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刻,在风里穿梭的许思祈突然觉得自己身轻如燕,自由畅快地像鸟一样。
她甚至在想,是不是可以尝试进阶动作,双脚离板地跳一下?
下一秒,许思祈果真跳了起来。
事实证明,没学会走就想跑的人终会摔跤——许思祈凌空飞翔了不到一秒,就成功把自己绊了个狗啃泥。
她全身呈“大”字型地与石砖地来了个亲密接触,尤其是膝盖,直愣愣地撞上了一块翘起的砖沿。
许多人围了上来,确认她的状态。但许思祈摆了摆手,从地上爬起来。
“没事,”她笑笑,擦了下手,“冬天穿的厚。”
安托尼看见她膝盖处的灰,伸手,作势要给她拍拍。
许思祈如临大敌:“不不不!”
“啊?”
“你你你!”许思祈的手指轻颤,指着自己的膝盖,“我这可是勇敢者的勋章,我、我要好好保存的。”
安托尼再次疑惑地“啊”了一声。
但随即很快了悟过来。许思祈嘛,这女孩子跟大家不太一样。
奇奇怪怪,但怪可爱。
·
许思祈跟他们道别后,回寝室换了套衣服。
刚才不觉得多疼,更多的是尴尬,觉得自己前一秒还仿佛是《洛神赋》里飘飘然的仙女,下一秒就成了四仰八叉的乌龟。
但当她捞起裤腿,发现膝盖上乌青一片,还被擦破了皮,丝丝血迹渗出来。
尤其是把擦破了的皮肉与黏着的布料分开时,许思祈疼的一阵龇牙咧嘴。
她用棉签和酒精消了遍毒,贴好创可贴,换了套衣物,这才往校门口走。
苏玥在群里已经开始催了,让大家在东门门口集合,一起打车去一个有些远的农家乐。
许思祈到的时候,大家都在了。
苏玥挥手,拎了几口袋水果还扛了两大瓶饮料,“走走走,出发出发,我订了五点半的包厢。”
他们分两辆车,一起前往十里清江。
十里清江是个蛮有名的一体化农家乐,集吃饭、娱乐、住宿于一身,环境优良,菜品美味,服务到位。还有片很大的鱼塘,可供客人垂钓。
许思祈与苏玥、程屿年一辆车。
许思祈落座在后,本来没有坐后排系安全带的习惯,但想起上次程屿年轻缓的动作,她默默伸手给自己系好了。
“思祈,要不要我给你看看手相?”苏玥坐在她旁边,眨了眨眼。
许思祈:“你改行啦?以前不是算塔罗牌的吗?”
“我这是学贯中西、博古通今!懂?一句话,给不给看?”苏玥气势汹汹。
“给给给。”许思祈认命,伸出手掌,“看就看,别碰我手啊,电着了可别怪我。”
许思祈摊出右手,老老实实地让苏玥观察。
“想算什么?”苏玥垂头看着许思祈掌心的纹路,问道。
你想给我看还问我算什么?许思祈撇了撇嘴,“财运吧。”
“你俗不俗?”苏玥吐槽,“本人看手相一不算财,二不算命。”
许思祈惊:“那你还能算什么?”
“姻缘啊。”苏玥眯眼笑。
许思祈屈指,“月老大人,你这业务这么单一,怕是不好跟同行竞争吧?”
“摊好!”苏玥虚空指了指她的手,“我这叫术业有专攻,可不是那些什么都算、什么都算不好的凡夫俗子,懂?!”
“懂懂懂。”许思祈被吼的像只鹌鹑,又重新打开手心。
“啧。”苏玥来来回回地看,看了又来来回回地“啧”。
许思祈默然,“你别‘啧’了,你‘啧’的我心慌。”
苏玥摇了摇头,一脸窥破天机又不知如何与汝等凡人解释的复杂,她沉声道:“思祈,不好说啊。”
“怎么了?”许思祈被她正经的语气感染,坐直了腰。
“我觉得,”苏玥思索两秒,“你的桃花要来了,或者,已经在了,只是你不知道。”
“但就目前来说,你的烂桃花有点儿多,需要认真辨别。”
“......”许思祈还以为她要说自己这辈子注定孤寡,老了还得去尼姑庵出家。
“谢谢您。”许思祈接道,收回手,“算的真准。”
那语气着实算不上认真。
“你不信?”苏玥瞪她,“手相属于人相学的分支,蕴含两仪三才之道,囊括太极五行之谜,所谓‘天地都在一掌之中’,听过没?”
说的还挺像那么回事。
“你自己摊开手看吧。”苏玥滔滔不绝,“每个人手心有三条最明显的纹路,从上到下依次是感情线、智慧线和生命线。有的人也把智慧线,叫做事业线。”
“感情线又叫‘天纹’,从你小拇指下方朝中指或食指方向延伸,上方区域囊括了水星丘、太阳丘、土星丘。”
“你的这条感情线较长,表示你呢,会对自己将来的感情生活非常满意。”
许思祈点头。
“而且,你的纹路起点有好几条上升支线,代表你具有相当吸引异性的魅力。”
许思祈同意。
“然后,你的纹路根部延伸到了土星丘,意味着你比较重视感官肉/欲与精神世界的双重体验.......”
还没等苏玥把这句话说完,许思祈吓得一惊,伸手把她的嘴给捂住了。
两人都被电的一颤。
许思祈脑袋都快冒烟——
你一定、要在车上当着司机和程师兄的面、说我是个lsp吗???
许思祈低眉:“苏大师,你说的都对,不用跟我等凡人解释细节的。别人都说,天机不可泄露,惜命啊惜命。”
苏玥抬了抬下颚,一脸得意:“我当然说得对,我这可是研究了不少时间的。”
许思祈疯狂点头。
总算到了十里清江,许思祈决定离口出狂言的苏玥远一点。
结果正好,等她上了个卫生间后进包厢,只有程屿年右手边有空位了。
苏玥在他左边,一副循循善诱的模样,“哥,真不用我给你看手相吗?”
“不了。”程屿年喝了口苦荞茶。
“为什么?”苏玥竖眉。
“因为,”程屿年看见许思祈来,视线淡淡地从她脸上扫过,然后垂落。
“我比较相信,人定胜天。”
第28章 冬夜垂钓
包厢里环境很好, 赭红色木雕门,青色砖石裸露,一只斜长的料石梅花盆景安静伫立在角落, 给人一种古朴沉稳之感。
大家各自点了一两个菜, 还叫了份十里清江的招牌菜——松鼠桂鱼。
等待间隙里, 老板送了他们一瓶陶瓷瓶装的烧米酒。
苏玥刚把木塞打开,醇厚香甜的气息瞬间弥散,还氤氲着丝丝热气,把许思祈馋的不行。
顺着苏玥手上的动作,淡黄色液体慢慢倾入土陶杯, 表层漂浮着桂花花瓣,清新甘醇的仿佛一阵初夏的微风。
好想喝。
但也只是想想。苏玥斟满酒, 刚递过, 察觉到旁边人轻扫而过的余光,许思祈立即魂穿那日提着烤冷面落荒而逃的窘境。
她双手推却,憋道:“不了不了,胃不太行, 我还是喝...白开水吧。”
苏玥挑眉,“许思祈居然懂得什么叫养生了, 简直是——公鸡下蛋猫咬狗,不可思议!”
许思祈:“......”
后来他们点的什么辣子鸡、口水鸭胗、麻婆豆腐,许思祈一筷子也没夹,安安静静地吃着面前的羽衣甘蓝炒鸡蛋、醋溜土豆丝、玉米炖排骨。
自律的仿佛一个谨记忌口的孕妇。
看他们把盏言欢,喜笑颜开, 聊着一些专业和学校里的趣事, 一小瓶烧米酒很快就见了底。
许思祈蓦地生出一种人生无趣的忧愁。
越嚼嘴里的清炒芥蓝越没味,她小幅度地撇了撇嘴。
更叫人难过的是, 吃完了饭,苏玥居然组织大家一起去隔壁棋牌室搓麻将。
他们有六个人,而许思祈和程屿年又都不会,剩下四个人恰好可以凑成一桌。
怕他们无聊,苏玥给他们支招:
要不在旁边围观,她可以给他俩教学;要不就在十里清江周围逛逛,这儿到处的设施还挺有意思的。
许思祈抬来凳子坐一旁,说:“那你教吧,我看着。”
“......”苏玥:“先说好,我不是免费的啊,宴大小麻神,教一局十块钱。不然以后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许思祈啐道:“你不如去抢!我回去在网上找免费资源学习,终有一天打败你!”
本来想喝的没喝着,想吃的没吃着,围观别人玩耍还要收费,许思祈气呼呼地起身。
看着女生往外走,苏玥冲程屿年狡黠地眨了眨眼。
程屿年敛目,无奈。
许思祈走了几步,突然想起程师兄还在里面,不打招呼就离开也太不礼貌。
只是她刚好回身,就发现程师兄在不远处垂头。
彼时天光黯淡,处于白昼与冬夜的交界,雾蓝色笼罩人间。一只六角灯笼挂在房檐处,映得程屿年的五官模糊,脚边还窝了只小黄狗。
那狗宛如赖皮一般,抱着他的裤脚不放,一点儿要松爪的意思都没有,生动诠释了什么叫“狗皮膏药”。
难得看见程屿年脸上的怔愣,许思祈被逗乐,走过去,蹲着笑道:“小黄,你干嘛呢?”
小黄狗还以为她要来扒拉自己,冲她叫道:“汪!”
“还挺凶。”许思祈离它半米远,她抬头,第一时间竟没瞧见程屿年的下颚线。
她笑:“这谁家的狗啊?”
程屿年看她缩成小小的一团,企鹅君羊衣物贰贰七五二爸以整理本文仿佛一伸手就可以抱起来。他缓声回道:“不清楚,可能是老板养的。”
“唔。”许思祈想着也是,“那现在怎么办?我把老板叫过来吗?”
她其实想摸摸小黄狗,但又怕它咬自己。
但程屿年却弯腰,两手一捧,那只小黄狗就被轻轻抱了起来。
似乎是蛮喜欢程屿年抱自己,小黄狗还舔了舔他的手背。
“去问问老板吧。”
他们并肩往前台走去,一位长了只酒糟鼻的男老板瞧见后忙迎来,“旺财,找你半天,你跑哪去了!”
估计不分省市,都会有只叫作“旺财”的小土狗,许思祈心想。
旺财被程屿年放了下来,“我去洗个手。”
许思祈点头。
等程屿年洗完手回来,第一眼,就看见许思祈在男老板的指挥下,对旺财上下其手。
“对,你摸它的下巴和耳朵,顺着皮毛摸。”
许思祈兴趣盎然,笑得不亦乐乎,然而旺财却露出了一副“罔顾狗伦”的萎靡表情,爪子不停地往前刨,却又被她从后抱回去。
等许思祈摸够了,她起身,沿着程屿年刚去的路线洗手。
“我们现在去哪儿逛逛吗?”回来后,许思祈甩了甩手上的水珠。
“想去钓鱼吗?”程屿年垂眼,问道。
·
没想到,给他们领路的,还是旺财。
旺财似乎格外喜欢程屿年,一直围着他脚边走,间或回头看他,还吐着舌头哈气。
许思祈感慨,原来这世界,连狗也知道看脸。
程屿年手里拿了两根鱼竿,许思祈捧着个直径很粗的手电,两人与狗慢步走在田野小路上。
虽然也称不上田野小路,但确实是泥沙制成,沿路有青草,路有些窄,踩下去还挺松垮。
要是对路不熟,一个不小心,倒真有可能摔一跤。
不过还好他们有“旺财向导”。
一路走到了鱼塘,发现人还不算少。每个垂钓点上都有一个折叠椅,鱼塘岸有个大型投光灯。
不过灯光暗淡,只能看个大致轮廓。
许思祈的折叠椅是程屿年从旁搬来的,他把两人的位置都往后挪了挪。
“注意安全。”程屿年低声道。
许思祈应好。
她也就小时候跟父母去钓过鱼,但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当时光顾着新鲜,钓树钓土钓衣服,就是一根鱼苗也没钓上来。
鼻尖传来淡淡的鱼腥味,混着青草与芦苇的清香,小狗在旁边吐舌头,让人觉得有种重归村庄的质朴恬淡。
程屿年借着手电的光,拆开一盒用酒泡过的玉米粒罐头。
两人的膝盖不过一臂之距。
许思祈也学他的样子,拿了玉米粒,挂在尖锐的鱼钩上。
只是不同于程屿年轻松一荡就将鱼钩抛入鱼塘中央,许思祈扔了又扔,鱼钩始终轻飘飘的浮在水面,离她座位不超过三米。
许思祈再一次立竿收线,与此同时,程屿年放下手中的鱼竿。
那股好闻的松木味又窜入鼻息,程屿年离她很近。他站在许思祈身后,缓声说,“你先拽着鱼钩上面的一段,让鱼竿鱼线呈紧绷的状态,然后顺势一抛。”
许思祈闷闷地“嗯”了声。
鱼竿鱼线紧不紧绷她不太知道,程屿年站在自己身后说话,倒是让她挺紧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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