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她的身体就被陆思麒猛地抱住,死死地将她贴在胸口。
他的胳膊十分有力,将她抱得特别紧,然后她听见了他压抑隐忍的哭声。
谢橘有些无措,双手在身侧呆了呆,隔了一会儿,她的双手抬起,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又轻又缓,不着痕迹地拍。
陆思麒很快就回复常态,在谢橘的手拍到第四下的时候,他就已经收敛了所有失控的情绪,他很快松开谢橘,赧然地道:“对不起,我——”
我什么他没有说下去,眼睛扫过谢橘的脸,谢橘的唇,谢橘那一身自然散发的气场,他所有的话都吞了回去,眼睛快速从她脸上移开,抬脚向外走去。
出了房门迎面撞到陆家小妹,这姑娘显然在门口趴着听声,被哥哥撞见也不害羞,反倒跟在哥哥后面一叠声地小声问:“哥,你老板是个女的啊?爸妈都好奇她为啥来看你啊?她是不是特别有钱啊?”
陆思麒伸手在他妹妹的脑袋上推了一下,低声吩咐小妹:“去收拾东西。”
“收拾东西?收拾东西干啥?”小妹问他哥。
陆思麒没回答,只是走到他父母身边。他动作麻利,三言两语将眼前要做的事情解释了,陆家父母都吃了一大惊,再看见从房子里出来的谢橘时,陆父陆母全都哭了。陆父行动不便,没有动,陆母扑通一下就要给谢橘跪下。
饶是谢橘这人从来不慌,也被陆母这个动作弄得慌了。她心想虽然只是协议结婚,合约签的也是半年,半年之后眼前老人跟自己就没有什么关系了,但是终究还算是长辈,焉能受人家这样的大礼?
她身子不便,扶了一把,但是扶不起来陆母,她最近一直腰腹坠痛,平时动作都十分小心,根本不敢用力,一旁的陆思麒见状连忙走过来,将母亲扶起来背在身上,对谢橘说道:“走吧,我先把我妈背过去。”
谢橘看着他身后的家,问道:“不收拾一些东西?”
“我回来背我爸的时候顺便拿一些东西就行了。再说,也没多少东西可以收拾的。”陆思麒说完,头也不回地背着他母亲走了。
谢橘只好跟在后面。村子里的路坑坑洼洼地,陆思麒背着他妈走在前面,谢橘跟在后面。
陆思麒虽然瘦,但是个子极高,双腿修长,在前面走得大步流星,谢橘跟不上,就远远地坠在后面,干脆也不着急了,一边走一边四处游目。她们谢家做的是农业相关的生意,到一个新地方总是习惯性地看当地农村的风貌。她来的时候就发现这道远乡的景色十分宜人,穷乡僻壤往往有好风景,道远乡也不例外。现在原生态的旅游开发也是一个热点,谢家虽然不做这方面的生意,但是很奇怪为什么没有投资商过来投资呢?
当地政府也任凭此地的好风景浪费,不做一些招商引资的动作?
咸水河几乎绕着陆思麒家的村子转了一圈儿,前些年村子里的劳力还都在的时候,村子里有一个大桥通车通人,承载了村子与外界的交通。但是现在农民都进城打工,咸水河这里常住人口锐减,那座桥也就没有人修,渐渐地成了一座危桥,没人敢在上面通行。在危桥的旁边,留守的几家村民用竹竿木头搭了一座简易的人行木桥。
给谢橘开车的程师傅就是开车到了这里,被堵在了河对岸。
这会儿程师傅看见谢橘和一个背人的小伙子一起走过来,他眼睛在这个小伙子的脸上看了看,见小伙子人沉默寡言,但五官长得真好,帅惨了。
他是谢亚勇多年的司机,从惠盈是个镇里的肉联厂时,就给谢亚勇开车了。现在也成了公司的元老,除了谢亚勇的一些重要外出活动,他几乎不怎么出车。程师傅是看着谢橘长大的,是谢家的家人,所以这次千里迢迢地谢大小姐挑了程师傅亲自跑这趟差,谢家全家都知道这趟差一定不简单。
程师傅想到谢总和夫人李美叮嘱自己的那些话,就拿出手机,假装看手机信息,然后趁着谢橘不注意,陆思麒弯身将陆母放进车厢时,偷拍了一张陆思麒的照片。
照片抓得很巧妙,恰好拍下了陆思麒从车里一转身一抬眸的瞬间,照片上的陆思麒眉目澄澈,高鼻薄唇,五官出色得可以出道当电影明星。程师傅一边将照片发给谢总,一边儿在心里想橘子这孩子竟然找了个长得这么好的,难道是被那个长得不咋地的余肖平伤透了心,所以看开了,二婚干脆找个小白脸来养着吗?
养个小白脸倒也不是不行,以谢家的财力,养一百个小白脸也养得起。而且这个小伙子看上去像是个省事儿的男人,眉眼大气,不至于跟那个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的余肖平似的,白吃白拿白要了谢家这么多年,末了还反咬橘子一口。
只是——橘子这么干,是不是不太好啊?
程师傅看着谢橘,见谢橘站在车头的位置,眼睛盯着忙碌的陆思麒,一脸的若有所思。
她脚上的鞋子和身上的羊绒大衣,全都沾上了尘土,整个人看上去也有些厌厌的,眼睛下面甚至出现了浓重的黑烟圈儿……
橘子到底图什么呢?
真是图这小子长得好?
程师傅以自己对橘子的认识,觉得真的不至于,但是人性难测,橘子虽然能干,但是在看男人这件事儿上还真就不咋地!
程师傅想到余肖平,就在心里叹气,暗暗摇了摇头,跟着陆思麒进村拿东西去了。
陆母靠在车子的高级皮质靠背上,她虽然不懂车,也能品出这个车十分气派,又瞅了瞅站在太阳下面,用手罩着眼睛不停地向村子方向看的儿子的大老板。女人家心理活泛,陆母当然知道二儿子长得好,当初读书的时候就有很多小女娃喜欢她这家这个老二,可是老二闷不呼哧的,在这方面开窍晚,一直到念了大学也没听说他有女朋友。
这老板这么年轻,大老远地开车来看自己儿子干啥呢?陆母寻思,心里猜疑,等谢橘看向自己的时候,她冲谢橘慇勤地笑了笑。
谢橘也礼貌地笑了笑,很快移开目光,继续看向村子的方向。
是个有派头的女人,陆母心想。自己儿子降不住人家,也配不上,这个念头让她有些失望,但同时也有些释然。女人看女人眼光最准,她看出来谢橘是个不得了的女人,而且年纪也比自己儿子大上一些,就有些担心儿子在她面前抬不起头来,将来一辈子吃人家大老板的下眼食。
穷人家的孩子也是母亲的心头宝,并不希望孩子去别人那里受屈,做小伏低的。陆母从猜疑这个女老板看上自己儿子的那一刻起,就开始担心儿子的祸福了。一想到儿子有可能遭受到的委屈,她心里就难受得喘气儿都费劲,看着自己移动困难的身子,无力地叹息。
陆思麒的身影出现在村口,背上背着他父亲,身后跟着拿着大包小裹的程师傅和陆家小妹。他高高的身子走路走得很稳,身体清瘦,但却十分有力,背上背着个人也走得大步流星的。
谢橘看见陆思麒走过来,原本因为疲累靠在车身上的身子,不自觉地直了起来。
第11章
陆家小妹看到车子,高兴得大叫了一声,一叠声地问:“哥,是坐这个车吗?我们坐这么厉害的车去看医生吗?”
程师傅和谢橘有些听不太懂大金县这边儿的方言,尤其是陆家小妹的语速又非常快,但是凭神态猜了出来。
谢橘没回答,程师傅笑着看着这个小丫头,答道:“是啊,高兴不高兴?”
“高兴啊!你们老板对我哥真好!”陆家小妹兴高采烈地说。
她这句话一说,谢橘感到了尴尬,一旁的陆思麒显然也有同感,他们俩的眼睛很快地互视一眼,又很快分开。
谢橘用手扶着腰,转身上了副驾,陆思麒将父母安置在最后两个座位上,自己和小妹坐在中间一排,他从身后的那个破瓦寒窑的家里带出来的必需品,虽然没有多少,倒是也将后备箱和车内的空隙装满了。
“老二啊,咱们这是去哪儿啊?”陆父问儿子。
“去融城。”陆思麒说道:“路上有点儿远,你们要是想方便就记得告诉我。”
陆家父母答应了,看儿子脸色并不怎么好,老两口还想问的话全都憋在肚子里,没有问出来。都知道自己这个二儿子从小就聪明,长这么大从没有做过错事儿,两夫妻从这个儿子辍学回家之后,就习惯了凡事听这个儿子的。
从咸水河村开出去的路颠簸异常,车上三个病号,外加怀孕的谢橘,全都难受异常。好容易到了道远乡的乡级公路,车身没有那么颠了,谢橘终于忍不住,让程师傅停车,她伸手猛地拉开车门,冲到路边剧烈地呕吐起来。
程师傅看着吐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谢橘,眼睛里闪过一抹了然,心想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橘子大老远地跑到这个穷山沟来追这个帅小伙,怪不得这趟差只能自己来跑,她不敢用别人!
程师傅从座位旁边拿了水,就要要下车给谢橘送过去,这时后座的陆思麒突然欠身道:“给我吧?”
他的手伸到了面前。
程师傅转头,看见这个沉默寡言的小伙子一脸的严肃,眼睛盯着路边呕吐的谢橘,眸光深远,不知道在想什么。
是个有心计的小伙子,程师傅在心里想,赶紧多点儿心计吧,没有足够的心计,橘子看不上你的,程师傅在心里想。他将水递给他,见这小伙子走了下去,到谢橘身边将水给了谢橘。
这俩人相对站着,明明没有任何肢体接触,可是程师傅不知道怎么地,就觉得那个他俩之间的那个气氛——暧昧极了。
橘子肚子里的孩子,九成九就是这个小子的吧?不然以橘子的个性,还真不至于千里迢迢地跑到这个穷山沟折腾这么一趟。程师傅心想。
陆思麒看谢橘脸色苍白,吐了之后虚弱不堪,手有些犹豫的伸出来,轻轻地扶住她问道:“很难受吗?”
谢橘用力压住胸口的恶心,她多少年没承认过自己虚弱了,都忘了现在的自己不比从前,这样颠簸的山路平常都很考验一个人的体力,何况自己现在怀孕五个月呢?
她有些苦笑地摸了摸自己的腰,心想折腾我干什么?我不是为了追你爸爸才来这儿的吗?
再不领证结婚,全世界都要知道你是个未婚先孕的小孩儿了。
陆思麒目光在她的腰部停留一瞬,声音有些僵硬地说道:“要是你难受,前面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再走吧?”
谢橘嗯了一声,又漱了一口水说道:“到了前面的县城,会有人接应你们去融城,到了那儿一切都有人照料。我在大金跟你们分手,休息好了之后我再回融城。你安顿好父母,就给我打电话,我们将该办的事情先办了吧?”
陆思麒点头答应,嗯了一声。
谢橘强撑着到了大金县城,在那里她将陆家一家人交给程师傅,自己在大金找了一家条件尚可的酒店,进去了就软瘫在床上,浑身仿佛散了架子一样,从没这么累过。
她一直睡到晚上,才给在融城的助手打电话,让他们派车到大金接自己。
三天之后她回到融城家中,第二周她接到了陆思麒的电话,说他安顿好了父母,也去学校拿到了户口纸,可以跟她领证了。
谢橘跟他约好了时间,派人将他接了过来。
他倒是换了一身衣服,虽然依然是质量粗糙的便宜货,好在干净,加上他本人长得太好,眉目英挺,身材高瘦,冷不丁看上去倒是又体面又帅气。
谢橘挺感激他没有直接穿打工的衣服跟自己去结婚登记处,心想也不知道他身上的这身衣服是不是借的?心中感念他的这份儿细心,就冲穿着西装的他笑了笑。
她准备了三套合同,分别是离婚协议,婚前财产协议,还有资助协议。她家的律师在陆思麒到达之后十分钟来了,律师将协议给陆思麒念了,念完一份,就让陆思麒签一份儿,等到他签完三份协议,律师又把合同给谢橘,双方当事人签好了,律师将自己的名字签在见证人那一栏。
谢橘跟律师握手,表示感谢,亲自将律师送出了门外。
她回来的时候,看见陆思麒呆呆地坐在沙发上,目光幽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谢橘以为他介意合同的事情,虽然是半年的合约婚姻,半年之后两个人一纸离婚协议,谁不认识谁,但是作为一个人来讲,她觉得陆思麒这个人值得一份坦诚相待。
所以她说:“是觉得我太公式化了吗?”
陆思麒听见她的声音,从愣怔中醒过来,立即摇了摇头,嘴上说不是。他抬手指着另外一个沙发上放着的那套西装,问谢橘:“这套衣服是——”
“是我给你买的。不过我看你穿了正装过来,就——”
“送给我行吗?”陆思麒说完这句话,眼神里闪过一抹像是自嘲,但他很快掩饰住了,倔强地指着那套西装说道:“送给我吧?我想穿这套衣服去。”
衣服本来就是买了送给他的,他不要也是丢在柜子里闲置,既然他愿意接受,谢橘何乐而不为。
陆思麒看谢橘点了点头,就拿着衣服去了洗手间,出来的时候,身上已经换上了谢橘给他买的套装。不得不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换下那套质量堪忧肩线也不合适的蹩脚衣服,穿上高档羊毛西装三件套的陆思麒,那张脸神采英拔,帅得有棱有角,好看到了极点。
他迈着长腿走到谢橘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道:“走吧。”
谢橘看着他,目光扫过他长了的头发,心想所有的地方都很完美,就是头发长了。
虽然是个用半年就丢的结婚证,可是——她还是挺想结婚照上的他更帅一些,于是她鬼使神差地问他:“要不然——去把头发一并理了?”
陆思麒意出望外地看了她一眼,显然没想到她竟然会提出这个建议,二人同时有些尴尬。
一个合约婚姻罢了,根本就不会成真,可他还是为了更体面一些,换上了谢橘给准备的西装;而谢橘竟然想让他更好看,更得体,建议他去理发……
似乎两个人都忘了这拍照领证,对他二人来说不过就是走个过场。
他们俩去了附近一个美容理发店,很普通的大众连锁店,谢橘平时从来不进的那种。谢橘让发型师给陆思麒重新做个发型,她坐在一旁等着,无聊中目光落在镜子中头发湿漉漉的陆思麒身上,恰好陆思麒的眼睛也看了过来,俩人目光在镜中相遇,谢橘就冲他微微一笑。
陆思麒却没有笑,他乌黑晶亮的目光定在谢橘身上了一般,半天没有移开,直到热度悄然爬上他的脸颊,他才生硬地扯开视线,垂下头去。
从美容理发店出来,这次两个人都没有多看对方,谢橘直接开车去了结婚登记处,填了表格,然后去照相。
“两个人坐得近一些可以吗?”拍照的工作人员对坐得笔直的俩人说道。
谢橘往陆思麒的方向挪了挪,陆思麒也动了一下。
“再坐近一点儿呢?身体微微向对方倾斜一下,看上去亲密一点儿?”工作人员又说道。
谢橘又动了动,心想这次差不多了吧?没想到工作人员抱着手看着他俩,显然还是对这两位来结婚还坐得八丈远的新人不太满意。
谢橘正在不知道怎么办,就感到肩头一紧,陆思麒的手已经伸了过来,轻轻地揽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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