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话说,任何一种环境或者一个人,如果在初次见面就预感到离别的隐痛,便意味着你必定爱上了他。*
中也先生似乎总是这样,无论是每次为了保护她而下意识作出的举动,还是在危难来临前毫不犹豫地冲到最前线去战斗的姿态,都足以说明他灵魂深处到底是个怎样真挚的人。
他无惧战斗,勇往直前,并且有一条泾渭分明的线将他的家人与敌人清晰地分隔了开来,他可以对自己视作是家人的对象表现出亲切忠诚、宠溺包容的一面,自然也可以对敌人表现出他作为黑手.党冷酷无情和下手果断的一面。
只要是为了守护住自己内心重要的人和事物,他便能像一团燃烧的火焰那般永远热烈下去。
直到他灵魂中的热诚被扑灭为止。
“可是好端端的为什么‘天使’会突然出现?太宰先生又到哪里去了?”
这时身后未参与到战斗现场的其余同伴所说出的话,将爱梨晦涩发散的意识收束回了现实。
她唯有敛下眼眸深处的情绪,复而抬眼询问起其他人昨晚发生的情况:“昨天晚上,你们和太宰先生是有发生过什么事情吗?”
为了用魔力滋养那些食物中毒的同伴们虚弱脱水的症状,她临睡前还特意在房屋周围布下了一道守护结界。
魔术中各类结界的作用大同小异,但始终不会脱离与外界‘隔离’的效果,而这也是所有人一觉醒来都能保留‘自我认知’的原因。
按理说,天使的内在——这股远超越人类位阶的磅礴的力量是不大可能流入到她的结界内部的,可现实却响亮地打了所有人的脸面,以顶替太宰治的内在强势降临了。
往上追溯缘由,爱梨只能想到是昨晚自己熟睡时楼下发生过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了。
武装侦探社的人闻言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由外表被替换成了可爱金发幼女的中岛敦被推出来当这只挡枪鸟,战战兢兢地说出了昨晚那件他原本想要彻底掩埋在记忆尘土底下的故事。
“本来昨晚大家都已经准备睡了的,但太宰先生不知道从哪里兴致勃勃地找来了一根绳子,突然要在民宿门前的横梁上吊……”
于是结果可想而知,同为武装侦探社的资深调查员们没一个想要解救这日常作妖的同事,任由他在房梁上迎风垂吊。
这一幕深深震撼了旁边的上条当麻,当听见他说‘为什么还不快点将人救下来啊!他都快翻白眼了啊!’的时候,离上吊现场最近的三个人是这么说的——
一脸平静地将理想笔记翻过了一页的国木田独步:“不用紧张,这不过是这人最新发明出的一种‘吊颈养生法’罢了。”
↑这是将某人忽悠过他的说辞原样奉还的派别。
沉浸着继续酗酒的与谢野晶子:“急什么啊,上吊最少也得吊个五分钟才能完全死透呢,这才多少秒?”
↑这是对医疗知识拥有充分理解压根不着急的派别。
端着盘子一般路过的泉镜花:“曾经教我暗杀术的老师告诉过我一个生存的道理:想要活得更久,那就尊重他人命运,放下助人情结。”
↑这是对上司自鲨现场习以为常已从新人变得游刃有余的老油条的派别。
还未出社会闯荡的现役男高中生上条当麻哪里见过这样险恶的社会工作环境,只能一边悲戚着原来社会上的大人竟然都是如此冷漠,一边遏制不住年轻人的热血冲上去将那位年纪轻轻就自鲨的前辈从三途川上救回来了。
那刻两人共同摔倒地面的声音,与凌晨0点的钟声重合到了一起。
隐约间似乎还传出了什么破碎的声音,但却被更响亮的钟摆声覆盖了过去。
最后被少年救下来的太宰治非但没感谢对方还虚着一双眼,嫌弃地‘嘁’了一声。
热心助人的刺猬头少年当场就傻了眼。
亲历过相同嫌弃情景的中岛敦完全能理解他那种懵逼感受,最终在这里欲哭无泪地补充道:“所以我就说太宰先生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会遭天谴的啊!”
这不天谴马上就来了吗!!
回想起曾被那位绷带青年触摸后身体产生的异样,爱梨微笑着问了一句:“我姑且确认一下,太宰先生的异能是‘无效化他人异能’的能力吧?”
得到其他人肯定的答复之后,爱梨心情相当平静。
破案了,她已经完全理解到是怎么一回事了。
因为凌晨0点与上条的接触,同为‘消除系’异能的太宰与上条二人砸下来破解掉了她在房屋内所布置下的结界,导致结界出现了疏漏,天使之力意外地流入到结界内部。
总结下来只有一句话,太宰治你是真的该s……上天堂啊。
第76章
实际上有充分的案例表明, 当效果相似或彼此存在相悖逻辑链的两个异能相互碰撞,会从中引发出一种量子纠缠的奇特现象——科学上的研究者将此种混乱无序的状态统称为【特异点】。
上条当麻右手中寄宿的是‘只要通过接触就能将任何异能之力消除’的能力,而太宰治身怀的同样是‘只要接触便能将所有异能无效化’的异能, 两者都存在着相似的异能特性。
那么问题来了,当他们二人的异能相互接触的那一刻,究竟会是‘我消除了你的无效化能力’,还是‘我无效化了你的消除能力’呢?
由于未能亲眼掌握到具体的实验数据, 爱梨只能凭借自己的经验和想象来进行推断——‘无’和‘无’的特性相碰撞融合, 所得到的结果或许仍然是‘无’。
但二者间融合的这股近乎‘无’的虚无特性中, 确实又从中诞生出了一点别的能量来。
这份聚变得来的能量刚好大到能冲破掉她所布下的结界, 并且因为上条当麻自身引来的【不幸】因素, 将被天使‘顶替’的这份【不幸】以一种极其不稳定的形式过渡到了太宰治的身上。
人的灵魂就像水一样具有包容性,同时也具备着水一样的张力。正如一杯装满了水的玻璃杯放在水平上看为什么是凸面的, 这就是因为水的张力作用, 使水滴不至于轻易溢出杯口。
在同为消除系的异能所制造出的奇点影响下,天使成为了倒入这杯水中的最后一滴水,以半滴呈现在外、半滴融入在内的不稳定形态同太宰治的灵魂得以共存。
好比两个人各自坐到了一半椅子, 随便哪边朝里面稍微一个使劲,都有可能将对方完全挤出座位。
现在这种情况, 便是太宰治终于彻底被天使一脚从椅子上‘踹出去’了。
——上天堂去吧你!
关于太宰升天的理由就先分析到这里, 毕竟人都已经无了(?),再如何悼念也用处不大。
如今的当务之急,是要阻拦下加百列引发的这场能毁灭横滨乃至全世界的大型魔法——与人类所能施展的小魔术不同, 这场可是真真正正来自旧约圣经中的能将一整个堕落文明完全消灭的火箭豪雨, 是仅在神话一隙中才可窥见的至尊魔法。
既然祂不惜毁灭一个世界, 也要将制造出【天使坠落】的那名犯人杀死,好让自己回归原位, 那么只要在祂动手前解除掉【天使坠落】,就能避免这场波及全人类的天灾降临了。
可是,最有嫌疑的上条当夜对【天使坠落】根本毫不知情,在不清楚源头、术式和原理的情况下,又谈何解除。
……不行,要冷静下来思考,他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爱梨尽力在颅内思考着对方制造出【天使坠落】的原理,不自觉间脸颊上的血色好似要悄然褪尽,苍白得像月光摇曳下没有一丝杂色的彼岸樱。
“那边的樱饼小姐——”
就在这时,脚边小猫咪娇里娇气的尖细叫嚷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虽然我是对你们魔术什么的世界不太了解啦,但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轻易发现不对的吧?”
被唤作‘樱饼小姐’的本人怔然地转头望向小黑猫:“……樱饼小姐?”
戴着侦探帽的小黑猫理所当然地说:“你的头发看起来就跟樱花的颜色一模一样,不就是‘樱饼小姐’吗?”
樱饼,即是霓虹一种很有名的和菓子,有着Q弹柔软的粉红色糯米外皮,里面包裹上微甜的豆馅,再用以盐渍过的樱叶包覆,是一道非常传统的日式小点心。
所以在他眼中,有着如同樱花一样娇柔美丽的颜色,外表温柔和蔼,小巧精致的樱饼,看上去简直就跟她给人带来的感觉一样吗?
……真是被取了个好可爱的外号。
爱梨终于忍俊不禁地逸出了几分笑意,苍白的精致脸颊似乎也因此恢复了一丝淡淡的粉嫩。
“对,一定有办法解决的……有什么细节是被我忽略掉的呢?”她迅速重拾起了精神,陷入对先前记忆的回溯当中。无数碎片式的画面就如同风暴般在她的脑海中刮过,掀起一阵又一阵彩色的潮汐。
就在眼花缭乱的记忆之海朝上逆卷的时候,她忽然从中窥见了某个闪闪发光的东西,迅速地一把将其捕捉住了。
“对了……照片!”
太宰先生不惜撬锁也要闯入上条一家的房间,肯定不止是为了偷走对方钱夹里的一张照片那么简单,突破点显然就在这里。
爱梨试着努力在周围埋头寻找,片刻终于在一片废墟的瓦砾下找到了先前被太宰治遗落的那张照片。
照片上显示的是上条刀夜与妻子的合照,背景却是他们的家。
感谢太宰先生的在天之灵,她要的刚好就是这个!
“前庭有桧木与鸟居……红色的邮筒对应南方的属性【赤】,冰箱上的老虎对应西方的属性【金】,而【金】的守护兽就是白虎……既是镇压,也是相生之物,我懂了……这大概就是太宰先生曾说过的‘巧合’么?”
爱梨垂目注视着照片里上条一家的布局,低声喃喃道。
无论是太宰先生,还是关键时刻提醒了她的那位乱步先生,这两人对于事件的掌控程度和看待事件的深远程度想必早已远超了所有人。
但她不知道的是,脑子快到能一瞬反应过来,并及时挖掘出被埋藏在事件底下的关键细节,她的思维与敏锐度同样能让旁人深觉可怕。
“看来这就是仪式发生的缘由吧。”被替换成丑闻偶像的土御门元春这时凑了过来,他是风水方面的行家,一眼就看出这个家里摆设的危险之处。
“恐怕阿上的整个家里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仪式场地,那些数量庞大的护符道具在相乘的效果下日渐凝聚成一股巨大的力量,将那间房子化为了一座意象的神殿。在上条夫妻来到海边而让家里空置的那一段时间,仪式便彻底完成并启动了。”
这就是【天使坠落】被发动的真相!
一切都是因为无数个巧合才造成的,这种完美的偶然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那要怎么做才能终止仪式?破坏掉上条家的布局和摆设?”
急于为这场闹剧画下句点的大伙连忙问道,但爱梨紧接着说出的话却宛如泼下了一盆冷水。
“不,如果擅自移动或破坏摆设的话,很可能会将仪式的作用引向更糟糕的情况。”
细心回忆爱梨以前说过的话就能知道,她其实是很不认同这么做的。因为往往在一场魔术仪式里,哪怕是仅有半秒钟的时刻误差、或是象征物丁点毫厘的细微偏移,都有可能会为仪式带来天差地别的影响。
比如说原本是想召唤使魔的,却意外召出了个毫无理智可言的癫狂恶魔,一登场便将仪式主人残忍地杀害;抑或着偏差带来了巨大的变量,导致直接引爆了整个仪式现场也是很有可能的,所以每一步都必须掐到无比精准的程度来举行。
“想要彻底终结掉这场仪式的话,最好是……”直接轰掉上条的整个家。
爱梨正欲说出解决的最佳方案,没想到这时天上却传来了一道剧烈的爆炸声。
“轰隆——”
夜幕底下的战斗不自觉中进行到了白热化的状况,可情形却呈现着单方面的压倒势朝一边倾斜。
天使的背部浮现了水状的羽翼。
但并非天鹅翅膀般优雅洁白的羽翼,反而是由冰雕组成般的一扇孔雀屏风。
无数从海水抽调而出的液体形成了尖锐水晶一般瑰丽的形状,笔直而锐利地在天使的后背呈扇形排开。
每一根水翼都将近长达七十米远,从根部到末端都灌满了天使浑厚又神圣的力量,在驱使下朝着地面的人类戳刺而去。
水之翼轻而易举地削断了由外衣拧成的黑兽的首级,轻而易举地在月下兽洁白的腹部撕裂出一道血淋淋的伤口,切断无数脆若粉笔的枪管和利刃,将这些徒劳的攻击以水之片羽的形式钉在了底下的沙地里。
面对能一击毁灭整个人类文明的神话中的天使,人类在祂的攻势下不过就是一只只渺小如尘的蝼蚁。即使蝼蚁再拼命挣扎求生,还能用细弱的足肢阻止得住将它们摁死的那根手指吗?
就连中原中也都感觉这场战斗相当棘手,尽管他的重力在迎击时几乎难逢敌手,可此刻跟他激烈战斗的却是一道道由魔力所凝聚的水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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