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江淡月想。
看他们的衣着打扮,很明显是长期生活在这里。若他们是活的人,偶尸最喜欢吃活人血肉,怎么会不受到攻击呢。
难道是高阶傀儡?
那纪休连死尸练成的傀儡都能称呼一声女王大人,怎么不会给他们设定一个日常生活程序。
他说不定还会在这里建造一个傀儡国家,每个人都有自己特定的职责,把他的女王大人供奉起来。
比如这两个老汉——
国家最不能缺少的就是辛勤劳作的生产者!
第48章
两个老汉完全没有注意到, 自己后面跟着三个人。
他们挑着水,匀速回到一片建筑群,消失在小道尽头, 各自扎进自己的宅院。
江淡月几人,看到一个完整的村庄, 皆是一愣。
周围是茂密的丛林, 这里坐落着十几座几乎一模一样的茅草屋。
有一家屋檐上挂着亮眼的红色绸缎,像是有喜事。
围栏不高,江淡月潜伏在树上,每一户的情形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座村子里, 各类生活用品一应俱全, 似乎真的有人在居住。
两个老汉把水倒进自家水缸后, 又挑着担去小溪边打水了。
重复之前的路径。
江淡月抱在一根结实的树杈上,隐蔽身形。封花身手敏捷, 三两步就能爬到树最高处。瑶雪不善爬树, 钻进一个灌木丛里。
一个胖嘟嘟的小男孩从村子里走出来。他吸溜着大鼻涕, 左右观望, 像是看到来什么,抬头大喊:“你们就是老王家请的乐队吗!迎亲队伍快要来了,你们怎么还在树上啊。”
小男孩一把扯开灌木,“还有你,蹲在这里干嘛。”
“你是来拉屎的吗?”
瑶雪抱着膝盖, 面色绯红。江淡月不在身边,她不敢轻举妄动。
瑶雪:“我……对,你能帮我合上吗。”
小男孩迟疑了一下, 好像没料到瑶雪会这样说。他还是顺应瑶雪的要求,把灌木拉回去, 帮她挡住。
小男孩等的有点着急了,手拢在嘴边呈喇叭状,朝着树上大喊:“你们两个呢?村里有木梯——”
江淡月往树后面缩了缩。
不对劲,封花爬的非常高,也隐蔽了身形,她半树腰上根本看不到封花。
这个小男孩怎么会在地面上看到他们二人。
江淡月正考量如何把这个小男孩赶走,身侧呼啸而下一个俊影。她低头往下一看,封花和那个小男孩聊起来了!
江淡月牙龈痒痒,不知敌情,不能让封花自己对上那个小男孩。她跳下树。
瑶雪看到江淡月下来,也跟着出来了。她羞涩地把灌木扒拉开,好像要证明自己真的没有在里面方便。
“我们不是这里的人,路过你们村。小孩,你们这里有没有奇怪的人啊。”封花热情的和小男孩说。
“有啊。”小男孩鄙夷打量一圈他们三人,说:“你们就很奇怪。”
江淡月上前一步,笑嘻嘻道:“我们是白沙村老王家请的乐师,好像是叫白沙村,记不清了,小兄弟见谅啊。”
江淡月拽过封花,狠狠在他手臂上掐了一把。封花疼得表情扭曲,小男孩的表情更加鄙夷了。
江淡月把封花拉到身后去,对小男孩说:“这位兄弟是敲大鼓的,他鼓槌弄丢了,我们刚刚在上面找找有没有合适的树枝。”
“哦——”小男孩拖着长腔,“不用找了,老王家都准备好了,就等你们过去了。”
江淡月的手背在背后,两指从衣袖里夹出一张符纸。
小男孩说得理直气壮不容置疑,好像那个安排任务的NPC,给他们这群来历不明的外地人进行新手介绍。
这个小村子在偶尸营里是怎样的存在,小男孩是人还是傀儡,为何有如此逼真的容貌,如此清晰的逻辑,又为何出现在偶尸营中。
既然NPC都给她身份了,那她不接这份任务,有些说不过去。
进入村庄,这里的村民都很忙碌,有的在洗衣服,有的在晒粮食,有的在捆柴火,有的在给小菜园浇水倒水,还有几个高矮胖瘦各不一样的小孩在跟一条大黄狗玩捉迷藏。
没有一个闲人。
这个村没有具体的名字,小男孩说,大家都称呼这个地方叫小村。
新郎所在的村叫大村,比这里大很多倍,有上百户人家。
老王家是小村最忙碌的一家。新郎很快就要来迎接新娘了,不同的妇人穿着七彩服饰,端着一盆盆一筐筐江淡月认不清的东西进出。门帘上挂着的红绸子,随着匆忙的人影晃动。
“姑娘,我们真的要在这里吗。”瑶雪不安拉住了江淡月的衣袖,“这里有点,怪怪的。”
江淡月瞥了她一眼,“没有回头路了。”
江淡月刚踏进去,就被人群挤到一边。封花稳稳接住了她。
封花身子结实,有人撞到他,反被他顶到一边去。
一对老头老婆婆穿着干净整洁的衣衫,坐在正堂上,等着新郎来敬茶。
老头喜笑颜开,自如跟几个外头来的老头聊天。
他们说着不知道哪里的方言,江淡月听不懂,封花和瑶雪也不知道。可能是偶尸营的特色。
那位老婆婆,两手放在膝盖上,驼着背,佝偻着身子像一只虾皮。她面无表情,眼孔污浊,似乎是不太高兴。
一行泪水从老婆婆脸上划下,她似乎是察觉到了江淡月的视线,僵硬的脖子缓缓向江淡月这边转过来。
老婆婆的动作缓慢,江淡月仿佛听到了脖颈骨头咔吧咔吧的声响,不禁毛骨悚然。
“什么味。”封花不满嘟囔道。
“你没有没有闻到一股臭味,像是被泡了水里好多天了的臭鸡蛋。”封花说着就要干呕起来。
江淡月和瑶雪摇摇头。她们没有闻到,这里只有呛鼻子的香火味。
两个老人像是把这辈子的燃香都攒到今天,空气中的香灰浓度几乎达到了致死量。
封花的鼻子,江淡月信得过。他说有味那就一定有味。
掩盖。
江淡月脑中瞬间反应道。
三人被发了各自的乐器。江淡月是一只小铜锣,瑶雪是碰钟,而封花,他被一个老妇人塞了一只金黄的唢呐。
黄金色在昏暗的房间里都闪闪发光,豪气十足,有一种刚从古墓里掏出来还顺便抛了个光的阔气。
新郎来了。
人声鼎沸,房间里挤满了人。
江淡月和瑶雪不擅长到手的乐器,演奏得心不在焉,乐器声硬生生被人声压过去了。
封花本就不喜欢这狭小的屋子,推搡的人不知道踩了他多少脚。
他被吵得烦躁,浑身力气都使在手中乐器,鼓足了腮用力一吹——
封花脸都吹紫了,竟然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
这只唢呐是个哑炮。
中看不中用。
突然人群那一头爆发出尖锐的叫声,一阵阵高喊的声浪像是冲击波穿到江淡月这边。
村民们叽里咕噜说着什么。
不一会,他们所有人的目光,齐齐打在了江淡月三人身上。
几个激动的村民指着他们唾沫横飞,嘴里吐着江淡月听不懂的脏话。
江淡月:?
听不懂,但气势不能输。江淡月寄予众望在封花肩膀头子上重重一拍,“上!”
封花的疑惑写满脑门,他不知道该说啥,但还是挡在江淡月面前。
领他们过来的小男孩从人群里钻出来,说:“新娘不见了。”
小男孩环顾一周,仔细听清村民的谩骂,翻译道:“你们是最近村子里唯有的外人,他们说,就是你们把新娘绑走了。”
江淡月三人:“啊???”
这也太不讲理了!他们从树上下来到现在,才不过半个时辰,新娘的屋子紧紧关着,他们连瞄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新娘丢了,关他们临时拉过来凑数的乐师什么事啊!
村民骂骂咧咧,尤其是那个老头,刚刚还和宾客有说有笑,现在他一口黄牙就差飞到江淡月脸上。
小男孩冷漠翻译,“不然呢,是村里人把新娘绑走了吗,他们能绑到哪里去呢。而且他们这么小个村子,相亲相爱犹如一家人,怎么会在自家女儿新婚之喜做出这样的事呢。”
“一定是你们这群粗鄙的外乡人!”
江淡月很快冷静下来,观察村民。
那位老婆婆依然坐在那里,面无表情,眼里角挂着泪水。
她是这里,唯一一个不指责江淡月的人。
老婆婆似乎知道什么隐情,江淡月想要上前问问她,被村民死死挡着。
江淡月微笑着,她的笑容灿烂,温和,像旭日阳光。
“我真的会生气。”
封花听到,后背升起一股莫名的寒气。
“捂住耳朵。”江淡月说罢,高高举起她的小铜锣,“都给我让开!”
江淡月重重一敲,带着她十足的功力,和闻鉴乐理加成。
响亮的声音穿透人群,冲击云霄,小锤击破铜锣,村民像是波浪一样依次倒下去。
江淡月脸色瞬间白了下去,她低低骂了几句脏话,往嘴里塞了一颗丹药。
封花和瑶雪在江淡月发声瞬间就捂住耳朵,他们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村民,堪堪躲过一劫。
江淡月踩着村民的身体,尤其是在那个黄牙老头脸上狠狠碾了一下。她来到老婆婆面前。
老婆婆的面容苍老,像是新娘的奶奶。她一动不动,也不受江淡月铜锣威力的影响,像一只雕塑坐在这里,什么也不做。
江淡月蹲下身,问了几个问题,老婆婆都不搭理她。
江淡月以为是老婆婆耳聋,在她身上上下搜寻。她最终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她正要转身离开。老婆婆突然伸出苍老的手臂,拉住江淡月。
她手里像是凭空变出来东西,红着眼眶塞给江淡月一张纸条。
做完这一切,老婆婆像是被吸走精气,滑落在地上,跟地上的村民们堆在一起。
江淡月展开。
纸条上,几个由碾碎的米粒画成的图案。
最上面是一个方块,中间画着三条水纹,下面画着一个小人。小人脸上是哭脸,分不清男女。
纸条的反面,像是从一本古书上扣下来的一个“婚”字。
江淡月眼眸微暗。
这算不算接受任务。
第49章
小男孩被江淡月用一张冰水符浇醒了。
他对江淡月那一声响彻天际的铜锣声还心有余悸, 只好答应江淡月的请求。
江淡月百无聊赖奏乐的时候,明明看到新郎的人马来了,为何在她受到指责出来后, 外面一点痕迹都没有。
她要去新郎那个大村看看。
大村距离小村的距离不远,几人很快就看到了建筑群。
江淡月奇怪, 这不到五公里的距离, 他们跨过了五条小溪。小溪有深有浅,有污有清,蜿蜒曲折,流向不知处。
大村很热闹, 今天有人娶妻, 路上张灯结彩, 小孩头上都扎着红色的布条。
小男孩带着江淡月找到新郎老李家——
老李家比老王家气派,高耸砖瓦, 园林小池。庭院中, 人人欢声笑语, 一男一女两位中年长辈在热情招呼客人。
一个头戴红帽, 年纪稍大的人突然冒出来,说道:“你们就是乐师吧,我是李家管事。快来快来,就差你们了!”
又是乐师任务。
园林小道曲折,管家一路上碰见了四五十个宾客, 像是不知疲倦,挨个同宾客们打招呼。
江淡月走走停停,快要烦了, 管事终于把他们三人带到一个屏风后。
二十几个人坐在屏风后,各自抱着自己的乐器。他们最前面摆着三张空椅子, 很明显是给江淡月她们留的。
乐队成员们长相非常普通,属于那种放在人堆里就认不出来的相貌。
江淡月来回盯着他们看了好几遍,快把人看毛了,仍是记不住他们各自的特征。
但有一个吹箫的男子,很奇怪,他脖子中间有一个非常深的疤痕,像是把气管都打通了。可他还是像没事人一样坐在那里,等着演奏。
最后一排坐着一个敲大鼓的女子,头上扎着两个圆圆的包子头,非常眼熟。大鼓女子小眼如豆,脸盘似鼓,和江淡月印象中的某人完全不同。
江淡月三人依次就座,管家给他们安排了乐器——小铜锣、碰钟、唢呐,和在老王家的一模一样。
就连封花那黄金唢呐的色泽纹路都一样。
江淡月的小铜锣上被她打破的洞,也还在。
这几个乐器,早就丢在老王家不知道那个犄角旮旯里了。
瑶雪也看出乐器不对劲,她惊恐看着江淡月,手不住的发抖,拽得碰钟叮当响。
封花正奇怪着,他想拉住管事问问怎么回事,管事像是身上擦了油一样,跑没了影。
江淡月不经意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后面的二十几双眼睛,正死死盯着她。
他们带着浓浓的恶意,像是等待捕猎的命令。
江淡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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