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他说。
在吵嚷之中,他的声音显得不太真切。
但姜邈还是听清了。
他回答的是她刚才的问题。
——这衣服我坐过以后,你该不会不要了吧。
——不会。
她也没太当真,只当他是礼貌的客气一下。
毕竟以他的洁癖程度,别人当坐垫坐在屁股下面的外套,他必定不会再穿。
演唱会两个小时,八点才结束。姜邈很快就进入状态,到了后面甚至还一起跟着合唱了。
唯独只有周屹川,明明也在其中,又好似全程游离。
始终没法融入。
终于等到演唱会散场,他将外套抻开搭挽在手臂。
确实如姜邈想的那样,没有穿在身上。
司机就在外面等着,准备过去的时候,姜邈被人叫住。
是一道有些陌生的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些许久未见的惊喜。
“姜邈?”
周屹川的脚步和姜邈的一同停下。
姜邈看向和她打招呼的那个人,是个长相恬静的女生,扎着简单的丸子头。
“真的是你呀。”对方笑着过来。
姜邈觉得她长得有些熟悉,可一时又想不起来她是谁。
对方大概是看出来了,于是做了个自我介绍:“我是苏悦啊,高中的时候咱两一个班。”
苏悦。
姜邈想起来了。
前几天许樱还在游戏里和她提过这个人。
姜邈笑着和她打招呼:“回国了?”
“嗯。”苏悦笑道,“本来一直想着联系老同学聚一聚的,但前段时间忙着工作和找房子的事情,所以耽搁了。”
其实姜邈早就不记得她了,如果不是许樱和她说过她刚回国,她甚至都不知道她出了国。
苏悦显然没有注意到旁边的周屹川,这里的灯光很是暗淡,他又刚好站在暗处。
苏悦简短的和她叙了下旧,然后犹豫的问道:“贺政南也在意大利,这些年你们有过联系吗?”
“姜邈。”不等她回答,周屹川淡声打断她们的交谈。
他抬起左腕,指着表盘提醒她,“不早了,走吧。”
第6章 第六章
周屹川的声音同样也引起了苏悦的注意。她终于察觉到原来旁边还有一个人。
他一身黑的装扮,与黑夜融为一体,不怪苏悦没看见。
她从朦胧的模糊中看清他那张脸。
冷冽坚韧,带着一种没法复刻的独特气质。毫不夸张的说,读书的时候几乎全校女生都暗恋过同一个人。
哪怕是承认或者不敢承认的。
那就是周屹川。
苏悦当时就觉得,他给人一种很神秘的感觉。
像是生长在浓雾中的西府海棠。
和贺政南比起来,他整个人多出的优雅和清贵是与生俱来的。
苏悦愣了又愣。
第一次愣住是因为没想过会在这里遇到周屹川,第二次愣住是因为姜邈居然和周屹川在一起。
“你们......”
她看看周屹川,又看看姜邈。
姜邈点头:“我们结婚了。”
没什么好隐瞒的。
周屹川似乎比较满意她这个回答,虽然面无表情,但绷紧的下颚线稍微得到松展。
苏悦张大了嘴,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这二人当初在学校几乎没什么交集,哪怕有所谓的好事CP粉按照颜值将二人划分成一对。
还美其名曰他们离在一起就差认识了。
想不到这种造谣式磕CP居然也有成真的一天。
其实苏悦还挺想问问她和贺政南之间的事情,毕竟当初两人才是大众眼中默认的一对。
只不过看如今这个情形,她也没有再问的必要了。
那天的寒暄以苏悦那句“改天再约”为结尾。
很是经典的散场客套话。所以姜邈并没有太当真。
想不到苏悦居然真的认真安排了一场同学聚会。
许樱的电话打来时,姜邈刚录制完一条广告短片。
这是她新谈好的商务。一个香氛的全线代言人。
经纪人废了好大的劲才帮她谈下来的。接了这个全线代言后,地广宣传是不用愁了。
后续的时尚资源也会得到助力。
坐在化妆间内卸妆,许樱在电话里告知她,后天晚上有个同学聚会,苏悦组的局。
“苏悦说前几天见到你了,她还旁敲侧击向我问了你和周屹川的关系。怎么回事?”
姜邈戴上蓝牙耳机,放平了座椅躺下。
卸完妆后,有专人为她做皮肤清洁和护理。
姜邈闭着眼睛,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和她大致说了一遍。
许樱听完后有些意外:“你居然这么大方的和别人介绍你和周屹川的关系。”
姜邈不以为意:“这有什么好隐瞒的。”
许樱问她:“那后天的同学聚会你去吗?”
“去啊,为什么不去。”
许樱松了口气:“那就好。我担心你要是不去,到时候我一个人也不认识,多尴尬。”
姜邈笑了:“怎么,难道他们不是你的同学?”
许樱解释说:“都过去多久了,又没什么联系,早成陌生人了。”
不过也是,高中毕业到现在,十年了。
人体的细胞七年就会全部刷新一次,更别提脆弱的同学关系了。
-
那几天姜邈一直在拍宣传视频,当天拍完她就直接过去了。
是一个酒吧,包了场。
来的人不算多,毕竟毕业后留在北城的还是少数。
一部分人去了其他城市发展,一部分人则润去了国外。
剩下的几乎都是北城本地人,在这边有车有房,没什么贷款压力。
虽然多年未见,氛围还是很轻松的,聊起从前的事情,很快就重新熟络起来。
有人问起贺政南,目光却看向姜邈。
她觉得莫名其妙,问贺政南看她做什么。
贺政南似乎是除周屹川外,最受期待的一号人物。
品学兼优的高材生,儒雅斯文,谦逊和善。
姜邈摇摇头:“我怎么知道。”
简单的五个字,将接下来所有问题全部挡了回去。
聚会免不了玩游戏,美其名曰用来促进感情。
——经久不衰的抽卡游戏。
抽到同一组的两人会自动成为队友。
以前还没毕业的时候就玩过。
每到这种时候,就免不了会怀念从前。
“我记得第一次玩这个游戏还是范冲的生日。当时周屹川也在。”
“对啊。我都没想过周屹川也会参加我的生日聚会。”
“不过他好像中途就离场了。”
许樱也加入到八卦中去:“还不是因为我们尊贵的姜大小姐破坏游戏规则。”
经她这么一提醒,姜邈有了印象。
她觉得就是周屹川心眼小,哪有他这么不懂变通的人。
玩个游戏而已,本来就是图个放松,结果他较真到那个程度。
她抽中了和周屹川一样的红桃皇后,所以他们两个是一组。
但在场有个喜欢周屹川的女孩子一直可怜巴巴的看着她。
姜邈心一软,想着好人当到底,就和她换了牌。
将这一切收尽眼底的周屹川什么也没说,只是放下牌,穿上外套中途离了场。
那是他第一次没有遵守他镌刻在骨子里的礼仪教养,没打任何招呼就提前离场。
这在社交上,是大忌。
今天这场聚会,虽然周屹川没到现场,但他几乎是贯穿全场的灵魂人物。
大家明显对他更兴趣。在场的那些女生装作若无其事的提起他,想要借此来探听他的近况。
他是很多人的初恋,初恋又是最难忘的。
或许今天到场的这么多人中间,大多数都是以为能看见他,所以才会来。
临散场时,姜邈喝多了,走路摇摇晃晃。
许樱扶她上车。
司机将车开到家,姜邈躺在后座呼呼大睡。
秉承着男女授受不亲的准则,司机只能给男主人打去电话。
没多久,周屹川从别墅出来。
他并不知道姜邈今天有聚会,她没有和他说。
看到烂醉不醒的女人,他稍作停顿。
好在她喝醉后还算乖,不哭不闹。
将人抱回房间躺下,周屹川替她盖好被子,准备去煮一碗醒酒汤。
结果她抱着他的胳膊不让他走。醉酒后连说话的声音都是含糊的,更别提当下的意识了:“陪我躺一会。”
周屹川身子微僵,低声问她:“知道我是谁吗?”
她眼睛还闭着,点了点头:“知道。”
“名字。”
她乖乖回答:“姜邈。”
他说:“我的名字。”
喝醉后的她说话有点大舌头:“周屹川。”
他的眉头得到松展,声音也温和许多:“我还没洗澡。”
他有洁癖,没洗澡不会上床。
“没事。”她不舒服地哼哼两声,“头疼。”
声音仿佛撒娇,从胸腔溢出,带着一丝绵柔。
周屹川的眸光有片刻的收拢,像是四散的光芒汇聚成一个点。
他坐躺在床上,动作小心地扶着她的头,让她靠在自己肩上。
手则搭在她的额角,替她按揉缓解疼痛。
“力道行吗?”他低下头,轻声问。
她点了点头:“嗯。”
周屹川给阿姨打了电话,让她煮好醒酒茶后端上来。
醒酒茶很快就煮好了。周屹川亲手喂姜邈喝完的。
喝醉的只有她一个,性情大变的似乎有两个。
乖巧的姜邈,和温柔体贴的周屹川。
如果此刻的她是清醒的,必定会惊叹于他是不是被鬼怪夺舍了。
“好些了吗?”他还扶着她的头,防止她从自己肩上滑落。
她不舒服的哼哼,翻了个身,“还是头疼。”
动作太过亲密,她可以说是整个人都趴在他怀里。
他怕硌着她,所以脱了外套。身上只剩一件单薄的衬衫。
两种不同的体温在交换,她的脸则埋在他胸口。
最接近心脏的地方。
她轻声嘟囔:“地震了吗。怎么震感越来越强烈了。”
周屹川轻咳一声,恢复镇定:“你好好休息。”
说完,扶着她的肩就要离开。
察觉到他的意图,姜邈手臂直接缠上他的腰肢:“不要。”
他拍了拍她的手背,劝她:“姜邈,你现在需要休息。”
她抿唇:“我不要一个人休息。”
周屹川沉吟许久,最终还是松开放在她肩上,欲将人推开的手。
“睡吧,我不走。”
这句话像是一颗定心丸。姜邈紧绷着的神经放松了,她也很快进入了睡眠状态。
周屹川一向是个说到做到,言而有信的人。
他说不走,就肯定不会走。
怕弄醒她,所以全程保持着同一姿势没有动。
手麻了,肩也麻了。
但听着耳边均匀平缓的呼吸,他也不觉得有多难以忍受。
姜邈睡到半夜才逐渐清醒,感觉到今天和平时似乎有所不同。
怀里有个很温暖的物体,腰上传来的轻微收束感也格外踏实。
她睁开眼。
待双眼逐渐适应了黑暗之后,她才看清异样感从何而来。
周屹川此时坐躺在她身侧,而她则靠在他怀里,腰被他的手臂揽着。
她愣了愣。
这细微的动静惊扰到对方,他睁开眼。
四目相对的瞬间,姜邈问他:“你怎么在这?”
他又恢复到以往的淡漠:“你说我怎么在这?”
姜邈低头看了眼被紧紧抱着的男人。
.......
她松开手,故作镇定:“我喝多了。”
因为不清楚自己醉酒后有没有对他做什么,所以语气和眼神都有些心虚。
他坐起身,活动了一下被枕到发麻的手臂和肩膀:“我知道。”
姜邈虽然清醒了,却没完全醒。
见周屹川从床上离开,她问他:“你去哪?”
“洗澡,睡觉。”
扔下这四个字后,他开门出去。
房内再次归于安静,那股浓郁的酒气让她仿佛又醉了一次。
姜邈迷迷糊糊的睡了两个小时,醒了之后就再也睡不着了。
大概是酒精的副作用,导致她失眠。
她将一切怪罪到房内的酒精浓度太高。
为了逃离这里,她再次敲响周屹川的房门。
这次没有抱枕头,因为她的枕头酒气最重。
她敲了几下门,里面都没有动静。于是她在未经他允许的情况下将房门推开。
阿姨平时除了打扫不会来二楼,所以周屹川很少反锁房门。
里面灯没开,姜邈小心翼翼地摸黑进去。
房内的窗帘太过遮光,以至于外面的亮光一丁点都没有渗透进来。
好不容易凭借记忆走到床边,她又摸索着爬上去。
宽大的双人床,周屹川一般都只睡一侧。
他睡相极好,睡前是什么样,睡醒后还是什么样。
姜邈躺上床后,伸手将他的被子扯过来一半。
并试探地喊了喊:“周屹川。”
没反应。
她不死心,靠近他又喊了好几声。
“周屹川。”
“周屹川。”
“周屹川。”
还是没反应。
她全醉的时候是最乖的,半醉不醉时也很乖,微微清醒时反而没那么乖。
话很多,絮絮叨叨,没完没了,格外闹人。
——现在就是微微清醒时。
为了验证周屹川是不是真的睡了,竟然用手去扒拉他的眼皮。
后者终于被她吵醒,攥住她的手腕制止了她的动作。
低沉嗓音有些浑浊:“安静点,睡觉。”
她样子委屈:“睡不着。”
他说:“抽屉有安眠药。”
姜邈坐在那里不动了,头垂着,委屈在无限放大。
周屹川无奈地按了按晴明穴,最终还是坐起身,戴上眼镜,将床头灯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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