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这个幻境的执念不知来自于谁,但绝不是耀王,他后来绝对离开了凤岭王都,并且前往了修真界,带着邪修继续去残害其他人了。
那,意味着,他们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无功吗?最后,耀王还是赢了?
她眼神明灭,打架她帮不上忙,能做的只有多动脑子,观察破局的线索。
而文景,也站在她的身边,望着此时近似疯狂的王兄,难以置信。
“你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长生不老,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
此时,耀王还在吹着萧,但是天边却传来了一道低沉地男音:“我的傻弟弟,人各有志,就像你,虽然早就怀疑我在做这些事情,但为了你所谓成为“千古明帝”的夙愿,不也是放任我了?”
“在你所在乎的事情之前,这些人的命,你不是也没在乎过吗?”
他这话说得直戳人性,让文景差点站不稳。
没错,无论怎样义正言辞地指责王兄,他这个帮凶的身份永远都甩不开的,这些私兵,曾经都是军营里打天下的兵卒,如今被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他就没有罪吗?
文景的瞳孔变得漆黑,倒映着那无法熄灭的黑色火焰。
他看不到王兄现在藏在哪个道士的身后,但凭借萧声,他却能精准地猜到他的位置。
甚至,兄弟连心,他眼前似乎幻想出了,王兄此刻的表情。
“哥哥,你还记得小时候,我们一同读书的日子吗,那时候父王总是夸奖你,”他喃喃道,在纷乱的战场中,没人来得及顾他,他便无声无息地脱离了众人,朝他王兄所在的地方走去,“说你行事杀伐决断,是治国之才。”
“而我,总是比你慢,比你笨,比你心软,于是父王说,我是最合适的辅佐之臣,当你行事偏激时,希望我这个当弟弟的,可以跳出来,以命死谏。”
他那时候其实很不服气。
凭什么,王兄是王,他是臣,不仅如此,还要死谏,他才不要,他有爱人,有朋友,有理想抱负,要好好活着。
现在想来,如果他当初好好做臣,不要做什么劳什子的摄政王,遇到王兄昏庸无度,他直接一头撞死在大殿上多好。
说不定,没有他,凤岭王朝早就灭亡了,王兄的荒唐也会因此无疾而终。
“王兄,你当初为什么不早点杀了我?”他痴痴地问,已经走到了道士的面前,那些人没有拦他,反而让出了道路,“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动手?”
那道声音又来了:“因为你傻,你在前面拼死拼活的挣钱,我才能有这么多的能力养私兵,招道士,因为你维护了王朝的稳定,我的宏图霸业才得以成真。”
“弟弟,我如今已经和那些修士很接近了,我的长生已经成真。”
“而你已经不重要了。”
“为了王兄,我履行与贵妃的婚约,眼睁睁看着乌黛嫁给你,我昼夜不停地批阅文书,将早就亏空的国库填满,现在你却觉得我不重要了?”
文景粲然一笑:“我做错了事,我助纣为虐,我害了那么多人,王兄啊,弟弟真的该死。”
天空盘旋着低沉地笑声。
他面前吹箫的男子却始终未曾抬眸看他一眼。
文景站在耀王的面前:“抱抱我好吗,就像小时候我摔倒了那样,你会抱着我,说一切都没关系。”
他张开双手,面前男人终于停了下来。
两张相似的脸对峙着。
最终,耀王还是抬起了手。
下一秒,却被匕首直接刺入心脏。
文景那双无神的眼睛,此时却充满了痛苦与绝望。
他紧紧抱住王兄,用自己的胸膛,将那柄匕首怼得更深。
“我将以死谢罪。”
“但是王兄应该先死。”
他话音刚落,怀里原本带着人类体温的躯体忽然变得冰凉,坚硬,在拥抱中碎成一片一片,最后化成齑粉,落在地上,随风飘散。
文景身后还在杀着,那些道士并未因为他突然出手而阻拦。
因为——
这根本不是耀王。
许栩怔住。
大吼:“去国师府!”
第70章
许栩喊完那一嗓子,长渊转身劈开那些道士组成的人墙,将文景甩到身后便御剑冲了出去。
老道士啐了声,当即刷开他的桃木剑,也追了过去。
可惜,两个金丹的禁制,他到底还是闯不开的,这里面所有的私兵、道士全都无法离开。
长渊领着众人前往国师府,还没到,就已经被都城的现状给骇住了。
凡间的王朝以都城为形式生活,凤岭王朝的王都及其宽阔宏大,所有的子民都生活在都城之中。
但现在,整个都城水深火热,到处传来尖叫与嘶吼,王朝子民被半人半兽的东西追逐撕咬,正是与八营那些私兵差不多的东西。
他们想必都是耀王培养出来的手下,一是用来试药,二是用来当作武器。
“原来,所谓瘟疫死了大批的士兵都是骗人的,”文景喃喃,眼中映照着火光和逃窜的子民,“原来都是被王兄藏起来变成了这副鬼样子。”
他实在难以接受,内心的愧疚在此刻达到了顶峰。
“你一点兵权都没有吗?”许栩看到那些平民手无缚鸡之力的凄惨场景,不忍直视,“一点点都没有?”
文景看着她,半晌后,下定决心般。
“前面大将军府把我扔下去,都这个情况了,还什么兵权不兵权,我不信将军会ʝʂց见死不救,我去找他要兵。”
虽然将军如今已经被架空,手上的兵也不是很多,但总好过城里的老弱妇孺。
长渊一点都没有客气,到了他说的地方,就真的把人扔了下去。
文景垂直落体的时候,人还是怔住的。
“我说扔,只是个夸张的修辞手法,不是让你真扔啊啊啊啊啊——”
好在长渊还没有真的丧心病狂,在他落地之前,一阵风吹来,将人给轻轻托了一把。
“这么旁观可不行,”霍蕊忍不住说,“长渊尊者,您带着小师妹去国师府吧,我必须下去救人。”
卫恒点头:“不能眼睁睁看着老百姓就这么死啊,就算杀不尽,咱也得出份力吧。”
即使大家都知道这是幻境,但就这样熟视无睹,真的做不到啊。
于是众人就此分道扬镳。
国师府一到,许栩和长渊就知道,幸亏来了。
因为偌大的院子此时已经是挤挤挨挨,除了国师和乌黛,小九和疾影之外,其他的全是耀王培养的妖怪。
而最中间站着的,正是假皇后。
她站在乌黛的对面,嘴上还噙着笑,国师和小九众人为了抵抗这些不怕疼不怕死的怪东西,已经逐渐筋疲力尽。
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小九和疾影本来就只是炼体后期,在凡间又没用灵脉加持,打消耗战对他们来说是最为不利的。
正当假皇后以为胜券在握时,一道剑光如流星劈来,大半的妖怪直接被掀翻在地。
小九和疾影此时终于得以喘息,头都没抬,就认出了剑光的主人:“长渊尊者来了!”
大腿终于来了,他们差点喜极而泣,这年头,还是抱大腿最有安全感。
碧莹横冲直撞,出场就杀了十多个妖怪。
长渊与许栩出现时,假皇后已经藏在了人群的后面,伺机逃跑。
可惜,有了刚才的经验,长渊第一反应就是给国师府加了禁制,她没有后退之路了。
“如果我没猜错,”许栩皱着眉头,站在乌黛的旁边,“她才是真正的耀王,而我们在八营遇见的那位,不过是个空壳罢了。”
好一招金蝉脱壳,想必那位老道士也不知道,耀王背着他还藏了一手。
乌黛此时脸色苍白,头顶着满月,她艰难地说:“当初他们把我抓起了,关进了地牢之中,经常会逼迫我吃一些药丸,每隔段时间我就会感到很痛苦。”
“现在看来,是每到了满月,我身体里的药就会发作。”
她在地牢之中不见天日,若不是今晚,这轮月实在是圆的奇怪,她也根本不会联想在一起。
太圆了,圆的好像要溢出去似的,让人看着心里发堵。
有了长渊的帮助,小九和疾影变得游刃有余,三人直接杀出一条血路,径直杀到了假皇后的面前。
长渊与她那双邪性的眼睛对视,言简意赅:“你是耀王。”
“看来你们也不傻,怎么,我那个蠢弟弟呢,”此时的假皇后声音非男非女,极为瘆人,那张脸也是,虽然与乌黛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但是表情却僵硬地可怕,“他怕了,不敢来了?”
远在八营的一切,“她”都可以通过傀儡看到,自然也知道文景试图用匕首杀了他的事情。
可怜他的弟弟,到最后这个情况,居然还想用什么可笑的感情来绑架他。
他已经不是凡人了,有怎么还会有那些无用的情感。
长渊没有说话,他懒得搭理这些人,如果自己的猜测没有错,也许杀了耀王就是破解幻境的方法。
所以他干脆利落,直接横剑出击,灵力蕴含着星光,在月下快出了残影。
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耀王的功法已经了得,竟然堪堪躲过了这一击。
这一躲,躲开了年华,躲开了青春,躲出了昆仑宗所有人的心。
他居然能够躲开金丹的全力一击!
那他现在的功法,绝对在金丹之上,许栩敛眸,手指在衣袖下偷偷探出一道灵力,打进了假皇后耀王的身体里。
但是很快,对方就察觉到了,直接将她的灵力给反震了出来。
许栩顿时喉间一道猩红,眼里却更加的难以置信,虽然时间很短暂,但她看得清清楚楚,“她”的确没有灵根。
难道,邪修的邪不是邪恶的意思。
是邪门的意思。
这群人不仅违背了现代科学,甚至违背了修真界的科学。
长渊却并没有气馁,直接再次欺身上前,试图杀掉耀王。
他步步紧逼,对面也不再从容,袖子里翻出一把短剑,竟然开始跟长渊打得有来有回。
终于意识到事情有多棘手,疾影和小九想帮忙,却心有余而力不足,因为那些妖怪此刻变得更为亢奋和疯狂,不知疲惫般死命缠着他们两个。
几乎力竭之际,他们忽觉又一道熟悉的灵力传到了身体之中,顿时轻盈了很多。
“是阿栩,”疾影脸上终于挂上了笑意,“她如今钻研医修,没想到居然用处这么大。”
他们能感觉到有双手在自己的经脉游移,没有恶意,温温柔柔,将亏空的经脉一点点抚平,缓解伤痛。
两人顿时像被打了鸡血,瞬间觉得自己又行了。
而长渊这边,他和耀王打得难舍难分,虽然不至于输,但是凡间没有灵脉,他的灵力总有耗光的时候,如果拼尽全力却无法杀了耀王,届时他们都会死在这里。
如此棘手的幻境,他平生也是第一次遇到,甚至在脑海中隐隐想象到了,当初他的父母和那些前辈在面对邪修的时候,怕是也这样的一筹莫展。
这些人太邪门了,他们没有灵根,但却有功法,他们的能力,来源于哪里呢?
耀王眸色一暗,他对人性的拿捏已经请准到位,此时看到长渊杀意里的凌厉少了几分,便知道他分心了。
于是趁其不备,又身后抽出另一把短剑,双剑齐下,划破了长渊的胳膊。
修士见血,气势大减,长渊猛地回神,甩出一剑,同样的划破了耀王的衣裳,却并没见血。
对方的速度太快了,好像永远不知疲惫似的。
此时,一道灵力注入,长渊的伤口瞬间愈合,他无法回头,但心知这是许栩在给他治疗,当即心神安宁,专注于耀王,再也不想那些有的没的。
不论邪修有多少种奇怪的修行法子,一百年前,修真界确实把他们打的元气大伤,要躲起来休养生息,证明他们并不是难以战胜的。
而此时距离入夜已经过去几个时辰,算着,距离天亮也没多久了。
耀王看到面前的少年忽然杀意比方才更加强盛,他对付起来相当棘手,那两个小修士也杀得畅快淋漓,他带来的妖怪此时已经死了大半。
可是天快亮了。
他忽然没了那么好的耐心,眼睛越过长渊,死死盯着那边的乌黛,就差一点,就差一点点了。
面前,星光划过,将他面颊戳破,血流不止。
这副皮囊本就脆弱,当即剥落了大半张面皮,露出里面的森森白骨。
少年手上未停,剑意盎然,冷声道:“你的对手是我。”
此时许栩灵力几乎耗尽,她眼冒金星,那些妖怪却不知中了什么邪,纷纷调转船头朝她攻来。
与其说是朝她来,不如说是朝乌黛来的。
他们的眼睛狠狠盯着乌黛,小九和疾影拼命阻拦,这些人却无意恋战,前面的人死了,后面的人就继续冲,肉叠着肉地打。
许栩嗤了声:“人多了不起吗?”
她拿出自己的太阳花炉鼎,在手里掂了掂,随即挑了个幸运儿,一鼎拍下去,将那妖怪给拍晕在地。
旁边的乌黛满眼崇拜:“仙人你太厉害了,用锅都能杀人!”
许栩:“……”
“请叫它阿鼎。”
她的鼎,不仅能炼药,还能杀人,太阳花的边缘锋利,鼎的底部坚固,许栩如同风火轮俯身,双手持鼎,在众目睽睽之下来了个托马斯全旋,将身边那些企图靠近的怪物抽的不知今夕是何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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