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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位老师只是在怔了片刻之后，突然用怜悯而悲哀的目光看了看新望未。
他说：“……实习老师啊，果然。你不应该那么做的。”
“什么？”
“伊藤翔太。你不应该管他的。”
“……为什么？”
“因为啊……伊藤家，嗯，总之就是，颇有一番手段呢。其实也有听闻过一些关于翔太的传闻，但表面上过得去就可以了吧。学生的事情可闹不到我们这边来。”
新望未一下子就怔住了。
“……你是想留校的吧？但听说伊藤家在学校董事那边，十分有门路呢。唉，年轻人确实容易冲动。或许你好好跟翔太说说，道个歉加入扣口君羊以污贰二期无儿把以看更多完结文，看在你是个女人的份上，他应该不会跟你计较的。”
……她？她应该向伊藤翔太道歉？
某一瞬间，新望未感到大脑一片空白，甚至无法理解这位老师的意思。
人类，是这样的吗？
空白的大脑产生本能的疑惑与茫然，更多的是怀疑与不安。
但不安什么？
难道是她做错了吗？她做了什么错事呢？
新望未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应付了这位老师，大概是支支吾吾、含糊其辞地说了什么吧。
可能是“怎么会”“居然是这样”之类的话。
所以这位老师露出了然的表情，他回答：“会有点惊讶吧？但学校也不是什么与世隔绝的地方，很多人以为学校是象牙塔、是伊甸
园，这种想法才是最离谱的。
“这里，就是现实。面对现实吧。”
说完，这位老师朝着新望未笑了笑，然后离开了。
简单来说，就是说了很残酷很冷血的事情，但是态度却仍旧是友好的。或许是有点居高临下的，但他对新望未也没什么恶意，甚至还主动提醒新望未去跟伊藤翔太道歉。
……但，果然还是不能理解。
为什么会是她去道歉？
上午收到伊藤翔太的检讨，下午新望未便收到通知，她负责的社团活动，不需要再继续下去了。
“为什么呢？”新望未轻柔而疑惑地问。
“……没有什么为什么。是上头的决定。”
于是新望未叹了一口气，轻声向对面道谢。
她独自一人坐在心理咨询室，沉默良久。
过了片刻，她突然站起身，坐在了对面，也就是通常情况下，患者的位置上。
她朝着对面那个空无一人的、理应是心理医生的位置，平静地说：“有时候，我无法理解人类。”
有时候，她会选择与自己对话。
“我选择了我认为正确的做法、我认为正确的道路，并且认为这样的选择，理应正确、理应符合人类社会的价值观。但是，其他人却认为，我是错误的、他们才是正确的。”
那么，谁才是“正确”的呢？
她错了吗？
她的大脑中不断地闪过吉野顺平的面孔与目光，伊藤翔太的面孔与目光。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正不自觉肩膀紧绷、手指紧握，是一个不安而焦躁的动作。
这个时候，仿佛有人对她说了一句话——不，是那个误打误撞学习了心理学、并最终决定成为心理健康老师的新望未，对她说了一句话。
于是她缓慢地放松下来，缓慢地让肩膀松弛，深沉地吸气与吐气。
她说：“我是正确的。”
不需要得到他人的理解与赞同，不需要指望他人为自己的行为鼓掌庆贺。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没有伤害任何人。
相反，是你保护了吉野顺平。
你行在你自己的道路之上。
新望未。
你是对的。
“……他们才是错的！”
几天之后，吉野顺平给新望未打电话，得知新望未不准备留在里樱高中的时候，他惊讶地追问原因，然后下意识说出了这句话。
吉野顺平已经打算转校了。他妈妈已经在为他挑选学校，下个学年就正好去新学校上课。
听得出来，吉野顺平这么说的时候，语气是久违的轻松。
新望未不打算留在里樱高中，其实是因为相似的理由。
她认为这个学校并不符合她的价值观。
她不打算留在一个，会选择包庇校园暴力的学校。
另外，从里樱高中的高层反应来说，似乎对方也不打算留下她。
毕竟新望未已经在这里工作了好几周。日本高中的第三学期是一月到三月初，总共也就两个月的时间。现在都已经一月份了，差不多是该确定下来的时间。
之前里樱高中的态度也相当热情，毕竟新望未是东大的高材生，愿意来学校当心理健康老师，也可以说是屈就了。
那些看起来应该是由正式老师来负责的事情，比如说社团活动、心理健康课之类的，也一股脑交给了新望未，名义上说的是趁第三学期进行一下尝试，下一学年便正式开始。
但是现在，这些事情也不需要她来做了。
通知她的并非是校董，但也应该是相关者，新望未追问理由的话，也只会得到“是上头的决定”的回答。
新望未甚至会产生一种，“上头”正等着她来妥协、她来道歉的感觉。
偶尔在学校遇到伊藤翔太的话，伊藤翔太也会用一种——怎么说，自鸣得意的笑容，来跟新望未打招呼。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学来的……从家里的长辈那里吗？
结果在这般年轻的面孔上，都能看出一种腐朽固化、装腔作势的感觉。
……糟糕，突然一下子很共情悟君的说法。果然是“烂橘子”呢。
当然，新望未并不会像五条悟那样生气，她只是惊讶了一下，随后就平静地接受了这样的情况。
老实说，与双向选择相对应的话，这其实也应该算是“双向不选择”吧。
这样一来，新望
未倒是有了大把时间，可以在心理咨询室安静地修改自己的论文。她在里樱高中，又一下子成为了一个透明人，一片无人在意的空气。
……真是的，本来还以为自己会留在这里，会成为这里的老师，会在未来迎接一届又一届的学生，然后目送年轻的孩子们走上社会……
结果这险恶的成人社会，首先就把她教育了一下吗？
新望未无奈地在心中摇头。
话虽如此，她并不后悔那天保护吉野顺平、训斥伊藤翔太等人的选择。
除却一开始因为那个老师的说法，而感到些许的不敢置信与动摇之外，之后新望未就很快坚定起来，甚至可以说，是更加坚定了。
老师就应该保护学生，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哪怕她只是一个实习老师，年长者保护年幼者，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吉野顺平也是很可爱的学生，虽然天性内向，并不是像虎杖悠仁那样的小太阳性格，但在听说了新望未的决定之后，还是很努力地安慰了一下新望未，甚至给她推荐了几部自己喜欢的电影。
……呃，虽然很感谢顺平同学的好意，但果然还是有点怀疑他的电影审美……
吉野顺平恐怕是将这件事情转告了妈妈，所以新望未很快又接到了吉野凪的电话。
“……是因为欺负顺平的那几个人吗？”
言语中，颇有一种“用大人的方式来解决吧”的意思。
吉野凪是个粗枝大叶的人，甚至没注意自己儿子身上的伤疤，但她本质上是一个非常友善的人。她尤为感谢新望未发现了吉野顺平的情况。
新望未心中微暖，她柔和地说：“没什么的。只是换个工作的地方而已。老实讲，我更担心里樱高中的其他学生。”
吉野凪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真是的……我本来以为，这个学校还不错，所以才将顺平送到那里，结果竟然会发生这种事情……让人有点无奈啊。
“说起来，我有几个朋友的孩子也在里樱，我还是劝他们也一起转学算了。”
说完，她就跟新望未道别，立马挂了电话，大概是风风火火提醒朋友去了。
新望未怔了一下，随后笑了起来。
这样……也好。
她并不指望以自己的力量就能改变整个学校的风气，实际上，她也是非常现实的人——只不过，没有现实到会向校园暴力者道歉的地步。
这些天，新望未也一直在注意伊藤翔太等人的情况，他们看起来是安分了不少，但新望未也有些怀疑这是否只是一种伪装。
总之，至少她还在里樱的这段时间里，都会一直注意的。
既然在这里当实习老师，那就要尽到这样一份责任。
要对得起那些可爱的学生们投来的信任的目光，不能让他们也受到欺凌、也对世界感到灰心丧气。
至少，吉野顺平的命运已经改变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大概一月中旬的时候，吉野凪打来电话，说已经给顺平找到了新的学校。
“是东京的一家学校，希望大城市能靠谱一点啊。”
新望未莞尔。她没想到，最后吉野顺平反而是去了东京。
吉野凪还额外提到，说她的几名朋友也已经被她说动了，打算让自己的孩子转学离开里樱高中。
“那就好。”新望未真心实意地说。
这个时候，里樱高中也已经明确拒绝了新望未留校的打算。
新望未从里樱高中那边拿到实习证明之后，这几天甚至都不再需要去学校了。
未来工作的话，也已经筛选出几个合适的选择，之后抽空去面试就好。不过也并不全是学校老师，也有一些心理诊所的见习岗位，可以尝试一下吧。
甚至也想过，要不然就干脆回到仙台找份工作算了，毕竟福利院的妈妈还在那边，那里终究是她的故乡。
这么一想，最开始想着要直接留在实习地点的想法，果然还是太天真了。
当然，她自己也没有想到，在确定了里樱高中的实习之后，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相当吃力地完成了毕业事务、特地回了一趟仙台、有了一个虚拟男友、意外目睹了一起校园暴力、一头撞上了社会阴暗面……总之就是，相当跌宕起伏。
在这样的生活之中，反倒是日复一日的《心想之物》日常，给了新望未一份明确的、切实的回馈感。
毕竟悟君的好感度还是一点一点在上升，比努力工作却看不
到任何回报的情况，要好得多啊。
这一天是周日。
新望未已经上交了毕业论文，是连苛刻的导师也终于称赞了一句的情况。她也能够松一口气了。
下周就要回东大参加毕业典礼了。
而且……
新望未点进《心想之物》。
五条悟的好感度，在经过了漫长时间的积累之下，终于来到了90。
现在，第五个剧情章节已经解锁了。
又是可以享受游戏的时间了。
……有时候，新望未不禁会思考，《心想之物》这个游戏，究竟给她带来了什么呢？
答案是，那些生活未曾给出的东西，游戏却给出了。
她从未在现实中获得一个恋人、一份爱情、一种陪伴，但五条悟做到了。尽管如此，这终究也不是现实。
人类的灵魂是始终摇摆不定的。
在漫长的冬日，她始终关注前者，始终坚定地认为，五条悟便是她人生的答案；而等到春暖花开之际，她才意识到，五条悟终究不会是在她人生道路旁边，真正盛开的鲜花。
五条悟让她抬起头望向这片苍蓝的天空，可天空终究是她可望而不可即的世界。
……要是悟君真的存在就好了。
新望未小小地在心中抱怨着。
在里樱高中撞破南墙的时候，她多希望有个人能陪伴在身边呀。
并非寻求安慰、并非指望他人为她出头，只不过，她多想要一份坚实的、坚定的支持啊。
不想让福利院的妈妈更加担心自己，不能指望吉野顺平和吉野凪提供多大的帮助，更没有亲密的朋友可以诉说……产生孤独感的时候，想要与日常中的五条悟提及此事的话，连自己都会觉得可笑呢。
向一个活在手机里的虚拟生物诉说自己的孤独，可是真正回馈这份孤独的人，终究还是自己本身吧。
不要因为《心想之物》拥有极为厉害的人工智能技术，就真的以为这是活的东西啊。
很无能为力的时候，她偶尔也会产生这样一份奢望，她希望五条悟能像是英雄一样出现——就像是在咒术界的时候一样，用强大的力量让那些烂橘子闭嘴。
但
……现实就是现实。
处在手机屏幕之后的五条悟，对她的现实生活，也无能为力呢。
所以最后，新望未也放弃了这个非常无厘头的想法。
很早之前她就明白，如果五条悟真的存在的话，那也不可能是她能接触到的人——不可能真的成为她的恋人。所以，当时的她宁愿五条悟一直活在游戏之中。
现在的话，只不过从另外一个角度，更加深刻地意识到这一点。
人类是活在自己的生活之中的生物。
因为如此存在、如此生活，所以才可以称之为人。
被代码、被虚构的故事组合起来的五条悟，是她的人生的一部分——甚至美梦的那一部分呢。
但无法成为全部。
她逐渐从这场绚丽斑斓的幻梦之中，醒过来了。
不过，新望未是打算好好通关这个游戏的。
打完最后的结局、好好完成每一天的日常……虽然之前忘记了一次，但之后就没有忘记啦。
也可能是因为，她这段时间挺有空的。里樱高中那边也没什么事，东大那边也没什么事，兼职暂时也不需要，有时候看一看主界面的五条悟，就能心情良好地度过一整天了。
因为意识到五条悟是个虚拟角色，所以实际上反而更加喜欢五条悟了。
甚至可以说是一种相当纯粹的、正面而积极的喜欢，绝对是正向意义的情绪没有错。
每当这个时候，新望未就会产生一种微妙的遗憾感。
这倒不是因为五条悟是虚拟角色。
而是因为……
要是当初拿这样的情绪、这样的想法作为论文选题，那说不定就能以自己的情绪为蓝本，相当顺利地完成论文，而不必像之前那样，拼死拼活地研究着一个自己并不感兴趣的选题……
……真是的，新望未，你想什么呢。
新望未不免莞尔。
她选择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下，然后点进了《心想之物》的第五个剧情章节。
第一个剧情章节，是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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