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识是一种宝贵的财富, 我当然愿意支持小姐去做任何有益于提高自己的事情。”
“这期间你作为婚约候选人最起码的男德应该是要遵守的吧?平时会给家人做饭吧?会带孩子吧?还有本小姐姑且还是很受欢迎的, 我跟异性同学走在一起时, 你不会胡乱跳出来吃醋吧?”
“只要不嫌弃我的手艺, 我倒是能做……”被不断刁难的费奥多尔抬手抵住自己下巴,作出一副优雅的沉思状, “要论带‘孩子’的经验, 我大概也有……”
毕竟他家那几个至今还像是无法脱离他独立思考一般的‘稚童’,他跟带孩子也没多大区别了。
而最后那一个更是不成问题,费奥多尔坦荡地微微一笑。
“至于小姐您的美貌与光彩, 世人早已有目共睹,我又怎么会跳出来阻拦呢?”
在这位置僻静的咖啡厅一隅, 随着莱涅丝步步紧逼地说出己方的严苛要求, 这一切都被对面的黑发青年给滴水不漏地完美挡了下来。
没想到她都表现得如此咄咄逼人了、放到网上去甚至能排到‘年度奇葩相亲对象’排行榜前列的下头语录,在对面眼里竟然不值一提!
莱涅丝大小姐无计可施,只能暗中递给爱梨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这个男人看来是铁了心要奔着你家财产来的, 我也没办法了。
连这么苛刻的条件都能接受, 这要不是为了真爱、肯定就是为了钱来的啊!
爱梨知晓该自己上场的时候到了, 这里只能握住了莱涅丝摆放在桌面上的手,努力演绎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爱莉, 你不用再说了……”
带着三分沉痛与五分坚决的语气,爱梨保留下仅剩的两分隐忍,深吸一口气,转头对那边的黑发青年说:“抱歉,事前并没有告知过你这件事情。但我和克里斯蒂小姐确实是真爱,今日能否请你成全我们?”
配合着窗外恰到好处的打光,为此刻落座在这里的樱发美少年忧郁的侧脸多添了几丝悲剧色彩。
此刻站在这个舞台上的没有旁人,只是一个不忍割爱的大情种罢了。
连费奥多尔那俊美白皙的脸庞都似乎微微流露出了一丝动容,然后,他忍不住对眼前为爱恳求的美少年柔声宽慰了一声:“请放心,我不介意妻子找情人,只要她心中有我就可以了。”
爱梨:“……”
当场被噎住。
这世上怎么还会有人乐意把自己脑袋染成绿的啊!
“可我介意……”爱梨刚想要委婉地表示这场爱情里三人落脚太过拥挤,不如退出去一位时,忽然余光侧边的窗外惊现一道黑影。
等反应过来时,一辆遍布斑驳痕迹的红色外壳泥头车已是径直朝她们座位所在的地方冲了过来!
“嘭——!!”
刹那间,咖啡店的整面窗户被尽皆撞碎,裂成不规则形状的玻璃朝四面八方飞溅。
死亡的黑色侧翼将那一层清脆的阻挡视作无物,一路暴力狂野地朝她们侧面碾压过来。
关键时刻,爱梨只留意到她和莱涅丝身前及时蹿过了一道纤薄不堪的人影,挡在了她们与那辆失控的泥头车之间,然后臂膀传来坠地的疼痛,临靠窗边而坐的莱涅丝一手将她压制在了卡座底下,爱梨听见顶头传来那位金发少女压抑着薄怒的传唤——
“托利姆玛钨!”
一团近乎金属质感的水银瞬间从莱涅丝随身携带的手提箱里涌出,形成一张液态薄膜牢牢将前方恶魔的车撵罩住。
冲撞过来的泥头车将轮廓深深地印在了那层被加持了力量增幅的水银薄膜上,如同遭遇到一种黏度不定的非牛顿流体,车头霎时发出碰撞到某种坚硬物体的扭曲嘎吱声,辄止于店内一米后再也无法前进半寸。
其间玻璃纷飞溅射,尽数击落在那片水银的帷幕下,像降下了一场雨般在水银表面凸出各种尖锐的鼓包。
不知多久过去,周遭的动静才堪堪平息下来。
可店内这时已然变得一片狼藉,随着水银女仆再次悄无声息地化为液体缩回主人的手提箱里,眼前意外发生的遭难性后果也清晰地呈现于所有人的视野中。
体积庞大的泥头车仍撞入了店内一截,整辆车形已因猛烈的撞击而扭曲得不成原样,她们原先所在的卡座仿佛回收站的废品般被碾压在无情的车轮底下,一地被撞碎的玻璃渣,放眼看去就像是洒落了一场金星的泪雨。
这一幕简直堪比电影《死神来了》。
爱梨的手指微微一动,张开了自己方才一直紧握住的湿润掌心。
原本在那秀气美丽的指节中夹着枚贵重的宝石,此刻已因力量流失而散成了一堆金红的闪亮粉末,沾染在她细白的指尖上闪烁着焚烧般的微光。
“……你们没受伤吧?!”
事发时只能情急下躲藏在柜台后方的店家等人连忙冒出头来,查看客人的受伤情况。
爱梨摇摇头说她们没事。
“不过……”她有些担忧地看向了先前用身体挡在她们面前的费奥多尔,他此刻略微垂下了眸,那张静美如诗画的侧脸淌着一道略显可怕的血痕,汩汩温热的鲜血悄然将他的黑发濡湿成一片黏附在了颊边。
虽然爱梨和莱涅丝两人先前那波应对得已经很及时了,但最初车头撞破窗户玻璃的那一瞬,所当场溅碎的玻璃碎块仍不可避免地遭受到波及,是对方当即反应过来挺身而出将其挡落下来的。
大概是无意中被飞散的玻璃砸伤了头,费奥多尔头戴的那顶白软皮草帽都被伤口的血浸红了一部分。
只不过,尽管身上出现了伤口,他的表情却依旧很是平静镇定,任由那从伤口渗出的鲜明的殷红血滴沿着俊美的轮廓线条滑向自身秀气白净的下颔,然后顺应重力往地板滴落下来。
老板一看他的模样立马被吓得不轻:“天啊,太严重了!得立刻将这位先生送去医院!”
本来这小伙子人就长得病歪歪的了,还被伤口这么一折腾,感觉随时都要像朵半路夭折的花那般魂归西天了。
“麻烦店长报警和通知救护车过来吧,以免周围还有其他受伤的客人。”爱梨及时出声提醒道。
老板愣了一下后,立刻依照这小少年的指示点头:“好的,我马上去。”
但在老板即将转身的那一秒,不料又被爱梨喊出的一声给叫住了:“还有,请问店里有备用的医药箱吗?我想先给他做一下紧急包扎。”
“……有的,我这就给您拿过来。”老板步履匆匆地离开。
随着多余的外人离开现场,一道隐含冰冷与审视情绪的少女音从前方传来。
“我怀疑这趟意外是有人故意制造好冲着我们来的。”
莱涅丝厚重的高跟鞋一脚便碾碎了脚下玻璃的残渣,发出一阵咯吱咯吱晶亮的响动。
同兄长一样拥有探究精神的她行动力高超,早先所有人一步来到了那辆失控的泥头车旁边,双手环胸驻足展开了现场观察。
她原本那双犹如莱茵河般碧蓝透彻的眼眸,不知何时变幻为了近乎火焰般炙热的红色,带着审视的目光不断在那残破的车子里上下扫落。
那是属于莱涅丝的魔眼,可以看出周围魔力的波动,副作用是只要一接触到魔力就会染成红色,导致她平时都必须滴用眼药才能遏制虹膜的变色。
尽管功能并不完善,且相当于是一种魔术家系附带的赠品,但这双魔眼同样也是她所在家族地位的身份象征,是不可割舍的一部分。
而此刻金发少女正将她那双宛若火焰般炙热燃烧的魔眼,对准向了车内的一个地方——
驾驶座里显然只有一个已经失去生命迹象的司机,但仔细查看却能发现,在那方向盘下方的速度仪表盘上,其实还藏有个被人用鲜血勾画的繁缛咒文。
所以莱涅丝才会怀抱有怀疑,认为这桩‘意外事故’有人为的因素掺杂。
尤其是她距离成年这一日的到来越发接近,家族里那些权欲熏心的老头子都快要按捺不住了吧?
势必要将意外调查出个水落石出的莱涅丝只能临时转身跟爱梨告别,说要回家一趟。
爱梨没有阻拦的理由,因为她也察觉到了阴谋的味道。
这时老板的医药箱刚好拿过来了,爱梨道谢后顺势接过打开,从中拿取了一卷干净的纱布出来。
“抱歉,能让我查看一下你的伤口吗?”爱梨抬头对身旁的黑发青年说。
费奥多尔默默点头配合,态度莫名给人一种乖巧的感觉。
于是爱梨半蹲在他身旁,伸手以轻柔的力度小心摘下了对方的帽子。青年的黑发随着软帽的离开而散落垂在颈侧,发丝散发出了点冷淡又好闻的气息。
青年温顺而昳丽的姿容很快完全展露在了她的眼前。
能看见额角的部位被蹭破了皮,从伤口滴淌下的血将那头柔顺的黑发稍微黏连在了一起。
或许这么形容一个男人有些奇怪,但如果没有被血迹弄脏的话,那头黑发原本应该很是亮丽、又富有光泽的吧……
像被积雪覆盖的冬木,只一眼就让人感觉漂泊着苍茫的气息。
爱梨撕开棉签沾了点碘伏给他伤口消毒,结果原先还一声不吭的黑发青年身形忽然就摇晃了一下。
他垂下的纤长眼睫仿佛蝴蝶翅膀一样颤了颤,然后语气含有几分委屈地说:“……好痛。”
好像一个原先怎么摆弄都不介意的小雪人,突然就学人开口说话抱怨把他的胡萝卜鼻子插歪了一样。
才刚轻轻碰了一下伤口的爱梨:“……”
刚才流了那么大片血还面不改色的那个人是谁啊?怎么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
爱梨感觉有些好笑,但还是强行按着他将伤口进行了简单的消毒,然后用干净的纱布一圈圈缠绕在他的脑袋上。
“你对我喊痛也没有,你想要卖惨表现的那位大小姐可是已经离开了哦?”
费奥多尔在她的动作间歪了歪脑袋,被白色纱布缠绕着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呆萌,像是只滑倒在冰湖上的企鹅。
他一脸不明白她说的话似的,反问道:“有什么关系吗?”
“……诶?”爱梨临时充当医护人员包扎的动作停在原地。
而那位身材纤细得仿佛风一吹就散的青年仍静静地注视着她,美丽而又脆弱的紫眸倒映出她的身影,在一瞬间让人感觉到仿佛全世界都容纳在了那双神秘的眼中。
“比起方才那位离去的小姐,我更在意你对我的看法——”
费奥多尔说话的音色是很好听的,轻柔得像一片飘落的白雪。
“我只要你曾愿意为我停留下短暂的目光,就足够了。”
爱梨:“…………”
救命,好gay好gay好gay好gay啊!!
这个人难道不知道,对一个男生讲这样的话很容易让人误会吗!
从来只有她撩别人的爱梨,生平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被别人撩了。
见爱梨憋红着一张脸欲言又止不说话,费奥多尔歪着头说:“抱歉,是我说话太唐突了吗?如果冒犯到了你,我可以道歉……”
或许是有滤镜加成的作用,当光线像纱幔般洒落到他身上的那一刻,他看起来浑身都雪白得不可思议,连带着周边散落着的边缘闪闪发光的玻璃渣,都像是心甘情愿为他的美貌作陪衬与点缀。
仿佛一朵清新而脱俗的白莲花,有着朝圣般的虔诚、纯洁,不含一丝污秽杂质。
费奥多尔忽而笑了笑:“不过……我觉得你应该会是那种能够包容人性瑕疵的那种灵魂,即使我此前有所冒犯。”
说出那句话的同时,爱梨缠绕在他脑袋上的纱布恰好停在了他的额前,落下的阴影覆盖到他脆弱的眼帘,不经意为那双深邃紫眸添上了一层捉摸不透的晦暗。
他陈述着自己看法的语气看似平静,却又像是在叙读某种有讽刺意味的剧作,押韵的诗句,使他每一个字里行间都充满了神秘。
“这样‘完美’的人在世间不可多得。实际上,就连神其实也无法容忍所有人性的缺陷啊……”
所以神才会在极端的愤怒与失望之下,派遣神使来为人间降下惩罚。
人的天性中总是存在太多罪孽与缺陷,也许只有神才有资格净化他们。
许久之后,这片寂静的场景里才传来少女的回应。
爱梨:“所以,这就是你爱上一个男人的理由吗。”
因为她实在太亚撒西了。
费奥多尔:“……”
场面一时陷入了诡异的缄默。
半晌后,爱梨才忽然扑哧一下笑出声。在黑发青年疑惑抬眸的动作中,她给对方的脑门扎了个漂亮的蝴蝶结,接着才将双手放下来,托腮对他露出了个可爱的微笑。
“开玩笑的啦,你是怎么发现的?”
很显然,她已经从方才的对话里意识到,对方已经察觉出自己才是真正的爱莉希娅这件事。
费奥多尔收回视线,摸了摸自己脑门上扎得结结实实的蝴蝶结。那种过于可爱甜美的造型,在某种程度上竟然微妙地跟他有些相称。
就像那只名字不可明说的卡通老鼠他的女朋友一样。
“因为你的眼睛,很干净。”费奥多尔顿了顿后,说,“人可以从另一个人的眼睛中看出很多事情,或许是恶意、贪婪、嫉妒、或是憎恶,可你的眼睛里什么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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