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是很差劲?”
裴初愠目色沉沉:“不是。”
他亲她。
“淼淼很好。”
“为什么他轻易就放弃我了?”
“是他的错。”
被人放弃的滋味不好受,她一直想要将事情做好,却没有得到一个好结果。
裴初愠拂开她脸颊上的乌发,抚了抚她的侧脸,声音平淡却让人不得不听进去:
“别人的错不该用来惩罚你,做错事的不是你。”
他将她整个人搂在怀中,怜惜地亲吻她额头。
他语气平淡,告诉她,她没有错,错的是周渝祈,是杨鞍,也是他,唯独不是她,她势微无力,人人都欺负她,怎么能叫被欺负的人还要自卑反省?
室内哭声渐渐平息,她伏在他怀中,良久后,她擦去眼泪,声音很低:
“你怎么会这时来?”
裴初愠将她发丝别到耳后:“怕你钻牛角尖。”
这段时间足够他了解女子,科举舞弊一案出来,她怎么可能会不觉得难受。
他说得平淡,语气没有一点起伏,仿若再寻常不过的一件小事,但姜姒妗清楚,如今科举一案才结束,朝中被贬那么多官员,他怎么可能有空闲。
说到底,都是因为她。
姜姒妗突然环住他的腰:“裴初愠。”
裴初愠抚在她脸侧手忽然一顿,他目光稍沉,这是她第一次叫他姓名。
她常唤他裴大人,即使二人有过那么亲昵的举动,她仍是不改变称呼,好像是在时时刻刻提醒两人的身份,却又没有一点抵触地和他纠缠,叫裴初愠如何都猜不透她的心思。
她仰起脸问:“他会没事么?”
裴初愠深深地看向她,在这一刻他的眼神很深,他扣在她腰肢的手收紧,语气却是平淡:
“可以有事。”
他不知道她想要什么答案,只能语气平静地将选择交给她。
他的确有私心,也的确冷情。
他比谁都想要周渝祈死,如此一来,他才彻底将女子拥入怀中。
而不是如今这般顾及她的名声,只能偷偷摸摸地相见,暗中的情谊和纠缠都秘而不宣。
姜姒妗伏在他胸膛处,声音轻细得仿佛有点听不清:“那叫他回来吧,他才受了伤,我不放心他在外面。”
怎么能不回府呢?
她给他买了好多药,他当然要留在府中好好养伤。
话音甫落,裴初愠眼底蓦然一沉,他低头看着女子头顶的乌发,眸中情绪晦涩难辨,一闪而过的冷然叫人胆寒。
她还是放不下他。
第45章
科举一案闹得京城人心惶惶,万寿节即将来临,终于让京城内的肃静褪去不少。
圣上体恤,这次未被涉及到的科考考生都能够参加宫宴,周府自然在其中。
周渝祈这段时间回府经常很晚,赵府一事后,他就被迫搬到了前院,早归或晚回,他和姜姒妗都见不到面。
万寿节一事,周渝祈本来想去见姜姒妗,但姜姒妗也很忙,甚至抵触和他见面。
周渝祈只好作罢。
这日,周渝祈回来时都将近亥时,秋风渐冷,让他咳嗽不断,他早早穿上了鹤氅,这些东西都是早早备好的,竹青见他回来,忙忙道:
“老爷用膳了么?”
周渝祈脸色不是很好看,有点病色的白,他摇了摇头。
竹青低声道:“奴才让厨房备了膳,这去就端来。”
主院对他不冷不淡,但府中其余人不知道主人间的矛盾,对周渝祈倒也还算恭敬,不论早出晚归,都会给他备上一份膳食。
竹青端来两道小菜和一份面食,除此外,还有一碗药,周渝祈知道自己的身体,草草吃罢膳食,没得要慢吞吞地折磨自己,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竹青一边收拾残局,一边道:
“老爷,热水准备好了,您还是早点休息。”
周渝祈拖着疲倦的身体,简单洗漱了一番,等要起身时,忽觉得一阵冷意,才发现是门窗未关,冷风呼啸地灌进来,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忍不住一阵呛咳声,床铺早都铺好。
周渝祈想叫人,才发现竹青不在,他低骂了一声,自己上前把窗户关好。
最近除了府邸,周渝祈在外过得其实挺春风得意,科举一案没有他,和宋安荣的关系又进了一步,翰林院的人对他也恢复往日热情,仿佛前段时间的疏远根本没发生过一样。
只是一回府,就让人觉得压抑得厉害。
周渝祈最近也越来越不想回府,逃避心理越来越重,左右姜姒妗不乐意见他,他不如在外待着。
翌日,周渝祈休沐,他睡得昏昏沉沉,浑身都有点无力,四肢仿佛陷入泥沼中一样提不起力气,他倒在床榻上不知道多久,还是竹青叫醒了他,扶着他起来:
“老爷是不是不舒服?”
周渝祈咳嗽了两声,只觉得越发冷了,他是不舒服,但醒ʝʂց来后又觉得挺精神,没再折腾,也知道姜姒妗对他的不耐,估计也不会给他请大夫。
这时,外间传来一阵动响,周渝祈抬头:
“什么声音?”
竹青看了他一眼,才说:“是夫人,刚才让人备了马车,准备出府。”
周渝祈看了眼沙漏,才辰时不到。
他不由得皱起眉头,这时候出府?她做什么去?
想到了什么,周渝祈脸色不由得难堪下来,他忽然起来,披上鹤氅往主院走,但他到底晚了一步,没见到姜姒妗,安玲和奉延不在,其余婢女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都没有拦他。
周渝祈转了一圈,脸色不好看地准备离开,余光忽然瞥见未关好的木匣子。
周渝祈一顿,打开木匣子,里面除了一堆琳琅的首饰,还有一个格格不入的香囊,藏青色和图样让人一眼就知道这绝不是女子之物。
周渝祈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他脸色渐渐回暖,离开主院时,眼中竟残存了一点笑意。
三日后,万寿节。
姜姒妗终于和周渝祈见到了面,要进宫,两人是夫妻,自然是同乘一辆马车,车厢内,周渝祈和姜姒妗对坐两边,姜姒妗低头看着账本,眉眼不抬,看都不看周渝祈一眼,周渝祈原本想说的话只能咽下去。
一路无话。
马车在皇宫前停了下来,宫门前一片热闹。
周渝祈一下马车,就有同僚和他打了声招呼,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周渝祈身边的女子,不由得怔愣了一下,在京城许久,他也算见过许多美人,但在看见姜姒妗时,仍是会觉得惊艳。
姜姒妗今日穿了一袭青黛色云织锦缎裙,广袖细腰,外裹一层胭脂红色的鹤氅,狐绒的襟帷将脸衬得越发小,仿若只有巴掌大,下颌尖细,两颊也饱满而水嫩,晕了一层浅浅的胭脂,很淡,却是添了许多颜色风情。
是裴初愠给她备好的衣裳。
周渝祈终究是底子单薄了点,他认不出锦缎有什么区别,自也不知这缎料难得,亦是宫中贡品。
那人惊艳后回神,不由得瞥了周渝祈一眼,觉得这人当真是好命。
怪不得和宋家嫡女那么不清不楚,仍是不见半点消息,原来是家中藏着这么一个美娇娘,怨不得一直做不了取舍。
一路外人惊羡眼神叫周渝祈好一阵得意,往日在衢州城也是如此,只要作伴出行,周渝祈经常能察觉到旁人暗自羡慕的眼神,他往日就甚是得意,但后来到了京城,他和姜姒妗很少再一同出去,她常是待在府中,也叫他有点忘了曾在衢州城诸人对女子的追捧。
周渝祈思绪纷纷时,四周忽然一静,周渝祈也不得不回神,待看见某人从马车上下来,视线准确地落在身边女子身上时,他神色陡然一僵。
姜姒妗也瞧见了裴初愠。
她很少见到裴初愠这一面,他在她面前经常是退让也是温和,不似如今,只一露面,就叫众人压低了声音,不敢大声喧哗,有人和他说话,他冷淡颔首,便算是应和。
姜姒妗蓦然想起两人初见时的回眸一瞥。
雨幕遮住视线,他站在凉亭下,凉亭外却是跪了一圈人,威压重重,叫人很难不生出敬畏。
姜姒妗不着痕迹地握住了手帕,她袖中的手指在轻颤。
越是看,越是觉得两人距离相差甚大,叫她怀疑,二人究竟是如何相识,又是如何纠缠在一起。
她们这样的人,本该是云泥之别。
姜姒妗轻轻地垂下眼眸。
忽然,她手腕被人抓住,姜姒妗一偏头,就看见周渝祈难堪的脸色,她皱眉,手腕转动要抽出手来,周渝祈的声音传来:
“大庭广众之下眉目传情,你当真是不要脸了,是不是?!”
姜姒妗脸色倏然一白,既是被周渝祈恶心到,也是因他直白的辱骂。
不远处,裴初愠在见到周渝祈碰到女子时,眼底神情就冷了下来,再见他偏头说了什么,女子脸色陡然煞白,他眸色彻底冷然。
卫柏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颇有点无语。
不作不会死,周渝祈尽管闹腾吧。
姜姒妗察觉一道视线直白地落在她身上,叫她浑身都不自在,但她只能忽视,她猛地抽出手,周渝祈手心一空,心底也仿佛破了个打洞,姜姒妗看都没看他,也根本不欲搭理他。
她和周渝祈早没了话说。
她快一步走上前,周渝祈心中一梗,他快步追上去,身子却是一个踉跄,情绪过于汹涌,让他眼前一阵发黑。
有同僚扶住了他:
“哎呦,周大人,你可小心一点。”
那阵晕乎来得快也去得很快,周渝祈还没觉得难受,就被同僚声打断,他只能打起精神:“多谢。”
注意到周渝祈的不对劲,姜姒妗脚步也停了下来,周渝祈脸上的病色被她尽收眼底,叫她脑海中冷静下来,她终于肯停下来等周渝祈一起。
落在外人眼中,就是周渝祈踉跄了一下,原本有点恼的女子立即停下来,黛眉轻蹙,眉眼的担忧清晰可见。
卫柏不敢看主子神色。
裴初愠没什么情绪,他语气也冷淡而听不出情绪:“走吧。”
看似和谐的夫妻一路无言,安玲和姜姒妗都有点提心吊胆,安玲偷偷回头看了一眼,不着痕迹地拉了下姑娘的衣袖,压低了声焦虑:
“姑娘,他还是一直在看您。”
安玲真的害怕。
怕裴大人忽然表现出什么,叫自家姑娘坠入深渊。
姜姒妗其实能感觉到背后的那道视线,但四周来往都是人,她不敢也不能回头看他,只能僵直着脊背,和周渝祈并肩而行,但到底的,她还是不动声色地离周渝祈远了一点。
终于到了太和殿,女眷的位置和男子不在一起,姜姒妗终于能和周渝祈分开,她心底立即了口气。
不管周渝祈有点难堪的脸色,姜姒妗拉着安玲走到女眷处,忽然有人碰了碰她,姜姒妗本就紧绷着情绪,差点整个人惊呼出声,整个人都浑身一僵。
沈吟秋有点纳闷:
“你怎么反应这么大?”
姜姒妗回头看见是她,那股紧绷的劲终于卸掉,她轻抿唇,有点回答不上来沈吟秋的问题:“沈姑娘。”
其实,姜姒妗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沈吟秋。
赵府一事后,她从安玲口中听说当时发生的时候,例如安玲是沈吟秋送去客院的,也见到了卫柏,就代表沈吟秋是知道她和裴初愠私下有首尾一事。
但这么久了,京城都没有一点风声,只能说明沈吟秋一直在她保密。
姜姒妗不得不感念这份恩情。
沈吟秋瞧见她脸色有点白,整个人都有点惊魂不定,她想起了什么,转过头去找裴初愠和周渝祈,果然,瞧见周渝祈脸色难堪,裴初愠倒是正经,不冷不淡得仿佛正人君子一般,只是偶尔眼神落过来,也足够叫沈吟秋知道他的不轨之心。
沈吟秋翻了个白眼,对裴初愠又气又恼,但对周渝祈就是彻底的厌恶了。
她一把握住姜姒妗的手腕,身子一动,挡在了姜姒妗前面,也挡住了旁人的视线,她低声没好气:
“你就是性子太软了,才叫人敢一而再地欺负你!”
姜姒妗被说得一懵,她动了动嘴唇,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吟秋也知道她难处,和性子软不软其实没什么关系,总不能豁出去名声都不要了吧?
沈吟秋将人一直带在自己身边,姜姒妗知道她的好意,对她表面上的不客气也不在意,乖顺地跟着她,沈吟秋既觉得舒心,也觉得恨铁不成钢,不由得提点道:
“你待会跟着我坐就行了。”
姜姒妗有点愕然,也有点不解:“会不会不合规矩?”
“你第一次进宫,不了解也正常,这女眷的位置没有那么多规矩,前面的都是诰命夫人的位置,像咱们这种白身的,其实就没有那么多讲究了。”
只不过她们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一个是已嫁人的妇人,坐在一起是有点不伦不类。
但沈吟秋不在乎,也没人愿意冒着得罪她的风险纠正这一点。
姜姒妗就随着她坐下了。
同时,姜姒妗也瞧见了昭阳郡主,昭阳郡主似乎想和她说什么,皱眉看了眼她身边的沈吟秋,姜姒妗不着痕迹地偏头,避开了昭阳郡主的视线。
她猜得到昭阳郡主在想什么。
昭阳军中和沈吟秋都有照顾她的想法,都是非亲非故,但姜姒妗就是觉得沈吟秋的好意更叫她能接受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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