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幸好,皇帝带的人手足够,羽林卫统领陈着一刀斩断了那支箭矢,随后立刻将皇帝和沈听肆护在了身后。
皇帝还是头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死亡,直吓得他两股战战,不停的发抖。
抓着沈听肆的手臂格外的用力,几乎都快要将手指嵌进他的血肉里去。
“陛下,”做戏做全套,沈听肆也表现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可却始终护在皇帝的左右,“微臣会保护好你的。”
陈着也是极力安抚着皇帝的情绪,“陛下不用担心,区区一些小贼。”
昭觉寺地处山顶,百年来又一直是皇家供奉着的寺庙,山上的树木长得高大又茂密。
就在陈着话音落下的同时,影影绰绰,层层叠叠的树叶之间又冒出来上百名穿着黑衣黑裤的刺客。
上百个刺客挤挤挨挨地掩映在树林之间,一双双满怀杀意的眼眸当中蕴含着让人心惊的神采。
他们身上的血煞之气浓得骇人,只匆匆扫过一眼,就可以判断的出来,这些人的身上全部都沾过血。
在最高最大的一棵树梢上,一名蒙着面的黑衣男人,目光灼灼的看着被陈着牢牢护着的皇帝,“狗皇帝!今日我们就要拿下你的狗命,为雪灾里死去的族人们报仇!”
皇帝顿时有些心惊。
北方不过是一群愚民,那么严重的雪灾,不死伤殆尽也就罢了,又怎么可能还会残存这么多的人,更何况个个武艺不凡?
那名黑衣刺客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作为一个皇帝,你从不管黎民百姓的死活,只顾着自己贪图享乐,你觉得你还配坐在那个位置上吗?!”
“都给我上!今日谁能取了这个狗皇帝的项上人头,明日我就拥他坐上龙椅!”
雪亮的兵刃在刺客们手中散发着冷烈的寒芒,带着一股肃杀的气息扑面而来,初春时不时刮过的寒风,都好似在这一瞬间被迫停滞了下来,周围静的出奇,诡异又骇人。
这话他们没人敢接。
毕竟,但凡表现出丝毫的赞同,只要皇帝今日不死,那他们就会没命。
羽林卫迅速的和那些刺客们打斗在了一起,喊杀声和刀戟的碰撞声不绝于耳,声声刺激着众人的心脏。
皇帝心脏当中带着阵阵回响,连同这场静谧的寒风一同灌入到了肺腑之中。
沈听肆猛地一下起身,伸出左边的胳膊,死死的挡在皇帝的面前,右手捡起地上一块尖锐的石子,好似随时可以和冲上来的刺客拼命。
皇帝自有记忆开始,就一直生活在安稳当中,从来没有见到过这般令人惊恐的场景,他拽着陈着衣摆的右手死死的扣着,骨节泛着不正常的白。
该怎么办?
明远道长的长生丹还没有完全炼制出来,他好不容易可以长生不死,永永远远的站在权力的巅峰,难道就要这么失去了吗?
他浑身都在无力的颤抖,嘴唇也被他咬的失去了血色,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询问沈听肆,“陆爱卿,我们都会没事的,对吧?”
沈听肆重重的点头,“微臣会保护好陛下的。”
“哪怕是拼上这条命。”
陈着也跟着回了句,“微臣也是,陛下不必担心。”
可皇帝还是心下一颤,黑溜溜的瞳孔在一瞬间剧烈的收缩了起来。
因为那些刺客的实力实在是太过强悍,竟有一人突破羽林卫的重围,朝着皇帝这里攻了过来。
皇帝牙关紧咬,身体越绷越紧,眼底迸发出浓烈的漆黑,一双手悄无声息的搭在了沈听肆的后背上。
他早已做出准备,一旦那名刺客冲破了羽林卫的封锁,他就把沈听肆推出去抵挡,以此来换取自己的一线生机。
毕竟,沈听肆如此的忠诚于他,若是知道自己是为了保护他而死的话,应当也是会无比开心的。
沈听肆察觉到了那双放在自己后背上的手,但却并没有任何的表现,而是依旧牢牢的挡在皇帝的面前,“陛下,不要担心,就算是死,微臣也会护得陛下的平安!”
鬼使神差般的,皇帝紧张的心绪真的放松了下来。
沈听肆的话好似有一种魔力,让他感到莫名的心安。
眨眼间的功夫,伴随着漫天树许的飘零,那名冲破重重阻碍的刺客已经近在眼前。
可此时的他也受了重伤,一身黑衣破烂不堪,浓重的血腥味刺鼻的让人作呕。
如此伤重的他,在完好无损的陈着面前显得颇有些不堪一击,不过两招就已经被拿下。
皇帝松了一口气,赞赏般的对陈着说道,“陈爱卿护驾有功,等回去了,朕必将重重赏你!”
陈着紧紧捏着手中的刀,没有回头,“微臣多谢陛下。”
这些刺客终究不是羽林卫的对手,经过一番拼杀以后,全部都成为了羽林卫的剑下亡魂。
沈听肆扶着颤颤巍巍的皇帝从人群中走出来,“陛下,安全了。”
皇帝冷眼扫过那满地的尸体,重重一脚踹在了被架着跪在地上的元慧大师的胸膛之上。
“朕如此的信任你们昭觉寺,亲自来这里为边关的将士们祈福,可你们是如何做的?!你们就是这般对待朕的信任的?!”
气急败坏的皇帝下手非常的重,元慧大师被他踹得倒在地上,久久没能爬起来。
可元慧大师嘴里始终在喊冤枉,“贫僧不知何来的刺客,贫僧冤枉,贫僧冤枉啊!”
“陛下,贫僧做这昭觉寺的住持已有三十余载,全靠陛下垂怜,贫僧断不会对陛下动手啊!”
因为刚才那些刺客冲过来的时候,沈听肆一直护在皇帝的身边,所以皇帝对他的信任又多了几分,“陆爱卿怎么看?”
沈听肆顺着元慧大师的话,“微臣也相信元慧大师是无辜的。”
毕竟借了人家的地盘演了这么一出戏,又让元慧大师挨了皇帝的一脚,伤的也不轻,可不能再让人家受委屈。
皇帝其实也相信元慧大师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明目张胆的在昭觉寺里面动手。
而且这些刺客一个个厉害无比,浑身都带着杀气,此前定然都是过的刀尖上舔血的日子。
元慧大师也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使唤的动这些刺客的。
只是刚才自己好一番担惊受怕,甚至连皇帝的威严都有些不复存在了,可不得好好找个出气筒发泄一番。
沈听肆安抚了一下皇帝的情绪,等到对方平静下来以后请示道,“微臣瞧着这些刺客的身份不太一般,指不定是匈奴人混了过来,且将大雍的语言说的这般精准,有可能在大雍隐姓埋名了数十载。”
“他们背后或许还有人在,微臣恳请陛下将此事交给微臣调查。”
沈听肆一席话说的皇帝更加的胆寒,他心中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之前和匈奴人合作,究竟是对是错了。
“好,”皇帝点了点头,“那便交给陆爱卿。”
“陛下,”说着话,许确扑通一声跪在了皇帝面前,声泪俱下,“万万不可呀,陛下!”
他已经惹了皇帝的嫌隙,若是再让看文加暗号裙易五儿二漆雾贰扒宜沈听肆办成了这趟差事,那他许确恐怕就要彻底的失去圣恩了,说不定还会连累宫里的许美人和她肚子里未出生的皇子。
皇帝十分厌恶的看了许确一眼,“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许确情真意切,字字泣血,“陛下前来昭觉寺就是陆漻一人提起,微臣怀疑这次的行刺就是他安排的,陛下万万不可相信陆漻!”
“许大人这话说的好无道理,”沈听肆并没有因为他的胡乱攀扯而显得情绪激动,他目光平静地叙述着一个事实,“我乃陛下最为信任的臣子,陛下信任我一天,就有我一天的富贵荣华,我有什么理由要去行刺陛下?”
“反倒是许大人,”沈听肆眯着眼睛看着他,似笑非笑的说道,“似乎比我更有理由吧?”
许确猛然抬头,目光相撞的一刹那,他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好似漏了一拍。
他亲眼看见,沈听肆无声的吐露出几个字眼:“许美人”。
许确眼底迸发出澎湃的戾气,试图去堵住沈听肆的嘴,“你胡说八道!”
不能再继续让沈听肆说下去了,否则,他们许家所有人,包括许美人肚子里未出生的皇子,都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毕竟皇帝的疑心病究竟有多重许确心里也是一清二楚,就算他真的没有想要杀掉皇帝,扶持未出生的皇子上位的想法。
只要皇帝心里这么认为,那他没有也得有了。
可还不等许确动手,不远处,一名未曾完全死透的刺客却忽然踉跄着站起了身体,拼尽全力的将手里的长刀掷向了皇帝。
“陛下当心!”
“噗呲——”
随着一道紧张的提醒,紧接着便是利刃刺进血/肉里的声音。
时光仿佛在那一瞬停止,许确眼睁睁的看着沈听肆缓缓倒了下去。
陈着飞身而起,一刀解决了那名刺客,返回之际,沈听肆的胸前已然被鲜血染透了。
“太医!快去宣太医!!!”
身体被寒意包裹,皇帝冷不丁的发抖。
他不敢想象那一刀要是砍在自己的身上,该将如何。
在一群人的手忙脚乱之中,陈着将沈听肆抱进了最近的厢房里。
许确则是绝望地跌坐在了地上。
完了,全完了。
沈听肆替皇帝挡下了这一刀,流了那么多的血,生死不知,皇帝断然不会再相信这些刺客是沈听肆安排的。
攀咬沈听肆不成,反而给自己惹了一身腥。
他许确,恐怕要彻底的失去皇帝的信任了。
“啧,”许确垂头丧气之时,头顶传来一道轻蔑的嘲笑声,“难得见到许大人这番模样,柳某还真是三生有幸呢。”
许美人怀有身孕,相当于证实了皇帝依旧龙精活虎,让皇帝找回了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
他年纪大了又如何?五十多岁了又怎样?
他能让十多岁的许美人怀有龙肆,就说明他还宝刀未老!
因此皇帝格外的偏宠许美人,几乎到了要星星不给月亮的地步。
而许美人仗着皇帝的这份宠爱,也是得意洋洋,肆意妄为。
甚至在宫里好几次都下了柳贵妃的面子。
明明皇帝已经打算好要去柳贵妃的宫里歇息,却还是被许美人借口肚子不舒服给截胡了。
而在朝堂上,许确也是春风得意。
以前的他巴结柳滇这个户部尚书,如今的他升任兵部尚书,相当于是和柳滇平起平坐。
于是许确骄傲了,膨胀了,不把柳滇这个曾经的主子放在眼里了,甚至想要脱离他单干了。
毕竟太医已经给许美人诊过脉,确定许美人肚子里怀的龙肆是皇子。
簇拥十九皇子上位,他许确最多只能得一个从龙之功,可若是许美人肚子里的皇子最终登上帝位,他可就是国丈!
许确自然不会为别人做嫁衣。
柳滇早就看许确不顺眼了,如今自然是抓着一切机会冷嘲热讽,“许大人不进去瞧瞧吗?”
“晚了,恐怕陛下要将你给忘记了。”
许确扭曲的面容上带着一抹狰狞之色,“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吧?”
“啪啪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柳滇笑眯眯的说道,“许大人说对了,只可惜并没有嘉奖哦~”
如此一个目光短浅,做事半点不顾后果的人,竟然还妄图去攀咬沈听肆,简直是不知所谓。
他柳滇和沈听肆朝中对立这么久,都没有把握能够一击必中,许确实在是太过于想当然了些。
看着许确灰白的面容,柳滇心中喜悦极了。
许确像个蚂蚱一样在他面前蹦哒这么久,实在是有些惹人厌烦。
柳滇带着笑容心满意足地走了,独留许确跪在原地,茫然无措。
——
因为此次只是简单的祈福上香,都没有打算在昭觉寺过夜,所以皇帝身边根本没有带太医过来。
元慧大师倒是会一点药理,可这么重的伤,他也有些无能为力。
“陛下,”念羽作为丞相府的家奴,其实是没有那个资格面圣的,只能托关寄舟转达,“陆相府上的一个家奴略懂医术,不妨让他先给陆相瞧瞧,先止住血,再等太医来。”
“允了,允了,”皇帝挥挥手,“让他快些的。”
看着面色惨白,虚弱无比的沈听肆,皇帝顿时都有些心虚。
他之前还想着要将沈听肆推出去挡刀,结果到头来,沈听肆主动挨下了这一刀。
在此之前,即便皇帝表现的有多么的信任沈听肆,可实际上,心中还是对他有着一两分的提防。
皇帝这人疑神疑鬼,除了自己,谁也不信。
但这一次,他完完全全的相信了沈听肆。
沈听肆都能够豁出性命救他了,还有什么不值得信任的?
念羽急匆匆从外面跑进来,先是对着皇帝就直接跪了下去,“草民参见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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