一晃一晃,面前是一整排屏幕,有的掠过一串串绿色代码,有的播放着城市中的监控画面,还有一台专门显示地下室的监控。
一道低沉温和的成年男音在房间里响起,奇怪的是房间中并无第二人,顺着声源找过去,会发现发出声音的竟然是一只摆在沙发上的玩具熊:“青鱼,南氏的地勤马上就要到了。”
“来得真快啊。”小姑娘,也就是青鱼,脸上表情是不符合年纪的成熟,“那么多平民的性命他们置若罔顾,一个南邵就立刻出动了。徐渺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她从南邵手中救下了平民。”
玩具熊道:“或许她可以帮助我们。”
青鱼冷冷道:“娇贵小公主一时的善心罢了,我永远不会相信财团的人。”她盯着监控,晃动的脚突然顿住,“她在看我?”
徐渺注视着门上的摄像头,手背的汗毛不知何时竖了起来,脑子里好像有雷达在拼命报警,她无声地捏紧了撬棍,警觉地绷紧了身体。
“少爷,我们到了。”突然南邵的终端收到了消息,同时头顶响起密集的脚步声,贴在地上的门板被轻轻叩响。
南邵起身就要去开门。
“别动。”小姑娘的声音怯生生响起,几人转头望去,救了他们的小姑娘打开了门,抱着玩具熊跑了过来,“外面有很多人,穿着漆黑的衣服,扛着很重的木仓,看起来很可怕。”
南邵笑了一下:“不要怕,是我的家人来了。”他对恩人的态度是很温和的,贫民窟中也不全是渣滓,比如浅浅,他想,“你要和我们一起走吗?你救了我的性命,可以对我提任何要求。”把善良的恩人留在这和贫民窟的垃圾相处,他有点不放心。
他口中的垃圾们怯懦地望着这一幕,没有一个人敢贸然上前,求他把自己也带走。
他们不敢忘记独臂男人的下场,如果不是那位小姐出声打断,那个男人也许已经死了。
似乎在思考南邵话语的真实性,小姑娘迟疑了下:“你可以帮我找到爸爸吗?”
南邵一愣,低头望着小姑娘仰起的脸,她看上去十二三岁,也许是因为营养不良,身高堪堪一米四,单薄瘦削,脸色苍白,扎在脑后的马尾呈现出不健康的枯黄。
在温浅浅家中养伤的那段时间,他亲眼见过不少惨剧,有的是下班回家路上遇到抢劫犯,反抗中被枪杀,有的是工作中不幸患上辐射病,被工厂辞退,抗议时被维持秩序的保安失手打死。
总之,对这些底层人来说,消失往往即意味着死亡。
南邵的眼中浮现出些许怜悯。
温浅浅的声音小心翼翼响起:“南邵,我们帮帮她吧。”
南邵侧目望去,温浅浅的脸上满是感同身受的难过,她也是在一起爆炸案中失去了父母的孤儿啊,他点了下头,这点小事对他而言不值一提,哪怕找不到小姑娘的父亲,养着她也无不可:“我会安排人去找。”
认为是自己劝动了南邵,温浅浅高兴地扬起唇角,飞快扫了一眼安静的徐渺,转身弯下腰,向小姑娘伸出手:“跟我们走吧,你一个人待在这太不安全了,等找到你爸爸,你再回来。”
小姑娘歪着头打量了她几眼,往旁边靠了靠,和徐渺的距离拉近了:“我想跟着这个姐姐。”她想接近的可不是平民。
温浅浅一愣。
她缓缓直起身,看向被小姑娘靠着的徐渺。
女人身材修长挺拔,白皙的皮肤上溅着点点血渍,双手用布条包着,渗出鲜红血迹,明艳的脸蛋神色沉静,不知在想什么。
怎么看,怎么不好亲近。
小姑娘为什么反而……主动靠近她,却无视自己的示好。
温浅浅再次感觉到受伤。
徐渺正默默观察小姑娘和南邵温浅浅的互动,她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两个成年人,反而被小姑娘牵着鼻子走。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小姑娘靠上来的一瞬间徐渺差点提起撬棍就敲下去,好在及时看清小姑娘的脸,刹住了手:“你想和我一起?”她平复一惊一乍的心跳,脸色丝毫没变,看着还有些冷酷:“我不会照顾小孩的。”
小姑娘嗯一声,一手搂着可爱的玩具熊,一手小心翼翼握住徐渺伤痕累累的手:“姐姐受伤了,我很会处理伤口的,我想帮姐姐。”
原来只是想帮徐渺治疗,忘了她是个善良的小姑娘,温浅浅不知为何松了口气。
南邵顺着小姑娘目光看去,徐渺那养尊处优的白嫩的手再次伤口崩裂,已经惨不忍睹了,他心底涌起一阵异样的感觉,不太自在地摸了摸鼻子,他竟然浑然忘了徐渺的伤,光顾着安慰就擦破点皮的温浅浅:“等会儿让随行医生帮你看看。”
徐渺早就疼得麻木了,不知道他们怎么都关心起这点小伤,她低头看了眼被握住的伤手,然后就抽了出来。
嫌弃平民的接触吗?
小姑娘眸色暗了暗。
南邵转身去打开地下室的门,不安的窃窃私语絮絮响起。
“他们要离开了。”
“外界安全了吗?”
“小姑娘也和他们一起走了,我们要走吗?”
小姑娘转头说:“你们可以留在这里,确定安全了再离开,爸爸说了,乐于助人是人类的优秀品质。”
“谢谢!真的很感谢!”
“你爸爸也一定会安全回家的!”
“你们需要纯净水吗?等我回家,可以帮你们运一些来。”
大家哽咽着道谢,小姑娘搂着玩具熊,眼角有些湿润,这就是可爱的平民们啊,只要稍微给他们一点生存空间,他们就能顽强地、心怀感恩地活下去,反观那些所谓的上层人——
青鱼眼底涌起冷意,扭头望向嫌弃地拨开她的手的女人。
然后蓦地愣住。
女人用那双已经被血染透的伤手握紧了撬棍,蓄势待发地挡在她面前,破损的裤子露出纤细的小腿,紧绷的肌肉微微颤抖。
她站在楼梯前,头也不回地说:“我们先出去,如果有危险,你就立刻关上门,不要管我们。”
原来她抽出手,只是为了握住武器。
青鱼怔怔地抱紧了玩具熊。
南邵掀开地下室的门。
身穿作战服的地勤守在门口,一见到南邵就惊喜地伸出手,想要把他拉上去。
下一秒,全副武装的地勤额头正中间突然出现一道亮光,一束激光穿透他的头颅,擦过南邵的肩膀,笔直地射在了水泥地上,熔出黄豆大小的黑洞。
南邵迅速后退,肩头被擦到的衣料升起一缕白烟。
地勤瞳孔放大,扑通一声,倒头栽进了地下室。
一架巡逻无人机竟然隐藏在树荫中,悄无声息地发出了一道杀人的激光!
第8章 暴械
人群中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南邵反手用机械臂挡在了鼻前,枪灰色的手指握紧,下一秒以拳头为中心,腾地展开半径约半米的淡蓝色能量护罩。
同一时刻无人机的下一束激光紧随而至,却无声地消融在护罩表面。
仿佛一滴水落入湖面,只激起一圈涟漪。
南氏的安保一拥而上,密密麻麻的红点聚集在无人机身上,无数电磁枪同时开枪,无人机当即坠落,碎成七八片,连个全尸都没留下。
这间别墅周围早已围得水泄不通,半球形能量罩保护得严严实实,这架无人机只能是一开始就蛰伏在此,才会避开安保的眼睛,在关键时刻打出致命一击。
南邵收起能量罩,目光深沉,有人要杀他,他想。
一切等回家后再说。
他转头对女孩子们道:“没事了。”
看到眼前景象,愣了一下。
温浅浅自然是脸色苍白地躲在他身后,徐渺却不知什么时候,拖着小姑娘嗖地一下躲到了地下室最里边,离他足有七八米远。
南邵:“……”
徐渺望着他说:“安全了?”
南邵“嗯”了一声。
徐渺:“那出去吧。”
她这么说,腿却一点没动。
这是把我当探路的工具人了吗?
南邵脸色古怪,转过身去,一马当先地爬上了楼梯。
.
这一次没再出现意外。
统一规格的车辆停泊在小院中,完全没有受到混乱影响,身穿黑色作战服的地勤训练有素地守住各个方位,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安保部长亲自守在门口,弓腰向南邵伸出右手。
南邵挥开了他的手,撑着地皮跳上了地面,回头向身后人伸出了手。
温浅浅先是自然地搭上去,然后蓦地一僵。
南邵余光瞟见落在后头的徐渺,脸上也闪过些许不自在,但还是坚持把温浅浅拉了上去。
然后他又伸手去拉徐渺。
却慢了一步。
徐渺不太顾及形象地、飞快地爬出了地下室。
她始终没有松开手里的武器。
南邵默默缩回了手。
走在最后的小姑娘进出地下室也非常熟练,不需要他的帮助。
他直起身,招来安保部长:“带医生了吗?”
“带了。”安保部长神情紧张,“您受伤了?”
“徐小姐受伤了。”南邵说,“立刻叫医生过来。”
“是。”
医生匆匆赶到,徐渺却说:“先上车,车里说。”
多少电影电视配角非要在危险的地方耽误时间才领了便当,这种地方怎么可能安心久留啊。
明明可以一边赶路一边治伤。
徐渺心里特别有紧迫感。
南邵的神情更微妙了,他这位未婚妻,似乎过分谨慎了。
.
几人坐上南氏宽敞的豪华浮空车,随行医生帮徐渺解开包扎粗糙的布条,露出已然血肉模糊的伤口,在伤口上涂上一层清清凉凉的药膏,然后把她的手放进一台外形酷似美甲紫外线灯的设备。
仿佛被许多小蚂蚁啃噬,又疼又痒,徐渺垂眸注视着手掌,看到伤口快速愈合,形成七八道浅色的疤痕。
布条从伤口撕开时好疼,治愈的过程也很不舒服。
几个小时前,徐渺切菜不小心手指切个口子都会眼泪汪汪找妈妈撒娇。
而现在,她好像被一系列事件冲击得麻木了。
全程都没什么反应,只是观察着医生的操作,若有所思。
以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受了伤都不用找医生,学会这些医疗设备的使用方法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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