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情绪,需要很亲密的举动才能宣泄。
偏偏有外人在,她不能这么做。
她头一次这么恼宋谨垣,比宋谨垣拿孟知府威胁她时还要恼,怎么会有人这么没有眼色?
裴初愠仿佛看出她的心思,扣在她腰肢的手越发紧了一点,这时,他才抬起头,看向被忽视在一旁的宋谨垣,淡淡的一眼,让人如坠冰窖。
宋谨垣脸色煞白,比先前姜姒妗的脸色还要白。
他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裴初愠。
怎么可能?!
姜姒妗和裴初愠怎么会还有联系?
宋谨垣不敢置信,或者说他不愿相信,他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都是基于两人情断的猜测上,但其实姜姒妗从未表现出过她和裴初愠再无联系一迹象。
只是他想不通,裴初愠怎么会让姜姒妗回来给周渝祈下葬守寡?
这个时候,宋谨垣终于记起姜姒妗身后的两个与众不同的侍ʝʂց从,姜姒妗和裴初愠的对话响在他耳边,再想起他威胁姜姒妗的话,一刹间,显得他格外滑稽,仿佛小丑一样。
宋谨垣堪堪低下头,喉咙发紧:“裴阁老。”
腊月雪天,逼人的冷意不断袭来,宋谨垣却是额头溢出冷汗,凝成一颗颗汗珠掉下,啪嗒一声落入雪中消融不见。
裴初愠的问声犹在耳边,宋谨垣不敢不回答:
“裴阁老言重,是宋某犯了糊涂,一时失言。”
他埋首,只差跪在雪地中,他以权贵逼迫姜姒妗,如今也因权贵二字卑微入尘。
卫柏只是来晚一步,途中撞见一女子耽误了点时间,险些错过一场好戏。
他一点不意外看见相拥的主子和姜姑娘,只是在看见宋谨垣时忍不住挑了挑眉,一眼,他就意识到这里发生了什么,嚯,这宋氏胆子真是够大的。
什么人都敢觊觎。
适才还高傲的人一瞬间身份转变,姜姒妗不着痕迹地抿唇咽声,她不是第一次知道权势二字的意义,却是头一次这么直白地面对,切切实实地感受这两个字。
她的手有点凉,有人注意到了,握了握她的手,他皱了下眉,不再看向宋谨垣,一手扣住她的腰,将人带入怀中,转身离开:
“让衢州知府来见我。”
冷淡的一声命令,卫柏立即应声。
宋谨垣却是当场褪尽了脸上血色。
钟鸣寺外的马车前,云晚意在等着表姐,她不忿地踢着绣鞋,嘴里咕哝着不知在恼些什么,陡然听见声音,她转头一看,就相拥的两人倏然惊住。
她瞪大了眼眸,堪堪出声:
“……表姐?”
姜姒妗脸一红,绯色如红霞蔓延耳畔,她忍不住推开裴初愠,裴初愠顺势松开她的腰肢,却是扣住她的手不放,抵住手心,继而十指相扣。
许是十指连心,姜姒妗心尖不由自主地一颤,她摆脱不了裴初愠,也不想挣脱。
姜姒妗面对云晚意的惊讶,她不知该怎么解释,却是轻易地染了一片绯色,她格外轻声:
“晚意,这位是裴大人。”
裴初愠也因那声表姐抬眼看向了云晚意,眼底淡淡,却让人觉得压力横生。
云晚意紧绷了一下身子,这一刻终于知晓了表姐那两个侍从的来历,她只是有点惊讶,表姐难道不觉得害怕么?
她眨了眨眼眸,她是个很识时务的女子,察觉到什么,她放松了些许,瞥了眼两人相握的手,忽的,俏生生地问:
“表姐,这位会是表姐夫么?”
姜姒妗被问得一怔,脸也白了些许,表姐夫?
她当初答应过裴初愠会回京城找他,但是被云晚意一问,她才陡然意识到一件事——她和裴初愠如今算什么关系呢?
她想起裴初愠的身份,也想起宋谨垣的话。
宋谨垣只是承蒙家中官位,就能说出给不了她正妻位置的话,那么,裴初愠呢?
姜姒妗很清楚,裴初愠在京城的地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外如是。
姜姒妗头一次考虑这个问题,但越深想,越叫她唇色惨淡,她的一双杏眸在这一刻仿佛都黯然下来。
但和面对宋谨垣时不同,她甚至都不敢看向裴初愠。
在姜姒妗斟酌着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时,却是有一道淡淡声音代替她回答:
“会。”
他说得斩钉截铁,话落后,他垂目,握紧她的手,似乎有点不满意她的迟疑,唇线抿成一条直线。
姜姒妗呼吸仿佛错了一个节拍,她怔怔地抬头看向裴初愠,杏眸是不作掩饰的愕然。
“裴……裴初愠?”
她想让他冷静,不要一时冲动给下承诺。
最终却也只是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他仿佛有点不满,质问她:“淼淼是打算把我藏多久,才给我名分?”
说是质问,却是慢条斯理,不紧不慢,姜姒妗余光瞥见云晚意偷笑的模样,陡然意识到裴初愠这是做什么。
他在给她做脸,将两人纠缠说成她不愿,将自己放在一个较低的位置,让外人不得不高看她。
姜姒妗鼻尖忽然有点泛酸,她蓦然低下头,藏住有点红的眼眸。
本来姜姒妗和云晚意是坐了一辆马车来的,但回城时,姜姒妗却是被裴初愠拉到了他的马车中,云晚意很有眼色地没有阻拦。
马车上,提花帘藏住春意。
裴初愠垂目看向女子,她今日一点也不矜持,仰起脸,杏眸中诉说着情愫,她勾头去亲他,最终落在他下颌,蜻蜓点水般,很轻却也是很痒,叫人心底泛起涟漪。
不含什么欲念,却是叫裴初愠清楚地意识到——她想他了。
他也想念她。
于是,他顺势低头,和她纠缠,唇齿相依,吻得凶狠深入,她外披的鹤氅不知何时落地,腰肢弯折在马车内,被人狠狠禁锢住腰肢,有绯色蔓延,从脸颊到耳畔,再到脖颈,她挽住青丝的玉簪不堪负重,砰一声轻响落地。
但没有人在意。
她双臂攀住他的脖颈,有点无力地支撑住身子,他似乎也察觉到她的无力,将人捞进怀中,她跨坐在他身上,小腿被迫抵在位置上,裙裾不可避免地堆积在腿窝处,抵住他的腿侧,温玉在怀,让人有些不受控制。
许久,风雨初歇。
她不堪地伏在他肩头轻喘着气,鹤氅狼藉地掉落在地,她的衣襟也有点凌乱松散,某人也没好到哪里去,衣襟微微敞开,露出些许冷白的肤色,他依旧拥着她,等着她平复下气息。
马车进了城内,逐渐有了行人走路和商人叫卖的声音。
羞赧和矜持姗姗来迟地涌上来,姜姒妗鹌鹑一般地埋在他怀中,有点不敢抬头。
这不是无人认识她的京城,而且她土生土长的衢州。
许是某个拐角处,她就能遇见一个她熟悉的人,甚至,也可能遇见她经常在外谈生意的爹爹。
这一个念头升起来后,姜姒妗再压不下去,羞得不敢见人。
裴初愠轻抚她的后背,弯腰捡起鹤氅,替她披上,如今冷,尤其是衢州,和京城的干燥不一样,这里的冷意直钻入人骨子中,他不敢解她的衣裳,但见状,也不由得低笑一声:
“怎么还这么羞?”
姜姒妗脸红如潮,轻恼地蹬了一下他小腿,不轻不重。
裴初愠含笑地看着她,在外的冷淡褪了许多,他要伸手替她拢好衣襟,她却是吓一跳,裴初愠不紧不慢道:
“快到姜府了。”
姜姒妗一惊,忙忙整理好衣襟,她青丝松松散散地披落在肩头,低头找了许久,没找到玉簪,人都急得快哭了:
“簪子呢?”
裴初愠也和她一起找,低头一瞧,才发现簪子早滚落在板子下的缝隙中,姜姒妗弯下腰就要伸手去勾。
她今日本来穿得很厚实,但谁叫两人胡闹了一通,她一弯腰就露了些许春色,这个姿势有点糟糕不堪,裴初愠眼底不着痕迹地暗了些。
他拉起了女子,声音些许暗哑:
“我来。”
姜姒妗不明所以,却是没有和他挣,玉簪被拿上来时,有点脏了,姜姒妗随意用帕子擦了擦,手指穿梭在发丝间,手腕翻转间,很快挽了一个漂亮的发髻,每一次见到这一幕,裴初愠都觉得惊讶。
她甚至看都没看一眼,就能叫三千青丝服服帖帖。
裴初愠伸手碰了碰她发髻,姜姒妗不解,却乖巧地没有乱动,任由他碰:“怎么了?”
她以为是她挽得不好。
她皱了皱脸,有点纠结:“是不好看么?”
裴初愠淡然回话:
“不是,很好看。”
他好像天生就会哄她,无师自通一些叫她高兴的技巧,否则两人的关系也不会从以权相逼变成如今的两情相悦。
她仰着脸,温顺地看着他,浑身仿佛冒着乖气,让裴初愠在下马车前忍不住低头亲了她一下。
怎么会有人这么乖,处处合了他的心意。
马车停在了姜府前。
另一边,云晚意下了马车,她刚才问了安玲一些事情,但安玲这丫头,平时傻乎乎的,一旦涉及到表姐的私事,就仿佛哑巴一样。
云晚意轻轻地哼唧了一声。
有人从马车上下来,听见她的哼唧,低笑了一声,云晚意顺着声音看去,等看清人时,她睁大了些许双眼:
“怎么是你?”
卫柏冲她抬了抬下颌:“在下不是道过谦了,姑娘这么记仇?”
云晚意不忿地瞪了他一眼。
在钟鸣寺时,云晚意和相识的人说过话,要回马车时,没注意撞到了卫柏,或者说不是她撞到的,而是卫柏踩到了她。
小姑娘什么时候被人踩过?
当即疼得喊了一声,卫柏被吓得一跳,还没回过神,人就被推开,一时失误险些栽在雪地中。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云晚意好娇的脾气,也被疼得口不择言ʝʂց:
“你没长眼啊!”
卫柏能和一个小姑娘计较么?还是他先踩到人家的,只好道歉。
谁能想到,本来以为是萍水相逢,现在居然这么快就再遇到了?
两人说话声,惊扰到马车中的人,提花帘被掀起,姜姒妗从中探出头,见云晚意一脸不忿,不由得问:
“怎么了?”
卫柏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
云晚意察觉到什么,她轻眯了眯眼眸,得意地冲卫柏一抬下颌,就在卫柏以为她要告状时,谁知她说:“没什么。”
她又问:“表姐夫呢?”
裴初愠恰好下了马车,就听见这一声干脆利落的表姐夫,他轻挑了下眉。
姜姒妗满头黑线,没想到云晚意会这么自然地叫出表姐夫三个字,要知道,她和周渝祈成婚后,也而不见得云晚意喊过周渝祈表姐夫。
仿佛看出她在想什么,云晚意一点也不掩饰,她压低了声:
“没办法,你表妹是个势利眼,看人下菜碟。”
姜姒妗呃了一声,没好气地推了推这个不着调的。
谁知云晚意顺势拉过她,走到一旁,姜姒妗不解,却也顺着她借步,云晚意瞧了眼裴初愠,才压低声:
“表姐,你这是准备直接把表姐夫带回府?”
她欲言又止,要是表姐真的这么猛,日后她得要对表姐另眼相看了。
姜姒妗也终于反应过来,马车怎么直接停在姜府门口了?
姜姒妗脸一阵红一阵白,终于意识到裴初愠就是故意的,在马车上勾得她意乱情迷,好不在途中问他的住处。
先斩后奏。
这一套,裴初愠玩得真是娴熟。
云晚意也瞧见了她唇色不像先前惨淡,还有点红肿,这般孟浪的事情叫云晚意瞪大了双眼,她忍不住伸手碰了碰,姜姒妗猝不及防,闪身躲了躲,轻恼:“你做什么!”
声音绵软,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听得云晚意浑身一麻,她倒吸了一口气:
“表姐夫好大的福气。”
姜姒妗压根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被她没由来的一句话说得一头雾水,她惯来知晓这个表妹的不着调,也懒得和她计较,只是有点烦恼,该怎么解决现在这种情况。
不等她想明白,有人喊她:
“淼淼。”
裴初愠立在原地,安静地看向她,他什么都没说,整个人却仿佛恹然下来,说不清道不明的低落和沉寂,让姜姒妗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他仿佛在问她——当真不给他进去么?
姜姒妗咬住唇,姣姣黛眉挂了些许无措。
她向来是拿裴初愠没有办法的。
云晚意看得挑眉,心底啧啧称奇,原来表姐吃这一套。
第60章
姜姒妗拿裴初愠没有办法,最终结果就是裴初愠得偿所愿。
姜母得了消息,震惊了片刻,立即让人去请姑娘,又让人去叫老爷回来,很快,姜府就彻底热闹了起来。
带着裴初愠踏入姜府的那一刻,姜姒妗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她惘然地往前走,有点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脑海中一片浆糊。
曾经她和周渝祈有婚约时,周渝祈也很少这样大咧咧地进姜府。
多是周渝祈让人传信来,她再收拾妥当出去和周渝祈见面,止于礼法,彼此相伴在湖边走上一遭,还不能遣散婢女,这就是未婚夫妻的所有相处了。
和现在完全不同。
她和裴初愠,早越过礼教,再亲昵的举动也不知做了多少。
就例如方才在钟鸣寺,如果是婚前的周渝祈,她一定会是和云晚意乘同一辆马车回来,而绝非是和周渝祈共乘一辆马车。
姜姒妗脑子很乱,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但她也知道,在她带着裴初愠回府的那一刻,有些东西就是要彻底摆在明面上了。
听见娘亲派人来请她时,姜姒妗下意识地抬眼去看裴初愠,裴初愠坦然自若地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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