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非是现代,纵霍无羁与他们兄妹的关系再好,也算外男。
万一因为她的言辞不当,给他们惹出什么麻烦来,那就不好了。
温予的稍稍停顿,霍无羁和秦未瞬间领会到她的用意。
秦未私下里从来都没有和她提起过秦央,她之所以会这么说,定是为了维护秦央的名声。
意识到这一点,秦未向她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霍无羁也无声抿抿唇,牵着她的手默默加重了些许力气。
温予和秦未的相视一笑,全然被霍珩看在眼里。
原本他以为,她只是和霍无羁的关系比较好,却没想到,她和秦未也如此熟络。
一个两个,都和她相熟。偏偏她的目光从来没有停留在自己身上。
霍珩不着痕迹的看了秦未一眼,眼底的阴郁更盛。
-
秦央虽然情绪不怎么高涨,但出门在外,应有的礼数却是半点都没有落下。
温予做完自我介绍后,她施施然点头,微微屈膝,低唤了她一声:“央儿见过温姐姐。”
温予还想说些什么,霍无羁忽然上前一步,低唤了她一声:“师姐。”
“嗯。”
秦央应下后,目光很快从他脸上挪开,垂下脑袋,盯着地面,好半晌都没有再抬起头。
许是女人的直觉,秦央虽只和霍无羁对视片刻便移开目光,但温予隐隐觉察出一丝不对劲。
可不等她细想,秦未就开始为她介绍其他人。
秦未往旁边挪动两步,秦央也默默退回到秦未身侧,温予顺着秦未的视线望去。
昏暗的夜幕中,她看到一张极为熟悉的面容。
那张脸,是她每每午夜梦回,都憎恶不已的脸。
看清林琅的长相的一瞬间,温予的脑袋就像是要炸开了一样。
‘嗡’的一下,恍惚中伴着耳鸣,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秦未走到林琅身侧,顿下脚步,说:“这位是林琅。”
这一瞬间,温予像是得了短暂性失聪。
任凭世间喧闹,她却什么也听不到。
她只看到秦未的嘴巴一启一合,却根本听不清楚他说的话。但凭借他的口型,温予辨出,他最后两字说的是‘林琅’。
对上林琅探过来的视线,温予下意识退了两步,视线却始终停留在林琅身上。
此时的林琅,无论是面容和周身的气度,都与她第一次在刑台上见到的稍有不同。
此时的他,青涩稚嫩,眼眸之中,虽也阴沉遍布,但还算不得阴鸷。
可就算是这样,对上他的眼睛,温予总能想起他在刑台上对霍无羁施加的暴行。
慢慢的,眼前的林琅和她记忆里的林琅重合起来。
温予怔怔看着他,忽然觉得一阵沁骨的凉意自脑门传遍她身上每一寸肌理。
她像掉进了冰窟,连骨缝都沁着寒意。
恍惚中,大片的雪白自她眼前飘过,远处河道里飘着的荷花灯,将河水染了一片赤红。
林琅似笑非笑,又一次执起了长刀,冲着霍无羁的腘窝砍去。
温予整个人都开始发抖。
白雪和鲜血,一寸一寸染红了她的眼睛。
“阿予?”
她正准备冲过去,推开林琅,耳边忽然传来霍无羁的声音,才逐渐从混沌中清醒过来。
自秦未走向林琅开始,霍无羁的注意力就一直在温予身上,时刻注意着她的反应。
果然,她在听到林琅的名字后,整个人都开始不对劲。
就连后退时,踩到了他的脚都没有察觉到。
整个人失魂落魄不说,身上的力气也像是忽然被抽走了一般,瘫软无骨,若非是他及时伸手抵住了她的腰身,她非摔倒了不可。
“阿予?”
霍无羁顾不得旁人惊讶的目光,满含担忧的低唤了她一声。
温予慢慢回神,对上霍无羁的眼睛,逐渐从虚无的幻象里抽离出来。
她自上而下打量了霍无羁一眼,他身上没有脏污,没有血渍。
他正活生生立在她面前。
温予缓了一口气,目光平和,看向林琅。
秦未注意到温予的失神,随口问了句:“阿予是怎么了?”
第74章 清极不知寒(三十四)
温予摇摇头, 面色平静,说:“没什么,是我认错了人。林公子像极了我之前认识的一个故人, 一时晃神罢了。”
温予说完, 霍珩胸中的愤慨又从秦未身上转移到了林琅身上。
“怎的每个人都和他的‘阿遇’有联系,偏生他没有。”
霍珩暗暗腹诽。
林琅是见过霍珩的画像的,早在他第一眼看清温予的长相后,心中似有万丈波涛。
他原以为, 那画像中的女子只是霍珩东拼西凑出来的虚拟人物, 却没想到世上当真有生的如此标志的女子。
最让他感到意外的,是霍无羁和温予的关系。
当时,他只是在霍珩面前随口一说, 却没想到,这女子竟当真和师兄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和师兄认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他笑的像今日这般开怀过。
看着师兄和这位名为温予的女子亲昵打闹时的画面, 竟也觉得赏心悦目, 甚至有些后悔将此事告知于霍珩了。
虽然他对霍无羁心生怨怼,但若真要较个高下的话,在他心里,霍珩是来连霍无羁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的。
如今,他之所以如此为霍珩马首是瞻, 不过是为了他手中的权势罢了。
故而,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在此时得罪了霍珩。
温予在霍珩心中占了多大的分量, 他是了解的。霍珩的心胸有多么狭隘, 他更是清清楚楚。
如果他猜得不错,刚才温予那番话已经让霍珩注意到他了。
林琅故作不经意抬眸, 瞥了一眼霍珩,却见他脸上阴云密布,阴恻恻盯着自己。
林琅垂眸,思索一瞬,说:“能与温小姐的故人长得相像,倒是林某的福分了。只是不知,温小姐的故人姓甚名谁?或许我认识也说不定?”
如此,便算是撇清了他和温予的关系。
至少,向霍珩说清了,在此之前,他和温予素不相识这件事情。
林琅开口的一瞬间,他清朗的声线和她最开始听到的那道声音重合。
“师兄,好巧啊,竟在此处遇见你。”
是了。
刚才她听到这声音的一瞬间,就隐隐觉得耳熟,故而才越发笃定来人是寻她和霍无羁的。
一转头,看到秦未,便下意识以为是他在说话,却忽略了那句话的内容。
林琅喊的是‘师兄’,而秦未只会喊他‘无羁’。
-
顷刻间,这些思绪,随着林琅话音的落下,温予眼眸恢复了澄明。
甚至,比遇见他们之前更为冷静。
温予没有想到林琅会问她这个问题,微微怔神后,浅笑着回应道:“你不认识,他...已经死了。”
说这话时,尽管她脸上挂着笑。但她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决绝。
她的态度,连霍无羁都有些诧异。
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见她用这种语气说过话。
单单是看到林琅,她就是这种态度。
这让霍无羁不得不暗暗猜想:“她究竟和姓林的人有何瓜葛?”
在场的所有人,除了霍无羁,都还不太了解温予的性子。
故而,除了他之外,其他人并没有察觉出她情绪的异样。
纵是秦未,也半点都没有觉察,只当她是被提及了伤心事。
林琅亦是如此。
听到温予的话,他连忙冲她拱手,扮作彬彬有礼的模样,说:“是我的错,提及温小姐的伤心事,还请温小姐勿要见怪。”
温予冲他摇头,面上云淡风轻,说了句:“无妨。”
最后,众人的视线都落在了还没有被介绍的霍珩身上。
秦未走过去,面露犹豫,他不知道霍珩此行的目的,更是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身份来介绍他。
“这位...”
秦未微微停顿,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说出他的真实身份。
“我自己来吧。”
霍珩看着秦未一脸犯难的模样,径自越过他,走到温予面前,堪堪弯下腰身,朝她拱手行礼,随即又指了指霍无羁,说:“在下王行(xing),是他的...师兄。”
虽如此,全程,他的视线一直落在温予身上。
但他这一举动,落在秦未几人眼里,纷纷惊诧不已,包括安静立于一侧的杨清儿主仆。
以霍珩如今的身份,他何须向旁人弯腰。可偏偏,他朝那个女人俯身。
她们都暗暗猜想,这女子究竟何德何能,竟能让霍珩这厮心甘情愿俯身。
而霍无羁心中也越发笃定,霍珩是把主意打到阿予身上来了。
温予身上的气力,早在她看到林琅的第一眼的时候,就已经被尽数抽走了。
她咬牙强撑着,才显得没那么狼狈。
如今,她脑子里一团乱,霍珩说的什么,她根本没有往心里去,更是没有半点应酬之意。
“王公子,幸会。”
温予的视线简单在霍珩脸上掠过,简单和他打了声招呼后,便退回了霍无羁身后,没再说一句话。
霍珩看了她一会儿,见她始终都没有要和自己说话的意思,眸光一转,对上霍无羁清冷的面容,暗骂了他一声:“不解风情。”
随即,又问:“师弟这是去哪啊?不若与我们一道同行。”
话音才落,霍无羁正准备拒绝他。
忽然,温予拽了拽他的宽袖,低声说了句:“我有点乏了,想回家。”
她说话的声音虽不算大,但霍珩却是将她的话一字不落收入耳中。
当即,霍珩脸上的笑意僵持,连假笑都挤不出来了。
他还想多和她待一会儿呢。
-
温予仰头看向霍无羁时,眸中的低迷和疲惫丝毫没有掩饰。
方才她还兴高采烈的,是在看到林琅后,她才如此反常。
霍无羁面色苍白,眼底的慌乱稍纵即逝,扣着她细腰的手指都因用力泛起一抹青白。
他担心她会生气,更担心她会再次抛下他离开。
故而,一时间,他也顾不上其他人的看法。
他抬手抚了抚温予的脑袋,低声说了句:“好,我们回家。”
话落,霍无羁抬眸,丝毫不顾及霍珩对他的摇头示意,说:“抱歉,师兄。今日怕是不能与你们一道同游御街了。”
说完,他便把目光从霍珩脸上移开,看向秦未几个。他的目光在他们一行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秦未身上,说:“师姐,师弟,阿兄,你们慢慢逛,我们先告辞了。”
温予见状,也紧跟着说了声:“告辞。”
不等秦未他们回应,霍无羁便揽着温予转身离开了。
路过杨清儿身侧时,霍无羁稍稍顿足,他没有忘记刚才她方才无礼的举动。
她还没有同阿予道歉呢。
杨清儿被他盯的发毛,浑身都不自在,却依旧逞口舌之快。
“看什么看!”
她故作冷静,袖袍之下的手却在微微发颤。
原本,秦未那一行人,只有霍珩眼尖,注意到了她。
可随着她那道略显跋扈的声线的落地,其他人都看了过来,包括霍无羁身侧的温予。
温予猜出,眼前这位,便是刚才那个不小心推到她的人。
“道歉。”
温予耳边隐隐回响起刚才霍无羁冲她们说的话,她不想节外生枝,忙抬眸去看他。
却见他眉眼间隐隐笼着愠怒,薄唇抿的紧紧的,并没有开口说话。
她再次扯了扯他的衣角,问:“怎么了?”
霍无羁收回目光,冲她摇摇头,说:“没事,我们走吧。”
至此,他没再看旁人一眼,牵起她的手,往桥下走去。
才走了两步,耳边又传来林琅略显诧异的声音。
“杨姑娘怎的也在此处?”
“与你何干。”随即,温予又听到那女子泼辣的回应。
温予脚步没停,却也对那女子产生了些许好奇。
“刚刚桥上的那姑娘,你是不是也认识啊?”
“嗯,她...是杨国公家的千金。”
温予点点头,没有细想,跟着他走了下去,与桥上那些人渐行渐远。
那些人说的什么,与她再无关系。
喜鹊见她家姑娘又和旁人呛起来,连忙走上前:“小姐,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老爷还在家中等着你呢。”
杨清儿气不过,还想说些什么,余光瞥见一旁黑着脸的霍珩,忙止了声,毕恭毕敬走到他面前,微微屈膝,唤了他一声:“陛下万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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